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霍之洲在倒下的瞬間連忙將人緊緊抱住，用自己的身體作為肉墊，饒是倒在了客廳的地毯上，他還是重重地嗑了一下，他顧不上疼痛，焦急地連聲問道：“摔疼了嗎？”

　　穆暖蘇被他抱著，身體並沒有怎麼樣，只是倒下去的時候下巴重重撞在了他硬邦邦的胸膛，眼淚一下被刺激了出來，變得淚汪汪的。

　　她捂著下巴搖了搖頭，手撐在他的身側就要起來。

　　霍之洲的手卻還是死死抱住她的背，不讓她離開。

　　他盯著她濕潤的眼睛，快速且急促地說：“蘇蘇，之前那件事我確實做得不對。我承認自己心懷不軌，我和你道歉。你可以生氣，但是不能因為這個就想離開！”

　　霍之洲不後悔做這樣的事，對奚誠南也沒有什麼愧疚，他去英國，發展前途比在國內要好很多。

　　可是，他卻一直對穆暖蘇心懷歉疚，他沒有料到她的母親會在那個時候過世。原本簡單的失戀一下變成了雙重打擊，她身邊一個親密的人都沒有，真不知道那段時間她是怎麼過的。幸好後來唐曉笙一直陪著她，她才漸漸恢復了正常。

　　穆暖蘇的腦子亂七八糟，思緒在裡面互相糾纏，纏成了一團亂麻，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如果當時奚誠南沒有出國呢？”她怔怔看著他，“你還會想其他的辦法對不對？”

　　雖然是問句，她說得卻有三分篤定。和霍之洲相處這麼久，她對他瞭解不少。他是個認准了就一定會做到的人，腹黑又有手段。就算當時奚誠南拒絕了那份誘惑，他也不會放棄的。

　　她的聲音很輕，在空曠的室內聽得卻是清晰又明白。

　　霍之洲的呼吸一頓，下意識地就要否定，他對上穆暖蘇的眼睛，她的眼神很認真，烏黑的眸子定定看著他，裡面全是他的倒影。

　　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再騙她了。

　　“是。我會想其他的辦法。”

　　穆暖蘇的嘴角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講話。

　　呵呵，真諷刺。

　　她已經不知道，被霍之洲喜歡上到底是一種幸運還是不幸了。

　　她到現在才明白，自己就是個早已被盯上了獵物，霍之洲就是埋下陷阱的獵人。她還傻不拉幾地跳了進去，簡直就是自投羅網。

　　霍之洲見不得她這副樣子，將她抱起坐在沙發上。鞋子早已不知道飛去了哪，他索性赤著足坐在地毯，雙手按住她的腿不讓她動作。

　　“如果不是今天，你打算一直瞞著我是嗎？”沉默良久，穆暖蘇開口。

　　霍之洲立刻就承認了，他揉著頭痛欲裂的額頭，低聲道：“是。我怕你知道了會離開我。”

　　“可我現在還是知道了啊！”穆暖蘇激動地站起來，“為什麼你們總覺得可以瞞一輩子呢？我父母是這樣，奚誠南還是，你也是這樣！看著別人被蒙在鼓裡好玩吧？你們心裡還在得意吧？啊，看，我瞞住了，她什麼都不知道。就我！像個傻子一樣！我看上去是不是特別蠢？不配知道真相是吧？”

　　她心裡清楚，父母和奚誠南霍之洲瞞著她的理由各不相同。可結果卻是一樣的，她是那個最後知道真相的可憐人。

　　“不是！”霍之洲惶然起身抱住她，心臟揪在了一起，“蘇蘇，對不起。我愛你，好不容易和你在一起，不想承擔失去你的風險。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永遠不知道我在背後做的事……”

　　穆暖蘇想笑，這是他第一次親口說愛她，沒想到是在這個情景。

　　“我要上樓。”她冷冷地說。

　　霍之洲頓了頓，啞聲道：“我抱你上去。”

