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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水怎麼了/伺機而動 - 第27章字體大小: A+
     
    第二十七章

      楚楠一進屋就被廳堂璀璨的燈火晃了下眼,再看屋子裡的人,其樂融融,闔家團圓,沒來由就覺得噁心。

      「哎呀,是楚楠來了啊!」羅靜的父母見到他,臉上笑容更大,「剛才你叔叔嬸嬸還在念叨你呢,說怎麼還不來,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屋裡開著暖氣,楚楠脫去外套,笑得敷衍:「路上有些堵。」

      在場連著楚楠一共六個人,保姆早就做好一桌子菜,就等眾人入席。

      楚美怡扶著她姥姥起身,嘴上問楚楠:「哥,快寒假了,你回來住嗎?」

      楚楠父母早逝,從小便在叔叔家長大。雖說羅靜與楚駿海都是事業有成的人物,家裡吃穿不愁,但怎麼說也是寄人籬下,楚楠性子叛逆,越大與叔叔一家越不親。

      「不回,我怕你們看我煩。」

      他這句話一出,羅靜和楚駿海臉色都變了一變。

      楚駿海道:「說什麼傻話,這個家誰敢嫌你煩!」

      楚楠勾唇笑了笑沒說話,幫著羅靜將羅老爺子扶了起來。羅靜的手攬著父親的背,楚楠將手伸過去,兩隻手無意碰在了一起。羅靜反應比較大,觸電一般縮了回去,楚楠見她如此,表情有些冷。

      楚美怡恰好看到這一幕,目光閃爍了下,很快又移開。

      楚駿海對此若無所覺,招呼眾人坐下,還叫保姆將他泡得一壇蛇酒拿了過來。

      「來來來,嘗嘗我泡的蛇酒,泡了大半年了,好東西!」他拿出幾隻小盞,給在場的一人倒了一杯。

      楚美怡嫌棄不已,不想喝:「爸,你這衛不衛生啊,別喝出點事。」

      楚駿海皺眉:「能有什麼事,我可是用高濃度白酒泡的,還加了人參黑枸杞和鹿茸,補氣益血。你不是一天到晚手腳冷嘛,多喝點有好處!」

      楚楠盯著面前自己那盞蛇酒,也不是很想喝的樣子。

      「我今天開了車。」他推辭道。

      楚駿海沒有讓步:「叫代駕嘛,再說就一小杯沒事的,等我們吃晚飯早消化掉了!」

      他十分執拗,似乎他不喝就不甘休。

      楚美怡咪了一口,頓時清秀的五官都皺在了一起:「好辣!哥,我記得你有胃病,你還是不要喝了。」

      楚駿海不太高興:「這是補酒,就是治胃病的!」

      羅姥姥道:「那要不……就喝一點吧?楚楠你稍稍咪一下就好,今天你叔叔是壽星,不要掃了他的興。」

      楚楠眼裡浮起一陣煩躁,不甘不願舉起小盞:「那我就喝一杯。」

      一大家子飯桌上有說有笑,與一般家庭並不不同。楚美怡分享著自己在學校的諸多趣事,羅姥姥也與眾人訴說著鄰里親戚間家長里短。

      楚楠身在其中,仿佛融為一體,其實自己心裡門兒清,他不過一個外人。

      ***

      「吃飯的時候就好好吃飯,把手機放下!」韓章用筷尖虛點了下韓山的手機。

      韓山癟了癟嘴,不敢挑戰他哥淫威,將手機放下了,只是放下前還手速飛快發出去最後一條資訊。

      【紅油面皮我們學校附近就有家好吃的,改天你來我請你啊。】

      最上方的昵稱欄,顯示的是「夏變態」,不用說,一定是韓山自己改的備註。

      「你小子是不是又談戀愛了?」韓章仔細揣摩他肢體語言與微表情,最後得出結論。

      韓山一口大白菜差點噴出來:「什麼呀!哥你別瞎猜,人家男的,我就關於學業上的問題向他發起諮詢,咱倆清清白白,連純潔的友誼都不算有好嗎!而且什麼叫『又』啊?」

      自從那天在酒吧對著夏之君大哭一場,吐了一大堆苦水,不知是不是釋放了壓力,隔天起床就覺得心胸豁然開朗,心情也沒那麼壓抑了。

      夏之君這人瞧著面冷心硬,其實人還是蠻好的,只要控制住不去想他那次在cs對戰館是有多變態……

      韓山咬著筷子陷入沉思,那晚夏之君把他送回學校,拿著他的手機就加了個微信號,讓他有什麼事可以直接找他。

      起初他也沒想和對方聯繫,沒啥交情,梁子倒是結了不少,連個熟人都不算,聯繫他做什麼?但沒過多久,葉婧幾人相繼離世的消息傳到了學校。韓山心裡不好受,總覺得鬱結於心,十分憋屈。他實在找不到人訴說憂思,父母不想說,韓章又不敢說,同學朋友也不一定能理解他,通訊錄翻了幾遍,終還是給夏之君發去了資訊。

