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冥婚(3)
老人抬頭後,安息才發現他已經不能稱作乾瘦,根本就是乾癟起褶。老人膚色灰黑,眼球渾濁,瞳仁渙散,就像一具潰爛到一半的屍體,從棺材裡爬出來重回舊居。
女學生被嚇得直接癱坐在地上,其他人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只有安息毫不畏懼,直接開口懟了回去:「你開什麼玩笑,我昨天喝了合巹酒,洞房花燭夜都結束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瞪大眼睛看向他。
眾人:真是一條勇於日鬼的好漢!
可惜安息不能讀心,否則他一定怒斥這群人滿腦子黃色廢料。
老人也有些懵,怎麼回事?以前那些抽到新娘角色的玩家都會被新郎嚇跑,這次這個不僅沒跑,還私定終生了?
不過老人到底是個莫得感情的NPC,他用毫無波動的聲音繼續說道:「我是陳府的管家,老爺讓我代他感謝眾位賓客前來赴宴。準備萬全之刻,便是吉時到來之時。在那之前,還請賓客們耐心等待。」
「你要讓我們等到什麼時候?」安息覺得這種模糊的說法不可接受,正欲理論,就被軍人拉住了衣角。
安息:?
軍人低聲告訴他:「這就是NPC給的提示,讓我們做好婚禮準備。」
安息:……行吧。
管家說完就一直站在那裡,當一個合格的背景板,玩家們抓住這個機會開始自我介紹。
在場總共五個人,除了安息,還有受傷軍人,教書先生,女學生和一名行商。軍人叫做常冠,性格爽快,明確對安息不是女孩子表達了惋惜。教書先生就是那位男裝麗人,叫賈羽彤,這女人說起話來特彆氣人,安息覺得她就是個槓精。女學生孟夢膽子特別小,永遠躲在賈羽彤身後。剩下那個行商,安息記不得他的名字,因為這人站在一旁從沒說過話。
互相交流後,安息才發現,就他一人昨晚在這座老宅子裡睡了覺,其他人都是剛剛才進入這場遊戲。
安息:新娘的戲份重,要早點進組嗎?
其他人得知他已經在這兒待了一晚,忙問他有沒有得到什麼情報。安息只能告訴他們新郎是隻鬼,其他的他也一概不知。
說著說著安息有些口渴,正好管家端著推盤奉茶,他隨手從茶桌上端起一杯,剛送到唇邊,一隻手輕輕摀住了他的嘴。
安息:???
他看不見那隻手,但嘴唇上的觸感冰涼而清晰,那隻手屬於誰,不言而喻。
安息:喝水也不准,怎麼了嘛,泡你家茶啦?哦……好像還真是新郎家的茶。
他只好放下茶杯,用別人聽不到的聲音小聲問:「你幹什麼?」
新郎不語,那隻手逐漸下滑,輕巧的將安息圈在懷裡。
另一邊,瓷杯碎裂的聲音響起。
安息急忙轉頭,正對上孟夢驚恐的眼神。
孟夢的臉頰上突然泛起波紋,緊接著皮肉開始下墜,彷彿融化的蠟燭,一點一點滴落在地上。很快她的胸腔和腹部也開始融化,身體迅速萎縮。安息等人眼睜睜看著一個年輕女孩在他們面前,溶解成了一灘血水。
「到底怎麼回事?!」安息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剛才的注意力全在新郎身上,對旁邊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她、她……」賈羽彤顫抖著伸出手,指向桌上那杯茶,「她只是說累了,想喝口茶潤潤喉嚨。可是,茶剛下肚,她就、就、融化了……」
安息覺得遊戲設定簡直在和他們開玩笑,喝杯茶都是死亡flag你敢信?
就在這時,安息的耳側傳來新郎低沉磁性的聲音:「血溶於水。」
這句話如同一道閃電劃過他的腦海,安息霎時間回憶起留聲機裡放送的機械女音,他急忙問其他:「你們收到系統提示了嗎?」
「什麼?」賈羽彤還沒回過神來。
「我剛進遊戲的時候,有個系統音說了一大串歡迎來到直播間啥啥啥的,其中就有一句系統提示。」
「哦,有!」常冠插話,「我記得是……血溶於水。」
安息點點頭,「我想,我們知道血溶於水的意思了。」他看向地上那灘女學生。
四人沉默,遊戲剛開局,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名隊友。
經歷這一遭,安息覺得新郎可能是友軍。他感受到新郎環抱自己的雙手在腰側摩挲,微微轉頭,態度緩和,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他還想說點什麼,耳邊卻突然刮到某個聲音,那聲音在幾秒內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集,直到充斥整個天地。
安息回頭,此刻屋外,煙雨濛濛。
雨水,雨水,血溶於水。
他們被困在這座老宅裡了。
……
一旁的管家見到地上的血水,麻溜走過來清理現場,熟練地好像這種事司空見慣。
常冠見狀大步上前,一把揪住管家的領口,怒道:「茶是你倒的,你想害死我們!」
安息在一旁做了個「哇哦」的口型,期待他衝動之下拔槍怒殺NPC。可惜,教書先生賈羽彤斷了他的展望。那女人難得這麼熱心,竟上前拉架,「你冷靜一點,這是遊戲設定,他是遊戲人物!你那麼不怪自己沒注意提示?」然而,冷嘲熱諷的說話風格依舊不變。
管家收拾完,動作僵硬的轉向眾人,說:「天色已晚,請賓客回房休息。」
安息:我tm才剛睡醒!
