這一腳留了余力,力度依舊足夠踹死一名成年男人。
江宜唇齒間不斷冒出鮮血, 一張嘴就是一大口帶著碎肉的鮮血,艱難喘氣:“我不知道。”
“那個房間裡應該從一開始就被你安下了轉移陣法。”司殷遠嫌惡地低頭看自己被濺了一滴血的黑靴子,“你怎麽會不知道?”
最後三個字咬得很輕, 在場所有人卻都能感受到其中包含的強烈殺意。
殺意如同無形的手掐住江宜的脖子, 胸口開始鈍痛, 肋骨大概碎了幾根, 光是從外表看居然都有明顯凹陷, 如果不是覺醒者的身體素質, 他早就死了。
不過就算是覺醒者, 這樣大力的一腳讓五髒六腑都移了位, 沒有治愈系異能也活不了多久。
江宜每根寒毛都在訴說眼前男人有多麽可怕,他只能緊咬著牙不說話。
突然這時候觀音湊了過來, 對著司殷遠輕聲耳語:“那幾個從地下室救來的人死了。”
季酒回想了一下那些人被折騰的樣子,心中也不覺得可惜。
治愈系覺醒者整個基地只有兩個人, 十分珍貴, 他們這次出門只有一個獵人懂得醫術, 末世前是外科醫生, 只不過再好的醫術也救不回那些奄奄一息的人。
觀音的聲音不大, 覺醒者的耳力實在是太好, 在場幾乎都聽到了。
江宜神色一松,突然癲狂的大笑:“死了好,跟我一起去地獄!”
早就心存死志。
他也知道落入司殷遠手上不可能活下。
季酒蹲下來戳戳他:“你跟囚牢裡那人是什麽關系?”
江宜咧嘴一笑,白色的牙齒全紅了:“他是我堂兄。”
沒人想到這個回答,眾人靜默了一瞬。
司殷遠眼神帶著寒意瞥過他,落回季酒身上時重新柔和,牽起他的手仔細擦拭:“別碰他,髒。”
季酒難得好奇一回:“你為什麽折磨他?”
江宜緩緩喘氣,大約是感覺自己死期將至,三年來埋藏在心裡的秘密在這一刻突然傾訴:“因為他殺了我的父母,還想殺了我。”
“末世剛開始畸變,很多覺醒者都遭到排斥,尤其是身體也發生變化的覺醒者,在我們村莊我的異常最先就是他報告給村長的,最後也是他提議要求要將我殺掉,防止我像喪屍片一樣突然也變成畸變物,我的父母為了保護我被村民亂棍打死了,只有我跑出來了。”
這段話中沒有任何情感渲染,只有最直白也是最殘酷的現實。
江宜握緊拳頭,臉上表情漠然得像是在講述一件和自己最無關系的話。
他側頭看向血教其他人。
這些人身上都有因為覺醒異能而發生變化的地方,千奇百怪半人半畸變。
因為他的這些話,他們臉上或多或少都出現痛苦的神色,顯然是有所共鳴。
江宜慘然一笑:“所以你們知道我們為什麽聚在一起了吧。”
季酒完全不心軟:“哦。”
觀音有些憤怒:“這不能成為你們濫殺的借口。”
他的第三四隻手就是因為覺醒異能出現過,一開始也被人恐懼過,關於覺醒者身體出現異端到底是一種畸變還是進化爭辯到現在依舊沒有定論。
他在基地裡當然接受過惡意,放在心裡的最後卻只剩下那些善意,大概是因為人類群體就是矛盾本身。
人類交雜卑劣偉大也有自私善良。
從來沒有真正的定義能解釋人類。
所以他無法原諒,也無法共情這些惡魔。
江宜面無表情:“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麽幸運。”
他們總是很奇怪,不願意將自己歸為人類,卻又無法完全脫離這個身份。
季酒:“那你畸變在什麽地方了?”
紫色袍子卸下來後,其他血教人身上的畸變特點都很明顯,江宜看起來倒是和正常人沒什麽差別。
其實不只是他,危什也一樣,有著正常的人類外表。
江宜突然伸手搓動了自己的臉,一大口帶著鮮血的皮落下:“我在獲得異能後失去了全身的皮。”
那居然是個假皮,根據逼真程度看得出是從真人身上剝下來的。
他從不和別人分享這件事,只是突然很想看到季酒漠不關心的眼神中出現害怕。
這樣的人,大概看見他真實無皮的身體後就會像以前村裡的人那樣嚇得哇哇大叫。
哪怕他哭求喊出伯伯叔叔阿姨們,那些人也是只剩下滿心恐懼,說著要打死魔鬼,揮舞著棍棒過來。
沒有皮膚的身體變得好脆弱,血管和肌肉都暴露出來,只是接觸空氣都能產生劇痛,卻只能在父母不要回頭的喊聲中倉皇逃走。
逃出來後他一直想不明白這個問題,為什麽那些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和藹長輩們,最後會變成拿著染血棍棒對著他,只剩下猙獰害怕模樣。
這個問題在遇到危什後有了解釋,因為人類太弱小了,因為他們是失敗種。
他也是失敗種,不然怎麽會保護不了父母,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村裡人棍棒打死。
江宜將整張臉的人皮都搓下來,嘴角譏諷看著季酒。
不管是多麽淡定的人,也不可能不害怕他這幅從地獄中而來的模樣。
“...”
想象中的恐懼沒有出現,倒是有著不加掩飾的失望。
季酒嘴一瞥:“就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