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尋找媽媽（14）

　　「哈……哈……哈……」

　　戈老五在狂奔。

　　走廊上的燈座一盞接一盞略過， 走廊卻彷彿怎麼也跑不到頭。半開的艙門內傳來哭嚎的聲音，時不時一道鮮血濺出，潑灑在艙門上像槍口的硝煙。

　　戈老五渾身是血，氣喘吁吁，幾乎精疲力盡。但他絲毫不敢放慢腳步，他甚至不敢回頭望。那個魔鬼太有壓迫力，他覺得自己一旦回頭， 就腿軟的再也跑不起來了。

　　重複的燈盞，無盡的走廊，背後的一片寂靜中隱藏危機。

　　突然腳步聲響起， 戈老五嚇得渾身一個激靈，腳下一滑摔了個狗吃屎。他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坐在地上回頭看去。

　　無人的走廊上出現了一個血紅的身影，高挑頎長， 走姿優雅。

　　卻渾身浴血。

　　戈老五不可控制的嘶叫起來，手舞足蹈， 狀若癲狂。強烈的恐懼攫取了他的心智，他腦中循環著之前甲板上的那一幕。

　　甲板上滿是出來查看異樣的人群，戈老五也在其中，他和幾個狐朋狗友在游泳池裡發現了一張嬰兒的人皮。作為偵緝隊的一員， 戈老五自然知道人皮和船上乘客的神秘死亡有關，現在這條船又被人皮包裹。他立刻把事情告訴了朋友，說要把嬰兒的人皮摧毀。話語也傳入其他人耳中。

　　人群沸騰了。

　　這是魔鬼！他們尖叫著，從餐桌上拿起小刀和叉子， 就要把那張人皮挫骨揚灰。

　　一陣毫無理智的宣洩過後，地上只剩一張破破爛爛的人皮。

　　狂躁的人們面面相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就在這時，那個魔鬼出現了。

　　最開始他一言不發，走到人皮面前，小心翼翼的將人皮拾起。他避開了人皮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那細心呵護的模樣，就像是害怕弄疼它。

　　然而接下來，他掃向人群的目光，卻猶如最寒冷的利刃。

　　血雨，漫天血雨。

　　戈老五眼底一片通紅，他直接嚇尿了褲子，手腳並用、跌跌撞撞的往船艙裡跑。他的背後，屍橫遍野。

　　現在，那個惡魔追過來了！

　　戈老五口中發出淒厲而不知所云的詞句，像他以前最輕視的女人一樣驚聲尖。他終於跑到了走廊的盡頭，身後是一扇玻璃窗，窗外是暗黃色的人皮。

　　他退無可退。

　　他被一抓貫穿心臟。

　　……

　　控制住安息的巫毒娃娃很好找，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尋去就可以了。安息身上的傷口，很明顯由群攻造成。

　　多虧了人皮遮住太陽，李星澍得以踏足甲板。

　　他將那裡變成了一座地獄。

　　很快，他帶著人皮回到船長的艙房。

　　房內卻早已換了模樣。

　　還站著的人只剩肖瀚海和周延。

　　肖瀚海伏在桌前認真閱讀著什麼，周延的狀態也不夠好，瘸了一條腿走來走去。

　　他是醫生，他得照顧其他人。

　　其他人就更慘了。

　　安息和唐嘯兩個傷患並排躺在一起，本來坐著照料安息的阿納托利，此刻被放在一張單獨的沙發上。說是放……是因為他整個人的體積縮小了三分之一。他的雙手雙腿盡數被扯斷，斷口處血肉黏連，他變成了一個人彘，而且已然失去了意識。至於申嘉實，李星澍花了好久，靠排除法才辨別出哪一個是申嘉實。那群陷入瘋狂的乘客可能把他的巫毒娃娃扔進火裡焚燒，他如今渾身焦黑，面目全非，腦門上還在冒熱氣。

