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莊錦虞原先並不知薛府裡發生的事情。
只是等他外出回來看莊氏時, 卻得知了姜荺娘離府一事。
待他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便冷著臉找到莊氏。
莊氏當時隻冷眼睨著他,像是看一個怪物似的眼神,道:「不是說不管她了嗎, 現在又這幅架勢做給誰看?況且她本就不配你, 你也說了, 到時候她嫁人了, 你隨一份薄禮就是, 這樣才是最好的。」
莊錦虞道:「是了, 你們總是一副為了我好的模樣,可是我自己的想法你們又何曾在意過,母親是這樣, 你也是這樣。」
莊氏亦是冷下臉道:「反了你, 母親為了你……」
「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可是若這一切都是用她的命換來的,我寧可從未出生過。」
他面露嘲諷道:「你們擅作主張的時候可曾問過我的想法?
母親覺得為了我好,便犧牲了自己的性命,生下我來。你覺得為了我好,便想叫我娶那些我瞧不上的女子,那我所想所思, 我的姐姐,你可曾想過?」
莊氏啞然,莊錦虞的臉上卻只餘下冰冷的嘲弄:「你自然沒有,你只在乎你自己。」
他離開了薛府, 便讓人去搜尋姜荺娘的蹤跡。
只是等他知道姜荺娘竟屁顛屁顛跟著林清潤去了之後,他連生吞姜荺娘的心思都有了。
可見她是從來都是記吃不記打的,連林清潤那種貨色都能原諒接受,卻始終不肯來求他半分。
即便是從利益角度來看,到底是林清潤給她的好處多,還是他給的好處多?
她根本就是個沒有心肝的白眼狼——
莊錦虞生怕自己再想下去控制不住了自己,便冷冷地凝了姜荺娘一眼才離開。
姜荺娘卻好似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臉上眼淚都還沒幹透,卻怔怔地不知所措。
當天整個府裡的人都戰戰兢兢的,而那因多嘴惹出這樁事情的僕婦就更不知道被趕去哪個旮旯角去了。
而這天夜裡,丫鬟伺候姜荺娘入浴之後,正想暗暗揣測著姜荺娘是個什麼身份,竟能惹得他家主子發這樣大的火……
她想著抬頭看了眼圓月,忽然發覺,這姑娘洗澡的時間似乎有些長了,便推門進去查看一番,卻發覺那木桶裡的熱水還冒著熱氣,而浴桶裡的人卻不見了……
「奇怪,難道趁我不留神的時候已經回房間去了?」
丫鬟嘀嘀咕咕出了門去,等她走得遠了之後,那木桶裡才嘩啦一陣響動,姜荺娘從那水中浮上水面。
而此時她的臉卻瑩白柔膩,好似沒有一絲的瑕疵。
姜荺娘撫了撫臉側,心裡似揣了個鼓一般。
只說她方才泡入湯水中的時候只是抹了把臉,結果就把臉上那假的瘡疤給抹掉了。
她猜是沉到了桶底下去,正急著要撈上來,那丫鬟便進來了,她生怕被當場撞破,索性就沉到水底下去。
也虧得那丫鬟為了討好她撒得花瓣夠多,不然這清澄澄的水指不定都藏不住人。
當日沈妍月想出那狠毒計謀的時候,姜荺娘便與莊氏商議好了。
因老太太病急在前,所以姜荺娘索性便先叫那沈妍月如願。
再有莊氏買通了沈妍月貼身的丫鬟,將那毀容的藥劑換掉。
後來姜荺娘便一直在臉上貼著莊氏叫人事先做好的偽裝,這才叫那沈妍月當真了。
正好也是趁著這個機會,叫她好看透那些故人的心意。
只是她怎麼都沒想到莊錦虞竟不按常理出招,他不似那林清潤一般也就罷了,竟還說出那些駭人的話來。
姜荺娘回味過來的時候都險些被他的話給噎住。
她怎不知一向自負的瑾王殿下竟把他自己放在那樣一個可憐的位置上。
什麼她把他當做心裡頭的汙點,又說她找回頭草,他還嫌她不公平沒先找他?
他堂堂一個瑾王竟等著她這毀容的醜馬回頭去吃他這顆金貴的回頭草?
可別沒得把人大牙給笑掉了。
姜荺娘心想,就算她真有意想吃回頭草,那也吃不起他這麼金貴的一顆,指不定就把牙硌壞了……
另一頭那丫鬟回了寢室見姜荺娘竟也不在,便想到了一個極為可怕的結果。
她又想到白日裡發生的一切,便忍不住兩腿顫顫,忙跑去告訴了莊錦虞。
莊錦虞一聽,便問她:「她既然沒有跑出淨室,還能去哪裡?」
丫鬟磕磕巴巴道:「不知道呀,但是我哪裡都找過了,就是沒有找到,也不知道姑娘把自己藏哪裡去了。」
莊錦虞問她:「那浴桶裡你看過了嗎?」
丫鬟頓時怔住了。
她沒有看過呀……
難道說,那姑娘因為承受不了王爺的怒火,所以就想趁洗澡的時候,自己淹死自己麼?
