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尋找媽媽（完）
安息感到一陣窒息。
他的腦袋裡一片漿糊， 彷彿剛經歷一場宿醉。他的鼻腔一直到肺部灌滿了液體，嗆得他打了幾個噴嚏。安息想睜眼，但他僅有的一點清醒意識卻不能控制他的身體。他突然有些害怕，自己的身體還在嗎？他根本感覺不到。
然而，就在這個想法冒頭的一瞬間，他猛地睜開了眼。
眼前無數張面孔輪轉，一千個場景在他的目光下崩毀又重生， 他看到了四年的日昇月落，以及數不清的難眠長夜。
加入《致命直播》後被系統封印的四年記憶如同浪潮一般湧來，帶著他此生難以忘懷的愛恨。
他回憶起自己如何逃脫Cybereality & Co的追捕， 在最後一秒眾踏上了回國的飛機；自己怎樣強忍悲痛主持了父親的葬禮，並發誓一定要把母親也救出來；自己如何蒐集記錄下證據，移交有關部門；自己怎樣一個勁的主動倒貼Cybereality & Co，終於在四年後再次被拉進了系統。
當所有回憶紛至沓來， 安息徹底理解了母親最後的選擇。
但那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媽媽……」安息喃喃說道，一滴淚從他的眼角脫離， 融進了包裹安息的營養液裡。
嘎達，嘎達，譁——
艙門打開，安息從營養艙中坐起， 左右張望，整個房間裡都是剛剛清醒過來，一臉懵逼的玩家們。
不止是《致命直播》，Cybereality & Co所在大樓的系統也徹底失效， 沉眠於虛擬世界的玩家盡數被喚醒，門禁大開。
有人報警，有人通知私人安保，大家互相攙扶著，活動久未動彈的身體。
安息艱難的爬出營養艙，一時間還站不穩。他的眼神始終在人群中搜索，找一個等了他四年的人。
他想起來了，但某個人並不知道他已經想起來了。
或許可以藉機逗逗他？
想到那傢伙，安息的心情稍微變好。
接下來的目標很簡單，和那傢伙匯合，到主實驗室找到缸中之腦，帶著母親，和久別的戀人一起回家。
吐掉腹內積存的營養液，安息直朝門外走去。
Cybereality & Co的大樓內路線分佈複雜，從這裡去往中心實驗室，電梯都得換好幾部，所幸安息在這裡待過幾個月，對房間分佈還算熟悉。
而且母親幫他毀了門禁，通行無礙。
安息出門右轉，一路走到底，推開安全通道的防火門就走了進去。
這是一條近路，人跡罕至，還是當年他和李星澍想在實習時間沒羞沒臊的摸魚才發現的。
空蕩密閉的樓梯間，安息的腳步聲踏在台階上，好似戰壕裡連發的機關鎗。
一個轉身，砰——
安息直接被彈開老遠。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和他對撞的那個傢伙，上樓的速度也不慢啊！
安息揉著屁股往前看去，嗨喲，就是「那個傢伙」！
李星澍被彈到了牆上，正一邊摸著後腦勺一邊走進，彎下腰向安息伸出手來。
安息拉住他的手站起身，但下一秒就放開了。他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李星澍。
李星澍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他的眼中浮現出肉眼可見的慌亂，這是非常難得的。
他試探的問道：「你……還記得我嗎？」
「當然，我們在那條游輪上共同進退。」
「還有呢？」
「沒了。」安息攤開手。
安息仔細端詳李星澍的表情，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先是低頭，然後抬頭，憋出一個像哭一樣的微笑，自我安慰道：「至少我們都逃出來了，挺好……不，好極了……」
安息要用盡全力才能克制自己不狂笑出聲。
他選這條路是有私心的，這條只有他們倆知道的道路。
安息莫名有種信心，一定會在路上遇見李星澍。
四年前，他們在這裡分離。
當初有傳言說實習生被抓去做了人體實驗，一時間人心惶惶，大家都想盡快逃離。但他們逃不出這棟樓，他們沒有門禁的密碼，保安嚴密的封鎖了每一個出口。
