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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照芙蕖 - 第41章字體大小: A+
     
    第 41 章

      待打發了秦硯, 姜荺娘轉身坐下, 似走了神般。

      芷夏不知打哪裡端來壺茶,送到姜荺娘面前來,道:「姑娘, 要不要喝口茶。」

      姜荺娘並不應聲。

      芷夏便低聲來問她:「姑娘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情了?」

      姜荺娘目光掠過她, 道:「方才那秦公子你也瞧見了?」

      芷夏點頭, 「正是, 那秦公子過來可是與姑娘求親的?」

      姜荺娘微微頷首, 道:「我方才雖拒了他, 但心裡又隱隱有些後悔,錯過了這樣好的男子,日後卻不知道還能去哪裡遇見了。」

      芷夏先前都極想促成她與那秦觀, 當下聽她這樣的話, 臉色卻微微一變。

      「姑娘想這樣多做什麼,那秦公子扯上了府裡的五姑娘,最近名聲也不是太好,既然拒了,還是罷了吧。」

      姜荺娘只笑了笑說:「話雖如此,可是你看他,當下名聲也壞了, 我再要嫁給他,豈不名正言順了?」

      芷夏不吭聲,姜荺娘便也沒再提這個話了。

      待第二日,芷夏帶了口信來, 只說瑾王殿下在個茶館裡見她。

      姜荺娘倒也沒有推三阻四,待她到了地方,見莊錦虞仍在原先的位置上等著她。

      「我才回薛家沒幾日,你便又叫我出來,這樣恐怕不好吧……」姜荺娘低聲說道。

      莊錦虞卻說:「怎麼,站那麼遠,還怕我吃了你不成,還是說,你改變了主意,心裡又添了那秦公子,又要與我保持距離了?」

      姜荺娘原先還與自己說出來定然要沉住了氣,然而見他又這般氣定神閒地說出這些話來,臉色也有些不好。

      「你果真讓人監視著我,是不是?」

      姜荺娘問他,「你讓芷夏遞送東西,傳遞消息也就罷了,你卻連我的一舉一動都要看在眼裡,你是不是料定我就不是個本分女子……」

      莊錦虞見她委屈了,便將她扯到身邊來坐下,又與她道:「我何時做過這些事情,只是她立功心切,自己來傳的話,我雖無心窺聽,但這些話入了耳朵我又倒不出去,你存心氣我,還不許我過問?」

      姜荺娘仍是不太信他:「你當真沒有叫她監視著我?」

      莊錦虞笑了笑,說:「你覺得,我若當真霸道,還會放你回來麼,既然我默許了,便不會疑神疑鬼,況且我怎會不信你的人品心性,除卻被我這個壞人玷污了,阿芙還是個純潔無瑕的姑娘,心地又能壞到哪裡去。」