　　穆暖蘇沒有再掙扎，任由他赤著腳將自己抱回了臥室。

　　她被霍之洲溫柔地放在了床上，下一秒就立刻躺下，用被子蓋住身體，轉向一邊背對著他，硬邦邦地說：“我要睡覺了，你出去。”

　　霍之洲沒有動作，看著她冷淡的背影出神，好一會兒才低低應道：“好，你好好休息。”

　　他緩緩走到門口，在出去的前一刻回頭出聲，聲音如同快被太陽烤化的沙礫，滾燙沙啞，帶著幾分絕望和可憐：“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他嗎？”

　　穆暖蘇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被子。

　　輕輕地“哢噠”一聲，房門被關上了。

　　房間陷入了綿長的靜謐之中。

　　穆暖蘇一個人躺在床上，心煩意亂。

　　紛紛揚揚的記憶穿過歲月而來。她幾乎已經記不得，那時候自己和奚誠南是怎樣的光景了。

　　如果說，霍之洲是真心看中奚誠南的才華向英國的大學推薦他，那兩人分手當然和他無關。可是他本身目的就不純，穆暖蘇沒辦法將那時候自己的難過和心酸與他完全抽離開來。

　　霍之洲這麼狡詐，被他盯上，兩人分手是早晚的事。可這種暗戳戳被算計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她無法說服自己因為他愛她這個理由就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況且，最讓她生氣的，莫過於是霍之洲的隱瞞。她和他說過好幾次，自己最討厭欺騙了。可他還是瞞著不說，一直到今天事情敗露。

　　如果他之前就和自己坦白呢？自己會原諒嗎？

　　穆暖蘇搖搖頭，拒絕深想。這是個沒有意義的問題，他已經選擇了隱瞞，勢必就要承擔後果。

　　她嘗試著閉上眼睛睡覺，可怎麼也誰不著。腦子一時間接受了太多了東西，好像想了很多東西，又好像什麼也沒想。

　　她煩躁地起身，手機被丟在了樓下沒有拿上來。

　　她打開房門，剛要出去，赫然發現腳下多了一個託盤，裡面靜靜呈放著自己的手機。

　　穆暖蘇四處看看，走廊空無一人。她彎腰，將手機拿在手裡，“砰”地一聲將門關上了。

　　手機裡有唐曉笙的資訊，問她到家沒有。

　　穆暖蘇回復了她，接著點開了微博。

　　她切換到自己的小號，學著粉絲給自己大號發了一條私信。

　　小號是自己很早以前建立的，以前高中的時候默默記錄過類似心情筆記的東西，後來漸漸荒廢了，直到前一段時間才找回來。

　　發完私信後，穆暖蘇隨意翻了翻自己的小號，裡面有關愛情友情親情的記錄都不少。她看著看著，胸口就酸澀起來。手指在刪除的選項上停留很久，最終還是捨不得，一條一條地轉為了僅個人可見。

　　一直到晚飯前，穆暖蘇才從房間裡出來。

　　剛要下樓，她聽到書房門開的聲音。

　　“去哪？”霍之洲站在門口，聲音低啞。

　　“我和笙笙約了吃飯。”她在家裡快要憋死了，迫切需要找個人傾訴。

　　霍之洲聞言未答，只緊緊盯著她，似乎要將她的內心看穿。經過一個下午，他已經從失態中恢復，又變成了那個沉穩又清冷的男人。

　　穆暖蘇見他不說話，抬腳就要繼續往下走。

　　“蘇蘇。”霍之洲突然出聲，“我承認自己的錯誤，也願意去彌補。你怎麼生氣、生氣多久都可以，但是不要想什麼離開的法子，沒有用的。離婚手續需要結婚證，我是不可能給你的。”

　　聽著他淡淡的聲音，穆暖蘇頓時惱了，她真討厭他這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彷彿她是孫悟空，怎麼也逃不開他這尊彌羅佛的手掌心。

