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幹掉上帝,我就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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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鬼之舞。
是舞蹈,更是一場祭祀。
祭品是人類,犧牲是惡鬼。
從頭到尾都沾染著血的味道……
與之前的學園祭舞台劇截然不同,這場壓軸的盛宴,從一開始就是嚴肅而莊重的。
人們彷彿陷入傳統宗教的氣氛一般瞬間安靜下來。
壓抑的黑暗中,一聲幽遠的笛音嗚咽而斷續的帶著讓心臟發顫的尾音高高挑起,然後被扼住般沉默下去……接著仿若雷電轟鳴的重鼓由緩到急漸漸追上來,帶著心音踏著不安的鼓點……
幽咽的笛聲再次響起,帶著無措和青澀,彷彿心中帶著驚慌的少年,獨自赤腳走在漫無邊際的空曠田野上,走向決定他生死的傳說中的鬼神……三味線的加入讓一切突然帶上了幾分決絕,赴死也好,斬鬼也好,一去不返的道路,害怕沒有用處。不如挺起腰,握緊刀,加快腳步!然後在鬼神驚愕於美貌的瞬間揮刀,斬斷鬼首!
臉上帶著慘白怪異面具的伴舞匍匐著退下,露出中間屈膝靜坐的少年祭品。
雪白的罩衣從頭遮到腳,不露一絲樣貌。
人們焦急的推搡著,伸長脖子,想看個究竟。
今年,究竟是怎樣的天人?
是第一代扮演者那樣不食人間煙火,還是常見的清純無辜,或是上一次罕見的嫵媚入骨?
音樂變得輕飄空靈,纖弱得仿如一根隨時可以被清風吹斷的蛛絲,挑著所有人的心事聚到最緊最高最細……
飄渺中有歌聲傳來,梵音梵音,古語古語,朦朦朧朧,不知所云……也許是淨化妖魔的咒符,也許是打開地獄的鬼曲……
燈光幻滅的一瞬間,樂與歌,戛然而止!
所有人屏住呼吸……
祭壇上靜坐的少年紋絲不動,白如月色的衣袍是昏暗舞台上唯一的光,清澈而凜冽,高不可攀,無人能近,只有片片散落的八重櫻隨風輕墜,一瓣瓣瑩瑩的落滿衣襟……
風起。
彷彿狂亂,彷彿放肆,彷彿挑逗……
沒有顧忌,也沒有憐憫,驅散了溫柔的花瓣,吹開了遮掩面容的衣袍!
少年烏墨般的發絲飛揚在空氣中的瞬間,紅衣金發的鬼帶著放蕩不羈的笑容出現在身後!臂膀攬住腰肢,血色抓住純白……
彷彿玷污,純粹的淨白,最易被玷污。
彷彿侵略,逼人的血紅,最擅長侵略……
月光下一人一鬼的容貌在紛飛的落櫻下展露的剎那,時間和空間都安靜了。
所有人睜大著眼睛,微張著嘴唇,甚至發不出驚嘆聲音。
如果,上古的時候,真的有那麼一個少年。
絕對的純淨,卻背負絕對的罪惡,絕對的美麗,卻帶著絕對的殺氣……就一定是面前這個少年的樣子吧?
如果,上古的時候,真的有那麼一個鬼王。
絕對的邪惡,卻有著絕對的魅惑,絕對的強大,卻透著絕對的無謂……就一定是面前這個男人的樣子吧?
第一片櫻花瓣,飄落在高大的鬼王琉璃金一般的發上。
強健的大手撫上祭品的脖頸,薄薄的肌膚下是青色的血管,在鋒利的指甲下彷彿一觸即破!然後湧出的是甘甜而濕漉的血液,帶著腥味和刺激……
皇的瞳孔微張,帶著幾分迷戀的垂下眼睫,在李笑白的頸側落下一個吻,尖厲的牙齒時重時輕的啃噬著那層阻隔著美味的皮膚,惡魔的甜蜜耳語輕輕響起……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第二片花瓣,落在少年微微敞開的衣襟裡。
被男人從身後摟著的姿勢,和掃在脖頸鎖骨的涼滑髮絲都讓李笑白十分不自在,從心底,產生某種帶著勃勃殺意的蠢動,手指下意識的撫上懷裡的太刀……
「我不喜歡爽約。」
第三片花瓣,落在兩人近在咫尺的膚發之間。
殘忍的笑意從男人薄削的唇角溢出,手指微用力,挑起懷裡少年高傲的下巴,嘴唇也從頸邊一路輕觸著追到耳側,濕熱的呼吸吹紅耳後脆弱的肌膚,聲音壓得更低……
「你走後那個綠眼睛的小子就消失了,是你做了什麼吧?人質已經不在,我們的約定其實已經沒有意義了……」
「與那無關。」李笑白口氣淡淡,「我來是要解決你我之間的輸贏。」
第五片花瓣,緩緩落下的瞬間就被抽出的利刃揮成兩半!