      夏之君的安慰乏善可陳,但韓山還是感到了輕鬆。

      從那以後他就經常把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分享給對方,夏之君大多時候不太理他,但只要是正經事,比如學業上的問題,對方就算隔再久也會認真回復。

      一來二去,韓山小朋友與夏之君大變態間,倒生出了一種奇特的聯繫。

      「最近學業很繁重嗎?」林春舟聽了他的話問道。

      「期末了嘛,我最近複習可努力了,感覺跟我高考那年有得一拼。」韓山給自己夾起一塊羊蠍子,嫌筷子礙事,乾脆換上雙手,被燙得齜牙咧嘴也照樣啃得津津有味。

      韓章見林春舟吃得少,往他碗裡夾了不少肉:「你多吃點。」

      林春舟其實不太愛吃羊肉,嫌有膻味,但話到嘴邊,看到碗裡末了底的小半碗羊肉,硬是把話都咽了回去,捧起碗慢條斯理一點點往嘴裡塞。

      韓山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忍不住道:「我是不是該叫嫂子了?」

      林春舟一下嗆住,咳得臉都脹紅了。韓章忙將桌上飲料遞給他,同時不斷輕拍他脊背。

      「你也不用這麼激動吧?」韓章表情有些好笑,扭頭對上韓山又立馬換了副不耐煩的面孔,「別瞎說,八字沒一撇呢!」拍著林春舟背的那隻手暗地裡卻悄悄給韓山比了個大拇指。

      誰還沒有兩副面孔。

      韓山心裡暗罵他哥奸詐,無限同情地瞅了眼他林哥,低頭自顧啃起羊蠍子。

      三人吃好火鍋,韓山自行回校,韓章與林春舟開車離開。

      回程經過大型超市,林春舟突然想起家裡雞蛋沒了,於是兩人停好車又一起進了超市。

      林春舟直達生鮮櫃檯,挑選雞蛋,韓章在日用品區域自己逛了起來。他拿了兩把剃鬚刀,經過兩性用品區的時候,原本都走過去了,想到什麼又倒退回來從貨架上抽出一盒杜蕾斯超薄。

      兩人在收銀台匯合,林春舟見韓章扔了幾樣東西進購物籃,也沒細看就結帳了,待一件件把東西再拿出來,看到籃底那盒安全套整了人都愣了一愣。

      韓章含著幾分故意,湊上去特地解釋一番:「家裡的應該都過期了,我就是……有備無患,你懂吧?」

      他眼角飛花,嗓音低沉,還要問林春舟懂不懂。林春舟點頭搖頭都不是,最後頂著收銀員怪異的目光結完帳匆匆就朝外面走,也不理身後韓章的叫喚。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車,韓章嫌不過癮似的,還要撩撥:「你怎麼臉皮這麼薄,比杜蕾斯都薄了。」

      林春舟扣著安全帶,聞言瞥過去一眼,神色還算鎮定:「沒用過,不知道。等會兒開車麻煩韓警官就不要調戲我了,我怕出車禍。」

      韓章心滿意足倒進座椅裡,滿口答應,心裡其實想著等會兒下了車,一定要再問問對方以前用得都是什麼牌子,達成「調戲」三連。

      兩人沒想到的是,就算韓章信守承諾車上一句不該說的都沒說,林春舟還是把車開進了綠化帶。

      剛出超市不遠,他們就遇到了一個紅燈,排在第一輛。

      還剩最後十幾秒時,對面車道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的白光。

      「哪個孫子開遠光?」韓章被照得睜不開眼,手臂擋了下。

      林春舟也覺著晃眼,剛要說什麼,猛然發現那光越來越近,伴隨著刺耳的轟鳴,竟是往他們這邊直直沖了過來。

      「當心!」韓章同樣感覺到了危險的逼近,眼眸圓睜,瞳孔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驟然擴散。