然而說完,剛才還亮著的天瞬間暗下來,老宅裡的燈籠剎那間全部點亮,燭火透過紅色的燈籠紙映在牆上,彷彿潑灑滿牆的鮮血。
一個燈籠幽幽飄過來,停在眾人面前。
賈羽彤猶豫的握上了漂浮在空中的紅燈籠,燈籠彷彿被安裝了馬達和GPS,帶著她緩慢向前走。
安息好奇他們住在哪兒,想跟過去看看,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沙啞似蛇嘶的聲音:「新娘子,你要去哪兒?」
安息停下腳步,回頭,老人又在陰影中藏匿了他的目光,「新娘子的房間,在這邊。」
又一個紅燈籠飄過來,堪堪停在安息面前。
安息伸手握住燈籠手柄,另一隻涼意遍佈的手也握了上來,包裹住安息的手。
安息能夠感覺到燈籠想把他往一個方向帶,但硬是被新郎用力改變的了方向。在新郎的指引下,他們重回昨晚掛滿紅鸞帳的婚房。
……
事實證明,古代人民的夜生活非常無聊,安息都快把房間翻爛了,現在正無聊的坐在鏡前梳頭髮。
他也不想這麼精緻,但遊戲裡他長髮及腰,一直散著實在不方便。
沒有皮筋,他又不會用髮簪,只好給自己綁了兩個麻花辮。
新郎的力量在他到達房門口的瞬間便散去了,安息摸不透新郎的想法,也不敢隨便打擾這只帥鬼,就一個人在房間裡東摸摸西摸摸,甚至翻起了《新青年》。
不得不說,房間的主人品味不錯!
安息正感慨,突然想到,這是婚房呀,房間主人應該是新郎!
「哇哦,我老公真棒!」皮這麼一下,安息自己都忍不住笑場了。
他優哉游哉的在房裡晃蕩半天,辮子編到一半,隱約間似乎聽到窗外傳來一個奇怪的聲音。
像是什麼東西在地面上刮過,發出淒厲難聽的長音。
安息停下動作,四周陷入一片沉靜。
沉寂保持了很久很久,久到安息都快以為剛才自己耳鳴了,他才聽到又一陣聲響。
「嚓——嚓——」
這一次,聲音變近了。一下,一下,很有規律,還伴隨著另一個輕微的聲音,那聲音安息聽出來了,是腳步聲。
有人拖著什麼東西,向安息的房間走來。
安息急忙站起身,就在他起立的瞬間,那個聲音又消失了。
與之前同樣的寂靜籠罩了他。
安息屏住呼吸,盯緊房門。這個遊戲終於要來點勁爆的內容了!安息想著,猜測門外會出現什麼樣的怪物,扭頭四下搜尋有什麼東西能用來防身。
「嚓——嚓——」
聲音再次響起,這次竟然就在門外!
安息矮下\\身,悄悄溜到門邊,他計劃著,要是那東西衝進來,他就順勢從那東西背後跑出去,把它鎖裡邊。
安息如意算盤打得響,輕輕往後退了退,怕門開時撞到自己。退著退著他感覺脖子後抵到了某個東西,又涼又軟,凹凸不平,激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安息急忙轉頭,正對上一張臉。
那是一張女人的臉,從窗戶紙的破洞裡探進來,翻著白眼,嘴巴大張,舌頭從她口中吐出來,長的不可思議。
安息只覺得剛才被她碰到的地方寒毛直豎,差點沒站穩扶住房門。他不敢動,假裝自己是雕塑,和女鬼對峙。
女鬼的長舌在空中蠕動著,讓人聯想到噁心的肉蟲。似乎沒舔到安息她不甘心,女鬼倏地伸長脖子。
她這一伸直接把安息嚇到了,安息簡直懷疑自己看到了美女蛇。女鬼的脖子和她的舌頭一樣長到離譜,她如同捕獵的蟒蛇一般高高昂起頭顱,在空中四下搜尋。她只要向左多探入一點,就能觸碰到安息的臉。
安息屏住呼吸,悄悄後退。
然而他剛動了一下,根本沒發出丁點聲音,女鬼的頭瞬間就轉了過來。
安息:你紅外線掃瞄儀嗎?
完蛋,被鎖定了,怎麼辦?
就在這時,一隻手攬過安息的腰,一把將他抱到空中。
安息驚訝之間緊緊摟住了那人的脖子。
溫暖的燭光中,一個身影憑空浮現在床幔之前。
「陳太太,你盡可再依靠我一些,更多一些。」新郎湊近安息,用鼻尖蹭了蹭安息同樣挺翹的鼻子,輕聲開口。這個距離下他們呼吸相接,頗有些唇齒相依的意味。
而後,他伸手摀住安息的眼,吻了下去,同時,抬手直指窗外的女鬼。
作者有話要說: 新郎:我太太是作死小能手,我得看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