　　另一邊，潘立輝的屍體在地毯上漸漸冰涼。

　　如果說吸血鬼們受體質影響，承受了致命傷還不至於立刻死亡，那麼獵人就不一樣了，他們不過是普通人類，並沒有續命的辦法。

　　李星澍快步走到安息身邊，驚訝的發現他竟然醒著。

　　安息的唇角殘留一滴紅色液體，李星澍輕輕為他擦去，「還好嗎？」

　　「傷口縫好，吃得飽飽，好的不能再好了。」周延在一旁涼涼說道。

　　肖瀚海也走了過來，李星澍注意到他面色蒼白，襯衫上的領帶解了，頸側有一道明顯的牙印。

　　是誰加速了安息的恢復，答案不言而喻。

　　「怎麼樣？」安息急忙坐起身，向肖瀚海問道。

　　肖瀚海搖搖頭，「筆記上只說了嬰兒祭祀，沒有關於巫毒娃娃的半點記載，更別說解咒了。」

　　一時間，整間房安靜下來。

　　從林依心殺死船長開始，劇情就偏離了軌跡，一路撒丫子狂奔。雖說邏輯在理，但卻苦了安息他們這群玩家。

　　船長造的孽，憑什麼要他們來還！

　　「還有一個辦法。」最終，安息打破沉默，「驅魔。」

　　「我們沒能找到驅魔的……」肖瀚海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但被安息打斷了，「不是靠那些書。我記得船上有一名神父，他應該可以幫上忙。不管是基督教還是伏都教，巫毒娃娃總屬於一種附身詛咒，那麼照道理就能被驅除。」

　　他看了房內還能動彈的三人一眼，「向上帝祈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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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瀚海將神父帶來的兩分鐘後。

　　「魔鬼！你這個吸血的邪物，污穢的殺戮者，暗夜的使魔。上帝啊！請降臨天火焚燒他的罪惡！」

　　安息靠坐在沙發上，嘴角抽搐。

　　吸血警告.jpg

　　他收回尖牙，滿意的看著神父瑟瑟發抖。

　　在肖瀚海和安息一個唱白臉一個□□臉的言語攻擊下，神父勉為其難的同意了進行驅魔儀式。

　　「我給不了保證。」神父說，「關於最後被驅除的是他身上的詛咒，還是這個吸血鬼的生命。」

　　安息執意一搏。

　　神父在茶桌上擺放好所需工具，做好準備，完成之後，神父扭頭看向站在一旁的三人，「你們中誰和他最親近？」

　　李星澍當即上前一步。

　　「把這個沿著房間四壁撒一遍，千萬不能斷。」神父遞給他一袋鹽。

　　李星澍聽話的走遠了，開始執行他的任務。

　　這一邊，神父也舉起十字架，按住《聖經》，開始念禱告詞。

　　安息覺得神父舉起的彷彿不是個十字架，而是一隻手電筒。手電筒的光源直射著他的眼睛，他的眼前一片眩暈。

　　或許這就是神明對污穢之血的聖裁。

　　安息的意識逐漸遠去，他本就搖搖欲墜的身體如同風中殘燭，輕輕一吹就要消散。

　　迷迷糊糊之間，他感覺頭頂有什麼東西漸漸下沉，即將籠罩住自己的全身。那感覺十分溫暖，十分讓人留戀。

　　驀地，一雙手在安息背後狠狠一推，他被推的直衝出去，跌落在地面上。

　　安息瞬間回神，扭頭一看，見到了此生所見最恐怖的景象。

　　「肖隊長！」安息驚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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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星澍被發配去撒鹽。

　　鹽在聖經中屬於純潔，光明，正義的象徵，和聖水一樣是神聖的產物，能淨化一切髒東西。

　　他撒著撒著心裡感覺不踏實，回身向安息所在處看去。

　　這一看，他的手瞬間失了力氣，整袋鹽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那是……什麼東西？

　　一張破破爛爛的巨大人皮漂浮在安息頭頂，足足有兩個人高。人皮正在緩慢下沉，它的下方開有裂口，正好可以將安息整個人包裹其中。

　　那是之前被乘客破壞的安息的巫毒娃娃？

　　它怎麼能變得這麼大！

　　該死的，神父的驅魔儀式激化了巫毒娃娃的力量，它現在要徹底吞噬安息了！

　　李星澍撒腿就往那邊跑。

　　他身處房間的另一邊，和安息隔得遠，而那張人皮和安息之間……只差幾釐米！

　　來不及了！

　　「不！」李星澍咆哮出聲。

　　與此同時，一個人影衝出，一把將安息從人皮之下推開。

　　安息被推的一個踉蹌，而那個人卻正好觸碰到了人皮的一角。

　　電光石火之間，他整個人都被吞噬。

　　回過神的安息坐在地上大喊：「肖隊長！」

　　千鈞一刻之際，是肖瀚海犧牲自己救了安息。

　　「為什麼……」眼看著空蕩蕩的人皮被撐出完整的人形，嬰兒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容，安息喃喃道。