      倏忽之間,林春舟反應靈敏,猛地一腳油門方嚮往右。車頭千鈞一髮之際堪堪避過來車,車尾卻在一聲巨響中面目全非,整個凹了進去。

      林春舟那側的車窗被完全震碎,玻璃渣彈射到他臉上,在眼尾靠近眉毛的地方留下一道血痕,臉上眼鏡也甩了出去。

      韓章胳膊因巨大的慣性撞在車門上,痛雖痛,但好在骨頭沒傷,他回過神立馬去查看身邊人的狀況,見林春舟額角帶血,解安全帶的動作都有些不利索:「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林春舟抹了下刺痛的眼尾,沾了一指猩紅。他拾起一旁眼鏡重新戴回臉上,同時沖韓章道:「沒事,皮外傷而已。」

      一輛熒綠色的跑車橫在路中間,車頭一頭扎進途觀後座,冒著白煙,損毀嚴重,駕駛室裡安全氣囊都彈了出來。

      由於林春舟那側車門被抵住了開不了,兩人都是往副駕駛座那邊下的車。

      韓章踩在一地玻璃渣上,望了眼左右車道,又看了看那輛報廢掉的跑車,蹙眉道:「我去疏導下交通,你看下跑車駕駛員情況,這車我有點眼熟,好像是B大哪個學生的車。」說著邊掏手機打電話邊往車後而去。

      跑車駕駛位的車門嚴重變形,抵在林春舟那輛途觀邊上,就算開的了人也出不來。他沒多想繞到跑車副駕位置,手伸進沒了玻璃的車窗內,從裡面把門打開了。

      夾在安全氣囊與座椅之間的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染著時髦的紅頭髮,右耳打著一排耳釘。他歪斜地倒在座椅上,頭無力地垂在一邊,未見明顯損傷,但人已經昏迷過去。

      林春舟一眼認出這人正是之前與他和韓山發生過肢體衝突的那個紅髮青年,驚訝於這千里孽緣一線牽的巧合之餘,忙上前探了探他的脈搏。

      一探之下脈搏微弱,不太妙。

      他不敢隨意挪動傷者,怕人傷上加傷,覺得也做不了更多,他從車裡退了出來,迅速跑向韓章。

      「怎麼樣?」韓章見他臉色凝重,已有了猜測。

      林春舟額角的血被冷風一吹,乾在臉上,形成一道刺目的紅痕:「人不知道傷了哪裡,呼吸脈搏都很弱,我怕他是內出血,沒敢動他。」

      韓章點頭道:「我已經打了120和110,人應該很快就到了。」

      還好林春舟這車的油箱在右,沒漏,不然恐怕還要叫上消防。

      交警和救護車的確來的很快,前後腳就到了。之後傷者送醫,輔警拍照取證,交警詢問事件經過,兩輛車被牽引拖走,一切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你們真是運氣好啊,這車這麼撞過來還能避開,這反應沒誰了!」輔警拍完照嘖嘖稱奇,對著林春舟一個勁兒豎大拇指。

      韓章也覺得林春舟厲害,但他覺得厲害的點兒是,對方竟然能在那種危急關頭扭轉自己的本能反應將方向盤往右打。

      連他自己都不敢保證能做到這點,電光石火的事情,他沒把握腦子能扭過身體。

      「我們會調查取證,等事故責任認定後你就可以取車了。」交警說完這句話本子一合,與輔警雙雙離去。

      韓章在夜深人靜的街頭裹了裹大衣,鼻頭被風吹得微紅:「我剛剛是不是應該拿出警官證讓他送我們一程?」

      林春舟似笑非笑睨他一眼,道:「晚了。」

      身後沒見著空車,兩人便緩緩往前走去,想去大一點的路口等車。

      韓章突然問:「撞我們那小兔崽子你還記得他叫什麼嗎?」

      他已從林春舟處得知那輛騷包跑車的車主是誰。

      林春舟想了想:「好像姓楚。」

      「之前他在大學城裡飆車,我還給他家長打過電話,我說那照片怎麼這麼眼熟呢,原來有過一面之緣。早知道那會兒就該狠一點把他抓起來關個幾天,今天他那車速快的,老子一條小命差點葬送在他手裡。」韓章懷疑對方不是酒駕就是嗑藥了。