　　她回頭，一字一句地問：“如果我非要離開呢？你是要像大哥對大嫂那樣把我關起來嗎？！”

　　霍之洲走近她，俯身和她的眼睛齊平，“蘇蘇，你在說什麼？我這麼愛你，怎麼忍心委屈你？”

　　他眯了眯眼睛，勾起唇角笑了，“大不了，你去哪，我跟著去哪。”

　　說完，他親昵地摸了摸她的頭髮，像是看一個任性的小孩子，“玩過以後就早點回來，老公在家等你。”

　　穆暖蘇看著他唇邊的笑，一陣寒意從心底湧上來。

　　*

　　唐曉笙家樓下有一家很出名的燒烤攤。現在還沒到用餐高峰，客人不多，兩人索性約在了那裡。

　　點完餐後，穆暖蘇又要了一瓶啤酒倒進玻璃杯，竹筒倒豆子般地將今天的事一股腦告訴了唐曉笙。

　　唐曉笙默默地仔細聽著，間或端起自己面前的茉莉清茶喝一口。

　　直到穆暖蘇講完，她才輕輕開口：“這麼說來，他喜歡你很久了。”

　　“是。但這個是重點嗎？！因為喜歡就可以耍手段還隱瞞我嗎？”

　　唐曉笙微微點頭，“你說得沒錯。愛情本身是高尚純潔的，但不代表用它作理由，不合理的事就變得可以原諒了。”

　　穆暖蘇緊握著杯子，咬唇，“你也覺得他很過分對不對？”

　　“那你現在怎麼想的呢？”唐曉笙問。

　　穆暖蘇將杯子裡的啤酒一飲而盡，“我不知道……”

　　她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笙笙。”

　　“想不想和他分開？”唐曉笙問。

　　穆暖蘇頓了一下才開口：“他肯定不會同意的。你不知道他多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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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聊了很久，晚上穆暖蘇被唐曉笙送回家的時候已經是11點了。

　　霍之洲一直在家裡等她，見她回來了，沒有多說什麼，蹙著眉頭跟在她後面上樓。

　　穆暖蘇走到臥室門口，驀地轉身，抬起一隻腳，直直抵在霍之洲的腿上。

　　熟悉的觸感傳來，霍之洲微愣，怔忪的眼睛對上她的。

　　穆暖蘇身子斜斜地倚靠在門框，雙臂抱胸，小巧的下巴微揚，眼睛亮晶晶的閃著光：“不是說我想怎麼生氣都可以嗎？”

　　霍之洲看著她這般鮮活的樣子，一時移不開眼，輕聲“嗯”了句。

　　“那就請你自覺點，我今晚不想看到你。”穆暖蘇抿了抿唇，臉上揚起一層薄怒。

　　“砰”地一聲，霍之洲被關在了門外。

　　他在門口站了許久，默默回了書房。

　　凌晨兩點。

　　霍之洲用鑰匙輕輕打開了主臥的門。

　　窗簾沒有關緊，清冷的月光從縫隙中灑進房間。

　　大床上，穆暖蘇神色平靜，呼吸綿長且安穩，兩隻手臂大喇喇地露在被子外面。

　　霍之洲小心翼翼地走近大床，在床邊坐了下來。

　　他一直在書房待到現在，一點睡意也沒有。

　　炙熱深沉的目光在床上那張精緻小臉上停留許久，最終落在她的右手腕上。

　　——那是他之前抓紅她的地方。

　　這麼長時間過去，她的手腕早已恢復了原本的膚色，在月色下白得發亮，看不出一點紅色的痕跡。

　　所有的傷痕都會恢復的，不是嗎？

　　一天不夠就一個月，一個月不夠就一年，一年不夠就一輩子……

　　霍之洲俯身，在她的手腕處溫柔地印下一吻，將她的手臂塞進被子掖好。

　　生氣，可以；離婚，卻是怎麼也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