熟識的朋友一個接一個被帶走，終於，輪到安息和李星澍了。
在逃跑過程中，他們想起這一條近路，偷溜著進來，可惜最終，還是在某一層的拐角處被保安抓住，強行分開。
就像現在這樣，一左一右。
當年的他們死死抓住對方的手，卻還是被保安無情的拉開。
最後時刻，鎮定劑的針頭抵在李星澍脖頸上，李星澍依舊對著安息大喊：「放心！不論接下來有怎樣的遭遇，不論活著或死亡，我一定會告訴你我在哪兒，我在幹什麼！」
於是，接下來的四年裡，他成了那個虛擬世界中的明星主播。
不知他和Cybereality & Co達成了怎樣的協議，他答應了怎樣貢獻和犧牲自己，才換來這個曝光的機會。
他向全世界直播自己的所作所為，其實只為了給一個人看。
後來當他得知那個人已經成功逃脫，他也沒有停下來。
或許他以為，有朝一日Cybereality & Co的系統被推翻，現實中的安息真的能看到他這四年的生活吧。
也算是紀念。
想到這裡，安息的心底突然升起一陣柔軟，就像是奶茶裡的冰淇淋融化了一半，一口下去糖分正好。
那傢伙就逗到這裡吧。
「我還記得你大晚上拉著我去海邊，說發現了Cybereality & Co在海邊的實驗基地，結果卻是你自己在培養皿裡養出了螢光蛋白，用它們在沙灘上拼了個愛心。」
安息講到這裡，腦海中瞬間閃過他們在三教時的場景，一群看不見的小鬼前來送花，圍著他拼了個愛心。
蒼天啊！李星澍的把戲怎麼永遠這麼老土！
「然後你對我表白，我不答應，你就——」
「我就直接把你拉進了海裡，強行帶著你浮浮沉沉，一沉到海水裡就親你。」李星澍接過安息的話，說著說著忍不住笑出聲，「那天的星空非常漂亮，我死而無憾。」
「你小子剛才在耍我？」李星澍挑起眉湊近安息，眼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時隔四年再次被耍，懷念嗎？」安息一點不躲，勾起嘴角回過去。
「想死你這張伶牙俐齒的嘴了！」
李星澍這次沒給安息回嘴的機會，捧著他的臉就親了下去。
果然還是現實中的吻最對味！
李星澍邊親邊想。
……
軍隊很快控制了這棟大樓，沒了系統的加持，Cybereality & Co的生化狂魔和一小隊保安根本控制不住場面，甚至還有被放出來的科學家更改了自動機器人的程序，讓它們和保安對槍。
一切順利。
幾個小時後，安息坐在一輛轎車上，將手中抱著的罐子貼上自己的面頰。
那裡面，浸泡著一個傷痕纍纍的大腦。
大腦表皮上連接著的各類儀器已經被取下，依然可以看到鋼針扎進去留下的孔洞。
這是安息母親的大腦，它如今只是一個無生命的物體。
安息母親的思維已隨著系統一道消散。
他現在要將大腦帶回去，給母親以真正的安息。
李星澍坐在駕駛位，帶著墨鏡，跟著車載音樂吹口哨。
今天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夏日，安息懶洋洋地癱坐在副駕駛，幻想自己是中世紀的農夫，正仰面躺在馬車上的乾草垛上，任艷陽細細描畫他的面龐。
轎車行進了林蔭道，兩旁滿是高大的椰子樹。樹影斑駁，光影交錯使人感覺彷彿穿越了時光和生死。
遠處傳來沙灘上人群嬉鬧的聲音，海浪給他們的笑聲打著節奏。
安息睜開眼，看向這個美麗的世界。
李星澍調低音響，看著遠處的碧海藍天，聽著傳入耳中的異國語調。
人世喧囂，歲月流轉。
他的嘴角揚起一抹淡淡微笑。
「世界很美好，而你還欠我一個吻。」
安息轉頭看他。
四年前他們被迫分別的時刻，確實沒來得及印下那個誓約的吻。
但是……要不要這麼小家子氣哦！我們剛阻止了一場可能威脅人類安全的虛擬世界實驗，你卻還再為一個吻斤斤計較。
某些傢伙哦，平時多謀善斷，獨當一面，撒起嬌來卻像個小學生。
安息的眼角也不自覺的彎出一個甜蜜的弧度，他趁著李星澍目視前方，認真開車，飛快湊了過去。
mua~
作者有話要說： 打完最終boss啦，是時候完結啦！我超開心的！
特別感謝有大家一路陪伴，這是我第一篇文，有很多不足之處，非常謝謝大家的包容！90度鞠躬！超愛大家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