      林春舟漆黑的髮被晚風吹過,搖曳間襯得他肌膚愈白,也襯得額角的那抹紅越發顯眼。

      韓章心頭微動,停下腳步。

      「怎麼?」林春舟疑惑地也跟著停下。

      路燈照映下,韓章不等他反應,伸手摘下他臉上的眼鏡,語氣輕柔道:「我給你擦擦臉。」說著用拇指輕輕擦拭起那處血漬。

      林春舟那裡剛受了傷,本就敏感,被他實在不怎麼細嫩的指腹一搓,頓時感覺火辣一片,靠近傷處的那隻眼微微眯窄了,不自覺就要避。

      「好了,沒了。」韓章把眼鏡還回去,見好就收,佔便宜也占的理直氣壯。

      林春舟抓不到他錯處,垂眼戴回眼鏡,還要跟他說聲:「謝謝。」

      兩人繼續走著,沒走幾步,韓章忽地又「啊」了聲,腳步一頓。

      這回林春舟離他遠了點,問:「又怎麼了?」

      「超市買的東西放在後座,估計都報廢了。」他哀嘆,「可憐了我那超薄杜蕾斯,沒見識過戰場就英勇就義了。」

      林春舟:「……」

      林春舟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春舟在家等了兩天,沒等來提車的通知,倒等來了梁平的一通電話。

      接到這通電話時,林春舟正與夏之君在咖啡館會面。

      梁平開口第一句就是:「兄弟,最近怎麼哪兒哪兒都有你?」

      林春舟一愣,抱歉地沖夏之君示意一番,起身去外面講話了。

      「梁隊長?發生什麼事了嗎?」

      梁平恢復正經語氣:「林先生,這裡是江市水杉區刑偵分隊,我是負責白玉大學城轄區的梁平,現在有個案子需要你配合調查,你明天能不能過來做下筆錄?」

      林春舟想了想,這兩天他沒車,活動基本不離社區範圍,沒事就在家裡逗貓做飯,實在不知道自己會和什麼案子扯上關係。

      「什麼案子方便說嗎?」

      梁平提醒他:「前天晚上八點四十六分,你是不是在大學路上和人撞車了?」

      林春舟心念一轉,如果這件事驚動了梁平,那必定不是一件普通的交通事故那麼簡單,加上那日肇事司機被救護車帶走時已是氣息奄奄……

      林春舟做出猜測:「這案子是不是另有隱情?那孩子怎麼樣了,受傷嚴重嗎?」

      「沒救回來。」梁平聲音有些沉,「死因不是車禍。」

      林春舟聞言眉心漸漸蹙起,說話間唇間冒出雪白的霧氣:「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刑隊報到。」

      掛了電話回到室內,林春舟重新在夏之君面前坐下,拿起桌上的一張張報告仔細閱讀起來。

      「這就是你這些年查到的?」他一目十行,快速將上面的資訊刻進腦海。

      夏之君端起咖啡杯輕抿一口,淡淡道:「這些都是絕密檔案,要拿到不容易。桌上的資料不過是整個案子的冰山一角,更多的我也沒有能力深挖了。」

      他已經將這些內容看過千百遍,林春舟隨便拿起一張,他掃一眼就能知道其上內容。

      他指了指對方現在手上正拿的這張紙道:「陸子任是江市木業領軍人物,家產雄厚,公司產品遍佈全國。他膝下有兩女一子,最小的女兒叫陸茜茜,曾就讀於B大,三年前外出就餐時被人綁架。陸子任很快報了警,但警方救援失敗,陸茜茜被無情撕票,陸子任一家也結束國內生意遠居海外。」他緩緩說著,「他們家已經沒人在國內,也沒有任何聯繫方式,當年案件的細節,我還是多方打聽,從他們家的保姆、司機、職員嘴裡一點點拼湊出來的。」

      林春舟放下手中資料,看向夏之君:「你懷疑這就是東瑞去執行的秘密任務,解救陸茜茜?」

      「同期案件中,只有這個案子虎頭蛇尾,匆忙結案,結案後甚至不許隨意調閱。」夏之君身體前傾,直視對方,「我通過各種辦法想要獲取調閱許可權,結果非但沒有得到批復,還被以各種理由調離了江市。這難道還不值得懷疑嗎?」

      林春舟眉頭緊鎖:「一起綁架案,為什麼會造成那麼大的傷亡?」

      他在問夏之君,也在自問。

      封鎖檔案,輕易不許調閱,這些動作無一不在暗示著這個案子的不簡單。到底是怎樣敏感的內容,才會讓上面如此謹慎?