叮鐺一聲鋒利的金屬撞擊!台上的二人猛地分開!
李笑白單手撐地,腰上蓄力待發,右手握著的太刀尖端一滴血珠順著浪紋的刃滑落……
九井皇握著被削掉一半的鐵摺扇,面帶奇怪的笑意站在原地,左側臉頰一條顯眼的刀傷不斷的淌出血來……
音樂聲彷彿猶豫了一下,便重新響亮了起來!陣陣鼓點彷彿催命的舞曲,步步緊逼……
台下一片混亂喧嘩……
「血!是血!」
「天啊!他居然用開刃的真刀!」
「怎,怎麼辦?不用去阻止嗎!?」
「叫門衛……不對,叫警察!」
「怎麼回事?!快叫停啊……」
「本想品嚐少年之血,不曾想竟是吾等先行受傷,可惜,可惜~」皇抬手,帶著那抹笑意擦去臉上的血跡,放在唇邊舔去……
李笑白停頓了一下,將手上的紗布纏緊了一圈,低聲道:「不必多言,今日定斬爾等於此。」
「咦?他們在說台詞……」
「是要繼續嗎?」
「受傷沒關係嗎?難道是原本的安排?」
「血是假的?」
「什麼,原來是這樣啊……」
台下的觀眾喧嘩聲漸消……
怎麼可能是假的?!
陪著特邀貴賓坐在二層的學生會長安倍聖人悄悄握緊了拳頭!低聲喃喃:「這兩個瘋子……」
台上二人已經刀來劍往數個回合,兩人身上都帶了傷。零星散落的血,襯著詭異的舞台氣氛,蕭殺的落櫻和純白鮮紅的衣袍竟格外合適……台下不懂門道的觀眾只覺得二人閃轉騰挪精彩非常眼花繚亂,內行的人如劍道社長顏淵之流卻心中發涼的意識到那兩人進退之間竟全是致命的殺招!
顏淵緊張的往聖人這邊望了一眼,「怎麼辦,要不要阻止他們?」
阿聖咬牙,罕見的惡狠狠道,「怎麼阻止?!」
顏淵理屈閉嘴。的確,那兩個頂尖的動起手來,其他人怎麼插得進去?
學生會長的臉色隨著皇身上的傷逐漸增多越來越難看起來……
舞台上下一片激情火熱,唯獨這二樓看台一片駭人的冰寒……
倒是不知內情的副校長突然提問打破了緊繃,「那個少年用的刀真奇怪,似乎跟往年不同嘛……我記得從前看到的都是很漂亮的太刀啊,為了舞台效果,有時不是還有用寶石裝飾閃閃發光的刀柄嗎?怎麼那個人用的刀,連刀柄刀鞘都沒有?只用紗布纏在手上,太寒酸了吧?」言罷瞥了一眼面色陰沉的學生會長,似是不滿這種讓學園掉價的道具安排。然後小心的偷瞅著左側阪神和九井財團那邊特邀貴賓的神色……
聽到副校長責怪的口氣,阿聖才注意到李笑白手上的太刀,看清後禁不住愣了一下……「咦?那是……妙法蓮華?」
「啊?什麼?」摸不著頭腦的副校長。
「什麼?!真的假的!?」一臉難以置信的劍道社長顏淵。
「妙法蓮華,妙法村正*1,現存世上最珍貴的兩把村正之一的三代鍛造……妖刀村正,對麼?」一直沉默的貴賓忽然開口,低沉的男音談著血腥的凶器,竟帶上了幾分殺意……
「嗜血的妖刀村正麼……很適合他啊。」男人的表情是微笑著的,目光只盯在舞台上的少年身上,漆黑的眸子裡流動的妖異的金色流光讓人不寒而慄……
「咦咦!?難道是那把國寶級的刀嗎?!」副校長終於反應過來,連忙抓著欄杆前傾著身子拚命想看仔細,「那把刀……不是九井世家的私藏嗎?怎麼會用在……」區區學園祭裡?