      姜荺娘聽他又誇自己,有些想笑,卻也不好意思展露出來,只帶了幾分嗔意與他道:「說傳信就傳信,可不准再叫人打聽我的行徑了。」

      「那芷夏仍是你的丫鬟,我只是為了便宜才叫她來傳信的,至於其他的,我並不會插手過問。」他這樣說,姜荺娘才信了他的話。

      莊錦虞又問:「你這回回去說是要處理事情,你那些事情都處置的怎樣了?」

      姜荺娘有些遲疑道:「你竟會不知,我倒是覺得這件事反而有些太過順了,還想問問你有沒有干預在其中?」

      莊錦虞道:「你是指那五姑娘是我指使她跑出去的,還是我叫你家大夫人將五姑娘嫁出去的?」

      姜荺娘有些無語,道:「原來瑾王殿下竟然真的是什麼都不清楚。」

      莊錦虞捏了捏她臉頰,「我是不清楚,你與你家那老太太究竟是怎麼商量的,又商量的如何了,我又哪裡能知道呢。」

      姜荺娘聽他說到了老太太,心裡頓時又犯了難。

      莊錦虞道:「怎麼,說到了關鍵的地方,你反而沒話要與我說?」

      姜荺娘弱聲道:「您也知道,我才回薛府去,府裡事情多得很,我還沒有來得及與外祖母說起呢。」

      莊錦虞笑說:「姜姑娘可別是專程來騙我的,叫我先放了你,而後你再想方設法將我拋棄了。」

      「您怎說這樣的話呢。」姜荺娘道:「要拋棄也該您拋棄我才是,我是走了狗屎運才撿到您這塊香餑餑呢。」

      她說起這些話自己都覺得肉麻了,然而莊錦虞卻極是受用的樣子。

      「你知道就好。」

      姜荺娘笑得有幾分牽強,又與他道:「您放心吧,我這回回去必然不會耽擱的,待我與老太太說清楚後,便來告訴您。」

      莊錦虞不太想理會她。

      她便餘光掠過四下,確定屋子裡只有他們兩個,才軟糯地叫他一聲「檀郎」。

      莊錦虞與她道:「若是下回還是這般,撒嬌也不好使了,明白嗎?」

      姜荺娘忙點頭應了他,他才放她去了。

      回了薛府之後,姜荺娘做的頭一件事情,便是將芷夏支使到外房去做事。

      芷夏則是紅了眼睛看著她,好似渾然都不知道自己錯在了何處。

      「你可還記得你與我說過的話?」姜荺娘問她。

      芷夏道:「奴婢不記得是哪一句了。」

      姜荺娘道:「你若是不記得了,我便提醒你。」

      「你初次來我身邊時,曾與我說過,你們做奴婢的都是受過嬤嬤教導的,我外祖母身邊的嬤嬤曾教過你,做奴婢的,伺候一個主子,就要忠於一個主子,這話你可還有印象?」

      芷夏自然是記得的,如今姜荺娘再次說出這話的時候,她的眼淚都沒能止住。

      「姑娘,我並非有意的……」

      「莫要說了,我不送走你,不過是怕你洩露了消息,也是省得再來一個又多了一個人知道,叫我這裡不得安生。你若是當真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便在外面安分守己一些,只是叫我再把你留在我身邊貼身伺候,我卻沒那個膽子用你了。」

      她將這些話說出口了,便沒打算再改變主意。

      芷夏也知道這事情是她急切了些。

      可是在她這個位置,若不自保,何人會保?