      夏之君靠向椅背,雙手交叉環胸道:「我還查到一件事。」

      他明顯地頓停讓林春舟起了疑:「和我有關?」

      夏之君眼裡沒有驚異,只是笑了笑道:「你還真是敏銳到嚇人,不過也可以說是和你有關吧。」他逐漸斂起笑,俊美的臉龐頃刻間變得有幾分陰沉,「當年去執行秘密任務的特警都死了,這個你我都知道,可同去的刑警卻還有存活的。只要找到他們,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林春舟右眼眼角突然不可抑制地輕顫了下,同時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很聰明,很敏銳,經過專業訓練,在思維邏輯和觀察力上,不敢和專家比,但也可以算是普通人中的佼佼者。

      說上句猜下句誇張了些,但通過對夏之君這番話的縝密分析,他心裡還是有了一個十分荒誕的猜測。

      這樣性質惡劣的案件,必定歸江市刑偵總隊偵查,而三年前,韓章正是從市局總隊調離的,而且他身上的PTSD……不正是他身為倖存者的證據嗎?

      這想法太離奇也太戲劇性,讓他瞬間表情變得有些微妙。然而他並沒有主動開口接茬,而是靜靜坐在椅子裡,神情淡漠,等著夏之君繼續說下去。

      他甚至心裡對夏之君有了些微的防備。

      「你不用這麼看著我,我只是將事實告訴你。」夏之君絲毫不在意他的態度變化,無視他的排斥,自顧說下去,「三年前,就在陸茜茜綁架案發生之後,韓章自願從市局刑偵總隊調往地方派出所工作,他患了嚴重的PTSD,連在一線工作都不能勝任。他走後,可能市局領導也終於重視起了辦案人員心理健康這一塊,特地聘請了A大的心理治療師作為總隊顧問。以韓章的在校成績,進入重案組輕而易舉,我有理由相信他參加了當年的秘密行動,並且存活了下來。林春舟,他就是我們要找的真相……」

      「他不會說的。」戴著金絲邊眼鏡的青年冷冷打斷他。

      「那就想想辦法,你身為西南第一師最優秀的武裝偵察兵,難道這點能力都沒有嗎?」他的嗓音壓得很低,眼眸猶如枯井,深不見底。

      「夠了!」林春舟霍地站起,雙手撐住桌面,臉色已經很不好看。

      咖啡館裡其他客人聽到動靜紛紛往兩人這邊看來,見到林春舟一副斯文俊秀的模樣,又見夏之君西裝革履面無表情地坐在位子上,兩方僵持,視線交織,很有點誰也不讓誰的味道,不禁都靜靜屏息,等著看戲。

      夏之君微微仰起頭看著對方道:「今天的話,你可以當自己從來沒聽過,我只是給了你一種可能,並沒有要你一定去做什麼,用不著這麼激動。」

      在他說了那樣的話後,林春舟怎麼可能還當什麼都沒聽過。

      他在暗示他,暗示他從韓章那裡套話,暗示他利用韓章和他的關係探聽陸茜茜綁架案的細節,暗示他可以為了真相不擇手段!

      「很抱歉,我不是克格勃,夏先生。」林春舟點到為止,維持著最後的客氣,「我先走了,你有事可以再聯繫我。」

      身為朋友,他當然會對李東瑞的真正死因有探知的欲望,相信夏之君也是如此。但夏之君又好像和他不太一樣,對這件事有些太投入,也陷得太深了,簡直到了偏執的程度。

      林春舟離開咖啡館,接觸到室外寒冷的空氣,他深深呼出一口濁氣,獨自走向公交月臺。

      他走得很慢,腳步很沉,當一輛廂式貨車從他身邊疾馳而過時,他忽地停住腳步,整個人猶如醍醐灌頂一般僵住了,因為他想到了一種可能,一種帶著莎翁式悲劇色彩的可能性。

      如果夏之君並不只是拿李東瑞當朋友呢?如果……就如當年李東瑞暗戀對方那樣,對方也同樣暗自喜歡著李東瑞呢?