「你啊,還真適合那把刀呢~」手上的半截鐵扇終於徹底零碎,皇毫不留戀的丟掉武器,微笑著指了指李笑白手裡沒有鞘也沒有手柄的刀,「我家世代流傳的兩把刀,空有軀殼,無人使用,就是用的人,也驅使不出那份精魂……但它在你手裡,似乎也很高興呢~」
皇看著面前的少年,他跟手裡的刀真是像。
沒有華麗的刀柄,沒有收斂銳氣的鞘,有的只是鋒芒畢露的刃!
不需要那些無謂的雕琢,也不需要任何外在的裝飾,天生就是斬人的神器!
歷經千百年,無數次鍛造,水裡火裡的錘煉,一條條人命浸血,才渲染出來的精鋼!
筋骨纖細,卻削鐵如泥,所向披靡!
「看來你的小偷朋友,除了偷走那幅難看的畫以外,總算還拿走了一件像樣的好東西。」皇笑笑,緩緩從身後抽出另一把太刀,「不過嘛,給他一個忠告,下次偷東西,最好不要有遺漏……一對的,就要一起偷走啊,不然被單獨留下的一個,可是會寂寞呢~」
皇撫摸著手裡閃著寒光的刀刃,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底竟然隱隱滑過一抹真實的憂傷,然後轉瞬間就消失無蹤……
「啊,那把刀是……」站在二層的顏淵在九井皇拔刀的一刻驚訝的張大了嘴,「那該不會是……」
「初代村正,」阿聖面無表情的陳述,「現存的最古老的村正刀,據說是為初代鍛刀師所作,最早的妖刀,千子村正*2!」
這次連二樓看台上的眾人也喧嘩起來……
「天啊,居然有幸見到兩件國寶同時出現!」
「貴校的櫻華祭果然不同凡響……」
「真是檔次就不一樣啊,校長大人……」
「哎呀,哪裡哪裡……」
台上的李笑白完全無視四周的騷動和莊重激烈的音樂,只盯著面前的男人和他手中的刀,略帶滿意的點點頭,「你總算認真了。」
「我認真起來,你可就沒有機會了~」皇輕慢的笑起來……話音未落,已經閃身貼到李笑白面前!幾乎未見招式,只覺落櫻中一道銀光劈過!李笑白的和服由下自上被狠狠挑開!鮮血噴湧而出!這一刀太深!血沫甚至帶著噴濺時聲音飛落在舞台和皇的刀上,濺在前排觀眾的臉上……
李笑白狠狠踉蹌了一下,撐著刀單膝跪在地上,急促的喘息……
前排觀眾呆滯的抬手摸了摸臉上溫熱的血……然後抬頭驚恐的看了看李笑白無比真實的重傷的樣子,鐵青的臉色,以及那順著胸膛不斷滴落下來的人血和皮肉外翻的傷口……終於崩潰般的大叫起來!
「啊啊啊啊!殺人啦!!」
「救命啊!!是真的血啊!!」
「他們用真刀啊!!」「砍人啦!!死人啦!!啊啊……」
台上台下頓時一片混亂!人們推搡著驚慌的四散開來!連伴奏的樂隊也被嚇到了,個個丟棄了手上的樂器抱頭鼠竄!惶恐的氣氛最易傳染,從舞台下的第一排往後,連遠處不明所以的觀眾也跟著亂了起來,逃難般的往場外湧去……
站在人群中的黑川龍一從李笑白抽刀開始,右側腹便陣陣錐心的刺痛……他知道不好了,可是想到昨晚李笑白的表情,就想硬撐著也要看完!誰知卻越來越痛,眼前也漸漸模糊起來……
他哆嗦著從口袋裡掏出藥片,費力的扣出幾片,連數也沒辦法細數,只顧得快點放進嘴裡嚥下去,卻被周圍激動的觀眾推搡了一下,掉了一地……龍一顫抖著彎腰撿起兩粒藥片,更遠的夠不到了,全身都開始發麻……他下意識的拽著旁邊人的衣服站起來,還被那不認識的人不高興的揮開手罵了兩句……
藥片好不容易放進嘴裡的一瞬間,就看到李笑白被砍傷的一幕!那噴湧而出的血色在龍一的眼裡彷彿縮小的屏幕裡鋪得滿滿的紅,血紅,紫紅,暗紅,然後漸漸發黑,最後一片黑暗……
向後昏倒的龍一沒有摔在地上,而是被一個高個子的男人撐住,沉默著抱走了。
當櫻華祭的人群開始哭喊著騷亂的時候,黑川龍一已經被送上私家轎車帶上氧氣面罩平穩的朝醫院駛去……
「老爺,」轎車裡坐在龍一旁邊的墨七端著電話,平靜的匯報,「找到他了。」
李笑白覺得自己的血流得有點久。
李笑白的恢復力是很強的,普通的小傷,止血的速度比普通人快上一倍。所以他還很少看見自己的身體這樣源源不斷的湧出紅色的液體來。
他覺得有點冷,不,是很冷。
連握著刀的手臂都在微微的顫抖……