      姜荺娘那時候死活不知,老太太遷怒於她,若非莊錦虞暗中幫著她,她也許都不知在哪裡了。

      是以芷夏雖慚愧,卻不後悔,便悶不吭聲地離開了姜荺娘的視線裡。

      處置了芷夏這事情後,姜荺娘心裡頭卻還有其他一堆煩心事情。

      她原也不知自己竟是這樣能製造麻煩的人,來到薛府之後,真正的安生日子也沒過過幾天。

      中間她想去找薛老太太,卻因薛桂琬的喜事近了,叫她也不好這時去開口。

      至月末,滿府都裝上了紅綢,貼上了喜字。

      薛桂琬忙起做嫁妝的事情,薛桂瑤與姜荺娘便去陪著她。

      原以為時間還長,卻不想真數起日子來,竟都是一眨眼的功夫。

      按著最初的約定,薛桂琬帶著她夫家送來的家產半數嫁出了府去,那陣仗極是盛大,不比外頭嫡女排場要小。

      旁人聽說了夫家所有的錢都在她名下,竟沒有哪個是不羡慕的。

      說到往後日子,就是真被休棄了,那也有了傍身之物。

      府裡頭少了個姐姐,薛桂瑤便頻繁來尋姜荺娘。

      時日久了,姜荺娘察覺出便問她:「倒也不是我煩了你,只是你每日都要來我這裡,是不是有些太粘人了?」

      薛桂瑤瞪了她一眼,道:「你這妹子真不如才入府時那樣乖巧懂事了,竟還敢嫌棄我這個姐姐。」

      姜荺娘笑說:「你平日裡又不是這樣的,我總是要問出緣由來才知道你是哪裡不對勁了。」

      薛桂瑤歎了口氣說:「不過是三姐姐出嫁去了,我有些不捨,她才嫁出去沒多久,我都已經開始想她了。」

      「你該知道,我們這些做姑娘的遲早都是要嫁人的,往後的日子只怕聚少離多。」

      「是如此,雖有些傷感了,但也不能說它是個壞事情。」姜荺娘與她說道。

      「所以我這些日子天天來你這裡,指不定下一個嫁出去的就是我了。」薛桂瑤說道。

      姜荺娘沒忍住當著她的面笑出來。

      「你竟是個這樣不知羞的。」

      薛桂瑤也笑著捏她癢癢肉說:「女大當嫁,怎就不知羞了,就你知道害羞不成,我倒是要看看你以後是嫁人還是不嫁……」

      兩個人說說笑笑,倒也打發了不少時間。

      這日薛桂瑤得了母親的交代,拿上些東西要去三房看莊氏,又來將姜荺娘叫上。

      姜荺娘想到自己上回見莊氏時,都做出了那些失禮的事情,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便帶上些新做好的東西隨著薛桂瑤去了。

      待到了地方,丫鬟讓她們在廳裡等著。

      薛桂瑤往屋裡走時,又打量著四下,與姜荺娘道:「三伯母這裡是極好的,我小的時候就喜歡來玩,大了之後反而不好意思了。」

      她說著看見桌上有個黑甕,見甕上又蓋著個蓋子,便有些奇怪地揭開個角往裡去看。

      姜荺娘才走到她邊上,便見裡頭突然竄出來一條細細長長的黑蛇,對著薛桂瑤的手便咬了一口。

      薛桂瑤尖叫了一聲,將那蓋子落下,那蛇被壓了回去,可她的手上卻出現了兩個牙洞。

      「你……你被咬了?」姜荺娘捉著她的手忙拿出帕子替她紮住手臂。

      「這樣能有用嗎?」薛桂瑤快要嚇哭了,「那蛇是不是毒蛇啊?」

      姜荺娘也有些不知所措,就在這裡,裡屋的簾子被人掀開,一個面上帶須的男子走了出來。

      見此情景,他便走到她二人身邊來,又對薛桂瑤伸出手來,「且叫我看一看。」

      突然冒出個男人來,薛桂瑤都怔住了。

      那人便說:「我是照應郡主的大夫,我姓司空,名越。」

      他說著便抓住了薛桂瑤的手,又掏出一把細窄的刀來,要劃開她的手背。

      薛桂瑤臉色發白道:「別,我怕疼……而且這樣一來,我手上也會留疤的,我不想……」

      這蛇毒不明,在這可以稱得上是生死關頭的時候,她竟說出了這樣的蠢話。

      她自己意識到也覺得有些臉熱。

      然而司空越並未放在心上,只是擱下了刀,低下頭去便將她手背上的毒血給吸了出來。

      在薛桂瑤反應過來之前,他便含著那口毒血退開,又留了褪除蛇毒的粉末放在桌上,示意她將藥粉倒上,轉身便離開了。

      薛桂瑤愣著神,姜荺娘便忙替她將藥粉敷上,又拿了她身上的帕子,替她將手也紮上。

      「他……他剛才是不是親了我?」薛桂瑤小聲問道。

      姜荺娘以為她怕影響名聲,便與她道:「醫者父母心,沒甚好說的,他還替舅母安胎呢。」

      薛桂瑤想想也是。

      片刻莊氏從屋裡出來,讓丫鬟將那黑甕端走,又拿著薛桂瑤的手看了一眼,道:「司空先生醫術一向很好,只是你這丫頭也太糊塗,竟能做出這樣的蠢事,這些不明之物,也是你能亂翻的?」

      薛桂瑤聽她教訓自己,又有些慚愧地低下頭去。

      莊氏說完了她,卻又看向了姜荺娘。

      姜荺娘見她冷冷清清的目光掃在自己身上,她頓時覺得有些不太安心。

      也不知道上回之後,這三舅母是怎麼看自己的。

      她再一想,若是莊氏知道了自己與她弟弟有了糾纏,還不知道還會怎麼看她……

      「你們兩個年輕女孩竟都這樣多災多難,我已經叫綠衣去備下兩份補品,待會兒給你們帶回去,都好好補補身子。」

      姜荺娘忙推拒道:「叫姐姐補補身子就可以了,我倒是安好得很。」

      莊氏卻凝著她,道:「你尚且還年輕,既然落過了水就更要仔細,若是影響了身子,只怕往後也不利於生育一事。」

      她忽然提到那樣遙遠的事情,叫兩個姑娘都有些臉紅。

      姜荺娘則更有些怪怪的感覺,不知莊氏怎麼不關心她當下的身子骨,反而會想到那樣不相干的話題,叫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拒絕,只好與薛桂瑤一起收下了。