她這想法雖然奇葩了一些,然而此刻,莊錦虞卻和她的腦回路詭異地對上了號。
莊錦虞驀地起身便往那淨室的方向走去。
丫鬟在後頭忍不住捂了捂眼睛,腦子裡全都是淹死鬼的樣子……
她還是不要跟過去好了,要是……要是王爺看到屍體之後暴怒之下掐死一兩個下人洩恨怎麼辦啊。
而此時姜荺娘卻仍沒有找到落進水裡的東西,正當她要出來時,外面又傳來腳步聲。
姜荺娘心想定是那丫鬟方才去而複返,便轉過身去。
那腳步聲走近,令她的心都驀地提起。
「你再去打些熱水來,我想多泡一會兒……」姜荺娘心虛地靠在浴桶邊低聲說道。
莊錦虞見她完好無損,想他二人白日才爭執過,這時也不想嚇到她,便想悄無聲息地退出房間去,叫丫鬟照料好她。
豈料他才抬腳一步,餘光便瞥見了那木桶外緣掛著一個怪異的東西。
莊錦虞伸手將那東西拿下來,卻發現那東西比巴掌小一些,摸在手中柔軟,上面還有些紅色的痕跡,卻異常眼熟。
姜荺娘見來人遲遲不出去,便忍不住催促道:「你再不去,水都要涼了。」
莊錦虞卻悄無聲息地上前,待姜荺娘察覺異樣的時候,他竟就貼著那浴桶,險些嚇得她滑入水底。
姜荺娘下意識掩住了臉側,有些無措地望著他,道:「你……你……」
莊錦虞看著她,卻好似看著一塊豬肉一般,眼中沒有半分情、欲,臉色反而還透著些許難看。
正當姜荺娘不知他是何意圖時,他卻驀地輕笑了一聲,薄唇輕啟,與她說道:「反了。」
姜荺娘怔了怔,心道什麼反了?
她這時才想起來,自己捂錯了臉頰!
莊錦虞卻將她的手腕抓住,叫她整張臉都藏不住了。
「你臉上的爛瘡呢?」他的語氣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姜荺娘僵在水中,此刻的心情遠比當時被莊錦虞看見臉上毀容模樣時候的心情還有恐慌。
「我……」
莊錦虞露出了了然的神情來。
「姜荺娘,你敢耍我?」
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卻也知道他當下有多危險,忙掙脫了他,將整個身子都往水底下沉去,企圖借此來自欺欺人。
莊錦虞撐著那木桶邊緣一直看著她的一舉一動,見她似個嚇破膽子的兔子一般,傻得以為縮進水中就安全了。
他扯了扯唇角,驀地掰下浴桶邊上的一塊木片。
他兀自點了點頭,看著姜荺娘,卻是在自言自語。
姜荺娘怕極他這幅模樣,隻小聲囁嚅著:「我也是有苦衷的……」
莊錦虞卻覺得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畢竟想要收拾一個人的時候,那人淒淒慘慘切切的樣子,一個弄不好還會尋死覓活,令他怎麼都不好意思下手。
如今她自己露出了馬腳,親自塞了個把柄給他,他又豈能不珍惜。
「沒關係,長夜漫漫,你我有的是時間說清楚。」
他的指腹撫去她面龐上的水珠,語氣森然。
姜荺娘見那桶裡的水正汩汩從那被掰裂的地方流淌下去,她蹲在那桶裡,手心裡除了能捉到把花瓣,連給自己找塊遮羞布都不能。
第二日,莊錦虞去見莊氏。
莊氏卻安靜喝著補湯,並無任何異常。
「你早就知道了。」莊錦虞見她仍裝得這般氣定神閒的模樣,便愈發覺得她是刻意而為之。
莊氏拿手裡的瓷勺攪拌湯水,道:「這不過是我和阿芙聯手玩的一個小把戲而已,府裡有人不安分,連老太太的病都敢利用,阿芙她……」
她說著忽然面露疑惑,看向莊錦虞道:「你為何不直接去問她?」
以莊氏對莊錦虞的瞭解,他既然知道了這些,當下也不至於這麼風平浪靜。
莊錦虞扯了扯唇角道:「她如今累得眼睛也睜不開了,沒力氣與我說話,我也只好來問姐姐了。」
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再從姜荺娘嘴裡聽到任何一句鬼扯的話了。
莊氏輕咳,險些嗆到。
她推開手邊的碗碟,冷嘲道:「有些人為了一個女子,指責自己的姐姐,連他那未出生的外甥都能一塊遷怒,我這個做姐姐的竟還被嫌不夠關心弟弟。
我當你有骨氣不與你計較,而如今你卻越發厚顏無恥,才說過的話,自己就忘了。」
莊錦虞興許是覺得她說中了什麼,對她話裡的諷刺也不予辯駁。
莊氏又道:「將她送回來,家裡還有一堆事情沒有處置,你若當真繼續糾纏著她,氣死了老太太,我也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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