其實今天他從一早就覺得冷了,早上出門的時候,大叔摸著他的額頭一臉憂心忡忡的說「好像在發燒」。他全當沒聽見。
此刻,他倒是有點想念起大叔那個關切的表情來。
很少有人關切的看他,所以那表情讓他覺得很新鮮,也很順眼。
李笑白抬起頭,混亂的視線慢慢聚焦……能看到對面的皇,依舊微笑的站著,完全不在意四周的騷動,只死死的盯著他的血,眼神甚至帶上幾分狂亂和飢渴……
李笑白側頭看向台下,沒見到大叔。
還說會來看我,騙人……他有點憋屈的想。
算了,他又想,來了看到我這個樣子也很丟臉,還是只要聽我帶回去的贏的結果就好了。
就是啊,要贏呢。
李笑白用刀撐著地,沒什麼表情的站起來,好像那一地血都不是他淌的。
直起腰的一剎那一陣眩暈突然襲來……
李笑白睜大眼睛。
那個人教過他,就算快死了也要睜著眼睛。在敵人面前,不可以展現脆弱。
不過眼前的對手似乎並不在乎他現在是脆弱還是強大,彷彿隱忍到極限一般猛撲上來連人帶刀的壓倒在櫻樹上!急喘的粗氣狂亂的吞吐在耳邊唇間……讓人覺得受傷瘋癲的人好像是他一樣……
「很燙的血……」身上的男人急促的說,舌尖貪婪的舔過李笑白染血的肌膚,身體壓得太緊,彷彿山一樣堅硬而沉重,李笑白覺得喘不過氣來……
「你的體溫很高……」男人又說,夾在在混亂的呼吸間輕不可聞……的確是很高,李笑白背靠著冰涼的樹幹,才勉強獲得幾分清醒。
大概真的發燒了,他想,真不是時候。
胸前腹間血肉模糊的傷口被擠壓揉按得劇痛……李笑白眼前有點發黑,握著刀的右手被男人鐵鉗一樣抓住了。他有點想用左手,摸到那人的背上……那塊脊椎的位置他記得很清楚,只要砸斷或者錯開,對方就死了……就死了……
李笑白猛地吸氣!更用力的睜大眼試圖保持清醒!
不對!不對!
不是要殺他!是要贏過他!
如果只是殺掉而已,之前的努力根本毫無意義……要堂堂正正的,贏他!
「唔啊!!」
脖頸上突發的劇痛讓李笑白真的清醒了!
這個男人……居然咬他?!
李笑白奮力的想推開他,而身上的男人彷彿著魔了一般死死禁錮著他紋絲不動,只有齒間毫不留情的瘋狂嗜咬!李笑白甚至聽得到自己血管內的血順著對方的喉嚨流下去的吞嚥聲……
「我姐姐她啊,被皇吃掉了。」
「嘻嘻……你想知道是什麼意思麼?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在你到來的五年前,九井家的遊艇曾經在外海遇到風暴沉沒了,國家搜索隊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搜救到倖存者。當時全船四百多個人,只有皇一個活下來了。在沒有食物也沒有淡水的海面上活了一個月,簡直是奇蹟……可是你知道奇蹟是怎麼發生的麼?」
「幽夜她,把皇綁在救生艇上,然後把自己的手腕劃開,每天喂他血喝……」
「因為傷口會癒合,所以每次都要重新割開。時間久了傷口就會腐爛,姐姐只好換一隻手臂割。兩隻手都開始潰爛的時候,就握不住刀了,於是只能用牙撕開皮膚……」
「人的體內有多少血呢?為什麼竟能撐一個月那麼久?」
「醫生說能在海面上撐過一個月的皇,是個奇蹟。可是滴水未進而且每天放血卻撐到皇獲救才闔眼死去的幽夜,簡直是不可思議……那簡直是不可能的,醫生說那是從科學上來說不可能做到的事。」
「可是姐姐做到了。」
「姐姐她……大概是真的,真的愛著皇的吧。但如果是那樣,她應該讓他跟她一起死才對……」
「被獨自留下的那一個要怎麼辦?幽夜她啊,真是這世界上最殘忍的女人!」
「我跟著救援隊找到滿臉是血跟屍體躺在一起的皇的那一刻,就知道,他大概已經瘋了……」
「幽夜救了皇一命,卻帶走了他一半的魂魄……留下的只是個被幽夜的音容笑貌幽夜的血幽夜的死亡禁錮住的軀殼而已。」
「只對鮮血感興趣,渴望著死亡的行尸走肉,那樣子……只是個鬼而已。」
「你啊……」李笑白忍受著脖頸的劇痛,輕輕嘆息,「這個樣子,只是鬼而已。」
右腕猛翻!手中的妖刀穿透自己的身體狠狠刺入身上人的胸膛!