      待回去路上,薛桂瑤便與姜荺娘道:「那司空先生我先前都是聽說過的,聽說他在民間醫術極是了得,也虧得瑾王有那本事能叫他來給三伯母來安胎,我原以為他是個老頭子,卻不曾想他竟這樣年輕……」

      姜荺娘道:「只怕他也不年輕了,還蓄了把鬍子,聽說快要三十了吧?」

      薛桂瑤聽了她的話反而靜默了下來。

      姜荺娘因見了莊氏之後將莊錦虞的事情記掛起來,想自己耽擱這樣久了,便愈發心虛,便也沒有留意薛桂瑤的表情。

      只等傍晚的時候,姜荺娘便殷勤跑去了薛老太太那邊,又給她揉腿捏肩,又要伺候她用晚膳。

      待到天黑,薛老太太怕她路上摔著,才大發慈悲地答應留她過夜。

      姜荺娘高興地與老太太睡在一個榻上,薛老太太卻不冷不熱地睨了她一眼。

      「你這丫頭是不是又打什麼鬼主意?」

      姜荺娘道:「我哪裡敢,不過是上回一事怕傷了您的心,這才仔細想討您歡喜呢。」

      薛老太太道:「莫要與我打馬虎眼了,你與我說仔細了,那日究竟都發生了什麼,我雖從旁人那裡打聽來了一些,可卻都比不上你親口說的要準確。」

      姜荺娘將那日的事情梳攏一遍,便都與老太太托出。

      只說到她跳下水後怎麼上得岸時,她又頓時卡住了。

      「可別說出被村民救下那樣的鬼話來,我這個老太太腦子還沒出問題呢。」薛老太太對她說道。

      姜荺娘咬了咬唇,便小心翼翼與她道:「……是那位瑾王殿下救的我,您說,這是不是巧了?」

      薛老太太聽到了莊錦虞,卻又驀地看向姜荺娘。

      「你該不會與他還有些苟且事情?」

      姜荺娘漲紅了臉,忙否認道:「沒有,沒有……」

      「沒有就最好。」薛老太太說道。

      姜荺娘聽她似乎並不太樂意聽到莊錦虞的名號,餘下的話竟有不知如何說下去了。

      「外祖母,那……那位瑾王殿下他……」

      「我困了,先歇下吧。」薛老太太躺在枕上,還翻了個身,背對著姜荺娘了。

      姜荺娘心裡急,卻因剛才老太太那句質疑而感到幾分心虛。

      也虧得老太太沒逼問於她,才叫她險險給瞞住了。

      至後半夜,姜荺娘忽然被老太太咳嗽的動靜給吵醒。

      老太太臉色微微發白,咳得辛苦。

      馮嬤嬤卻熟練的拿來痰盂和水,一群人伺候了一頓,老太太才迷迷糊糊睡下。

      馮嬤嬤退出房間時,姜荺娘也跟上去,問她老太太的身體。

      「老夫人年紀大了,外人瞧著是強壯健康,但內裡也是不中用了。」馮嬤嬤見她憂心,便又與她道:「早前她知道你被你父親欺負的時候,就氣得晚上睡不著覺,咳痰也帶著血,大夫說是積鬱傷肝,後來家裡稍微發生一些事情,她口中總有血絲,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叫她少操些心。

      她自己也說是年紀大了,往後的日子多過一天都是賺來的。」

      姜荺娘臉色微微發白,沒曾想這狡猾的老太太把真正的身體情況給瞞得這樣嚴實,叫誰也沒察覺出來。

      「我竟都不知道……」

      「姑娘也不必自責,你自幼雖沒有認得老夫人,可老夫人從前有多疼你母親,如今便有多疼你,一半是血脈緣由,另一半是內疚,是以她總緊張著你,對你有些事情不肯鬆口,反而正是因為怕你受到傷害,往後姑娘多理解她一些,莫要真叫她傷心了才是。」

      姜荺娘只點著頭,心裡有種沉墜墜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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