      他竟然從沒想過這種可能……

      ***

      韓章接到梁平電話時正在例行巡邏,就在B大附近,梁平一聽讓他趕緊的,與他一起B大匯合。

      「你去B大幹嘛?」韓章奇道,「家長會?」

      梁平操了聲,笑駡:「娘子都不知道在哪裡,開什麼家長會?辦案呢!大學城又死了個學生,你還不知道呢?我說最近你們大學城怎麼老出事啊,是不是犯太歲了?」

      韓章稍稍坐直了身子,眉峰擰起:「誰死了?」

      「就前天和你那房客撞車那小子,死在醫院裡,沒搶救過來。本來是要驗血看他有沒有酒駕的,結果你猜怎麼著?酒精驗出來了,別的東西也驗出來了。」

      韓章一驚:「那小子死了?」

      梁平忍不住吐槽:「你說你那房客大兄弟是不是柯南附體?短短半年時間都多少起謀殺案了啊!」

      「撞車那晚我也在……」

      梁平一下卡殼:「操,當我沒說。」

      韓章拿開手機,小聲對駕車的小張說了聲去B大,然後繼續與梁平講電話:「你還沒說驗出了什麼別的東西,難道是酒駕加毒駕?」

      「不是!更玄乎的東西——毒!但不是毒品的毒,是毒藥的毒。」

      「又是毒?」聽到這兒連韓章都有些震驚了。

      「我第一反應也是這個,真是邪門了,難道是唐晶兒那案子給了某些人啟發嗎?」梁平道,「還好醫院夠仔細,發現不對就報警了,不然就當突發急症不明不白給辦了,人到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兩人說話間,警車已停在B大學校門口,韓章一眼就看到了在門口等他的梁平等人。

      他乾脆掛斷電話,下車向他們走去。

      「你懷疑投毒?」他邁開長腿幾步到梁平面前,兩人一同進了學校。

      「我希望是他自己吃錯了東西,大學城三個月內出兩起投毒案,我真怕教育部承受不住壓力集體辭職。」

      兩人向校方表明來意,很順利地進入到了楚楠的寢室進行勘察。

      「對了,江白鷺呢?」往常梁平辦案都帶著這位話少能幹的女法醫,今天沒看到,韓章還怪不習慣的。

      梁平那頭分配完任務,轉頭回他話道:「白鷺啊,在給死者做解剖檢驗呢。說到解剖才有氣呢我跟你說,一開始死者家屬死活不同意解剖,是既想要警方給他們交代,又不允許我們解剖死者,簡直是我最討厭遇到的那類家屬。」

      韓章沒想到還有這茬:「那後來怎麼又肯解剖了?」

      「我申請強制解剖了,懶得跟他們廢話。」梁平冷笑。

      韓章對羅靜還有印象,記憶裡是個挺圓滑挺講道理的女人,就問梁平:「家屬裡有沒有一個叫羅靜的女人?」梁平摸著下巴想了許久,韓章又補上一句,「長得挺漂亮。」

      「有!有有!」梁平擊掌,總算想起來了,「死者好像除了叔叔嬸嬸就沒別的長輩了,你說的那個羅靜,是他嬸嬸。就她最反對解剖,跳得比誰都高,要不是醫院裡人來人往,我懷疑她都要指著鼻子罵我警界敗類了。」

      這種家屬與警方間的小摩擦小誤解時有發生,韓章在市局總隊做刑警那會兒也不是沒被人指著鼻子罵「浪費納稅人的錢」過,習慣了也就一笑置之。

      韓章道:「當晚死者是從外面回來還是正打算離開大學城,你查到了嗎?」

      梁平點點頭:「查到了,是從外面回來。當晚是死者叔叔的生日,他在叔叔家吃好晚飯回學校,在快要到目的地的時候出了車禍,後面的事不說你也知道了。」

      現場勘查期間,法醫室那頭來了消息,第一時間通知了梁平。

      江白鷺:「毒物檢驗出來了,是蛇毒,眼鏡蛇毒。」

      「蛇毒?」梁平沒控制住音量,引得在場勘查的辦案人員都朝他看過去,韓章也看向了他。

      而一心關注案情的梁平毫無所覺:「他被蛇咬了?」

      「沒有,他渾身上下除了撞車撞出來的皮下出血,一點咬傷的痕跡都沒有。」江白鷺的聲音很平靜,可以用波瀾不驚形容。

      梁平聞言有些懵逼:「那這毒是怎麼到他身體裡去的?」

      「他吃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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