皇的動作瞬間停住!
緩緩低頭看了看胸口沒入的刀刃,表情只剩下難以置信……
李笑白漠然的抽刀,抬腳踹開身上的男人!
刀刃離開自己的肉體時小股小股的鮮血爭先恐後的湧出來,將李笑白身上原本雪白的和服渲染得更鮮紅……
「你……竟然……」皇摀住胸口,略顯狼狽的擱開李笑白緊接而來的幾刀!忽然感覺頭上沉重的假髮被拽住,身形一滯,膝關節被狠狠踢中,猛地跌倒在地!
不好!必須馬上起來!
這樣的想法還未在腦海中閃完,握刀的手腕就被對方閃電般一腳踩住!接著四肢都被牢牢固定!妖刀村正帶著幽藍的光澤陰冷的抵住自己的喉嚨!
穩穩控制住局勢的李笑白跪壓在皇的身上,冷冷一笑,「怎麼能輸給一個鬼呢?」
斬了鬼的少年,成了天人。
斬了鬼的鬼,是什麼?
我不需要成為天人。
只要能當人,就好了。
「我輸了……」皇愣了良久,最終放鬆身子躺在地上,「你這樣的打法,真是前所未見。」
「你很厲害。」李笑白收刀,直截了當的評價。「可是你贏不了我。你的一招一式都是名門正派訓練的結果,空手道,劍道……無論什麼,都有一套規矩。」
他居高臨下的看看他,「可我不一樣。打架是沒有規矩可言的。無論是刺傷自己的殘忍打法,還是拽別人頭髮的卑鄙打法,只要能贏就都可以。所以你,贏不了我。」
「說的也是……」皇閉目微笑,「說來,幽夜也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傢伙。所以我才,永遠也贏不了她吧……」
那一天,在救生艇上,如果是我先想到人血也可以喝,也許,一切就都不一樣了……九井皇低低嘆息,「你贏了,殺了我吧。從一開始我就是為了能被你殺死才同意參加的。能死在如此酷似幽夜的人手裡,也不錯……」
已經站起身的李笑白,頭暈得越來越厲害,聽到皇唸唸叨叨的一番話,愈發頭疼,抬腿便狠狠踹了對方一腳!怒喝!「閉嘴!誰跟她一樣?!我要是她,根本就不會浪費血液去救一個整天想死的垃圾!」
被踹了一腳痛得猛咳的皇愣愣的目送李笑白腳步踉蹌的離去……
「是嗎……她會覺得不值得為我死啊……說得也是……」皇苦笑,「怎麼可以讓她覺得不值得呢……」
「小皇!!」
回過頭,看到阿聖由遠跑近的焦急的臉……
好像很小的時候,他也經常這樣追著自己跑過來……而自己呢?大概一直看著走在前面的幽夜吧?
「小皇!!你……」阿聖的聲音帶著顫抖和緊張,一把抓住皇殘破染血的胸襟——然後狠狠甩了他一個嘹喨的巴掌!
九井皇被打得捂著臉愣在原地,兩耳嗡嗡亂響……
「你他媽混蛋!!」拽著他衣襟的行兇者卻徹底爆發!「為什麼要用真刀打?!為什麼不停下?!為什麼?!你想死嗎?!你想死對不對?!可是我告訴你……九井皇!你的命是我姐姐救回來的!就是我家的!!我不開口你憑什麼去死?!憑什麼去死?!我告訴你!這輩子只要我不同意,你就永遠別想死!!」
皇被身上的小個子男生搖晃得咳嗽不止,卻漸漸的笑出聲來……
「好啊……」他嘆息,認真的端詳著這張在他身後默默關注了十八年的臉孔,這張跟幽夜並不相似卻透著一樣堅韌的面孔,溫和的喃喃:「好。我的命是你家的,這輩子,你不同意,我就不死。」
To be continu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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