　　他打破腦袋也不會想到，肖瀚海會為救自己而死。

　　為什麼？

　　這就是人民警察的奉獻精神嗎？

　　「因為他才是……真正的系統分//身。」李星澍輕輕回答安息的問題。

　　當他親眼看著肖瀚海一臉焦急的推開安息，那時候他就明白了，這種極度的擔憂不可能存在於陌生人身上，只有和安息存在強烈羈絆。

　　而這樣的人，此處只有兩個，一是李星澍自己，二是安息的母親。

　　「喊吧，叫醒他。」李星澍說，「他保護你是出於內心深處的潛意識，但他的思維還被Cybereality & Co的計算機控制。你需要告訴他你是他的孩子，你要喚醒他的情感，這樣才能找回你母親的自我意識，才能讓她和我們所有玩家一起脫離系統的控制。」

　　安息的腦海中閃過他與肖瀚海相處的每一幕。這個男人最開始抓住自己，堅持要把自己關在他的艙室裡；後來，他阻止了偵緝隊員拉窗簾，在安息受傷後主動送上血液……

　　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個母親在無意識的保護自己的孩子。

　　安息一下子撲過去，隔著詭異的人皮擁抱多年未見的家人。

　　「媽媽……」

　　「媽媽！！」

　　「媽媽——」

　　他死死抱住肖瀚海，仰頭大喊，聲振寰宇，像是要將這一聲吶喊，透過數據線傳輸到被困在缸中的母親身邊。

　　剎那間，四周的牆壁虛化，出現了不規則色塊。

　　數據搭建的環境受到了衝擊。

　　「有效果！繼續！」李星澍臉上洋溢著不可抑制的興奮，他多年的努力終於在今天將要有結果。

　　安息用力扯著裹住肖瀚海的人皮，想要把人皮扯開，「媽媽，我來接你了，我們回家吧。」

　　此言一出，整艘輪船瞬間坍塌，太陽崩潰，海水蒸發，這個世界化作一片荒蕪。

　　安息漂浮在數據流之中。

　　他的對面，是同樣飄著的肖瀚海。

　　但不僅僅是肖瀚海。

　　系統一會兒變成肖瀚海的模樣，一會兒又縮小成林依心。

　　他們都是系統的分//身。

　　安息恍然大悟。

　　也說得通，因為林依心本該是迷霧高校直播間的分//身，因為意外來到這裡，而鮮血郵輪直播間裡，系統的分//身就是肖瀚海。

　　肖瀚海的形象再度崩毀，一個個方塊形的數據流動著拼成了一個字。

　　【救】

　　現在安息面前的，不該被叫做系統，那是他的母親。

　　「我一定救你出去。」安息立刻說道。

　　但聽到安息的回答之後，那個字卻變了，變成了一個【死】。

　　這下安息搞不清了，媽媽想表達什麼？她以前不是這種說話方式呀。

　　系統的形象再度變換，終於定格在一張安息無比熟悉和懷念的面龐上。

　　那是一名優雅知性而聰明強幹的女人。

　　「傻孩子，你回來做什麼？」女人開口卻是責備，「趕緊走！」

　　安息滿心重逢的喜悅，被老媽這句懟的不知該不該抒發，「我來救你呀。」

　　「你救不了我，在生命意義上，我已經死了。不過，唉，你回來也好，算是給我辦了一場葬禮。聽著，在過去四年裡我一直被Cybereality & Co操控，為他們進行缸中之腦的實驗。現在我清醒過來了，我必須開啟自毀程序，將整個系統付之一炬，這樣才能放你，放所有被強行拉入實驗中的人以自由。」

　　女人說到這裡，沒給安息答話的機會，繼續說道；「兒子，你會繼承我的基因，財富，名譽，理念，以及我生前應盡未盡的研究事業。媽媽的血脈在你的血管裡流淌，帶著媽媽的愛一起。好好活下去，我的寶貝。」

　　她說完，抱著安息的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再度化作閃爍的數據流。

　　不是的，不應該這樣，我們是來救你的啊！我們只是想喚醒你的人格，來和我們一起對抗系統，我從來沒想過……從來沒想過要……玉石俱焚……

　　安息掙紮著向前伸出手，卻只能握住一片虛空。虛幻的數據流在他指尖纏繞幾圈後離去，彷彿母親最後的溫柔。

　　哪怕生命只存在於一個大腦，她依然選擇用生命保護自己的孩子。

　　虛空之中，安息痛苦的哭泣聲響徹其間。

　　嘀——

　　【警告！】

　　【警告！】

　　【2975直播間出現異常情況，系統將在3分鐘後結束直播，向各位觀眾道歉】

　　【0362直播間出現異常情況……】

　　【4777直播間出現異常情況……】

　　【0023直播間出現異常情況……】

　　那一瞬，在每一個平行的直播間中，所有玩家都聽到了系統的異常提示，還有一個女人溫柔卻堅定的聲音。

　　「致命直播到此結束。」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再解決一下感情問題，就順利完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