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第一次被男人這樣兇巴巴地威脅,撲騰個沒完的人魚終於停止掙扎,而後害怕男人將他扔下一般乖乖地窩進了對方的懷裡。
雖說尾巴很長,但在化出雙腿後,銀髮人魚的體型最多不過是人類中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低頭看了看自己懷中那小小的一團,戚榮默默嘆了口氣——
衣衫不整,眼眶含淚,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把這小人魚怎麼著了呢。
將之前被自己丟在地上的外套鋪好,戚榮著實費了番口舌才讓對方接受了坐在火堆旁邊這件事,瞧著那條傻乎乎直不起腰的人魚,戚榮猶豫兩秒,終於還是認命地坐在一旁當了對方的靠墊。
「還疼嗎?」抬手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戚榮盡量緩解著因自己方才警戒過度所帶來的後遺症。
搖了搖頭,人魚收住自己眼中的淚水,好奇地打量起了自己那由魚尾化成的雙腿來。
「一樣的,」抬手戳了戳身旁男人的大腿,人魚仰頭看向對方,「希爾也變成戚榮了嗎?」
「不是變成戚榮,是變成人類。」嚴謹地糾正對方錯誤的概念,戚榮強迫自己不要把注意力過多地放在那雙什麼也沒穿的腿上。
倒不是他暗藏歹心想耍流氓,只是一想到他要幫一條不能自理、身上除了襯衫完全真空的人魚穿褲子,戚榮就覺得還是這樣維持原狀比較好。
伸手拿過被火烤乾後疊放在一邊的替換衣物,戚榮將另一件外套搭在人魚的腿上,總算減緩了自己心頭那種彆扭的感覺。
「人類?」不習慣地動了動那兩條沒什麼力氣的「尾巴」,人魚再次蹙起一雙秀眉,「那希爾還能回去嗎?」
就憑這兩條沒用的尾巴,別說是狩獵進食了,他恐怕連自在的游動都做不到。
「我不知道,」將人魚還帶著水汽的長髮捋到耳後,戚榮隱約覺得自己好像碰到了一塊不明顯的凸起,「但現在和人類生活在一起的那些人魚,他們都能夠自如地在魚尾和雙腿中切換。」
耳後小小的裂隙被男人碰的有些癢,人魚忍不住咯咯笑了一聲,甚至忘記了去聽對方口中的回應。
未經長輩教導的野生人魚都這麼呆嗎?無奈地看著不停用耳朵去碰自己手指的人魚,戚榮完全無法把凶悍高智這些詞安在對方的身上。
「戚榮在說希爾的壞話,」忽地停下了追逐男人手指的遊戲,銀髮人魚氣呼呼地鼓起了臉頰,「希爾聽到了。」
從未聽說野生人魚還有讀心功能的戚榮:……難道是他剛剛不小心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了?
「希爾就是聽到了,」抬手虛虛地撫了撫男人的眼睛,人魚小心翼翼地收好自己的透明指甲,「從這裡。」
「這裡很厲害,裡面一直裝著兩個希爾。」
人魚的話天真無心,卻在不經意間戳破了某人目光總是追尋對方的事實,輕咳一聲掩蓋尷尬,戚榮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希爾的尾巴是從什麼時候痛的?還是說今天恰好就是你的生日?」
不解地眨了眨眼,現在的人魚顯然還不明白生日這種抽象的詞語,不過經過一天的相處,他輕易便聽懂了男人的第一個問題。
「去找海豚的時候就很痛,」戳著男人衣服上的鈕扣,人魚滿臉認真地回想,「因為太疼了,所以希爾想找戚榮幫忙。」
「戚榮會生火、會做好吃的烤魚,一定也知道希爾的尾巴為什麼會痛。」
「可是游上來好疼,」扁了扁嘴,人魚輕輕捶了一下那不能動彈的腿,「疼得我尾巴都要斷了。」
傳說中的小美人魚為了見到王子喝下能讓魚尾化腿的魔藥、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跳舞,儘管知道情況不盡相同,可一想到對方忍著疼痛從深海中游出尋他,戚榮腦中就不受控制地冒出了這個稱得上幼稚的念頭。
暫時沒有辦法解決人魚突如其來的「成人禮」,戚榮看著對方那被火光染上一層緋色卻仍不掩愁緒的小臉,終是嗓音溫柔地開口哄勸道:「希爾睏了嗎?先睡覺吧,也許明早一睜眼,希爾的尾巴就回來了。」
「那希爾睏了!」一聽到尾巴有可能回來,銀髮人魚立即歡快地應了一聲,然後飛速在男人的懷裡閉上了眼睛。
輕道一聲晚安,早就猜到自己會被當成抱枕的戚榮不驚不喜,表情淡定地摟著人魚倒在沙灘上換了個睡姿。
發脹的太陽穴早已在和人魚的對話中有效舒緩,如果不出什麼意外,今天他應該會得到一個難得的好眠。
——只要那條人魚睡相不差。
事實證明,就算某條人魚的睡相很不老實,戚榮也還是安安穩穩地睡到了天亮。
柔和的晨光靜靜灑落,連睡著都很嚴肅的男人動了動睫毛,只覺得身旁有人不斷地向自己懷裡鑽。
入目便是一片富有光澤的銀色,經歷了一夜的「風乾」,人魚的銀髮柔順依舊,卻也不可避免地變得凌亂。
像是很討厭陽光,人魚背對東方,將自己整個人都埋進了男人的懷裡,儘管很是微弱,但戚榮卻還是能清楚地感知到那輕拂過自己胸口的呼吸。
肩膀處的衣料被用力揪住,比起人魚,對方此刻更像是一隻纏人的八爪魚,察覺到對方光裸的小腿正毫無顧忌地搭在自己身上,本就起了某些正常生理反應的男人更是直接僵直了身體。
活色生香,無論戚榮再怎麼正經,他也不得不承認人魚一族個個都是貌美聲甜的尤物。
尤其是眼前穿著自己襯衫的這一隻。
明明在面對相關書籍和配對庫資料時都沒有動任何歪念,偏偏在遇上這條名叫希爾的人魚後,他就控制不住自己腦海裡時不時冒出來的聯想。
雖然姿勢曖昧,可睡夢中的人魚此刻卻乖乖地沒有任何動作,不忍心吵醒對方,戚榮只能盯著不遠處只剩火星的火堆,靜心般地梳理起了自己的精神力。
裝睡撩人正期待發生點什麼的林果:……。
從昨晚到今早的一場大戲就換來這麼一個結果,虧他勞心勞力,這個世界的晏柏怎麼這麼正經?
雖說調戲老幹部也很有趣,但林果總覺得這不太像對方的性格。
[放心,你沒認錯人,]見自家宿主鬱悶,邊嗑瓜子追劇邊守夜的零十一出聲道,[裡子都是一個,甭管他現在怎麼正經,最後都肯定有你好受。]
[行吧,也許是他腦袋……數據壞了也說不定。]
沒什麼誠意地開了個玩笑,林果安靜地靠在男人懷裡閉眼小憩,直到對方整理好心情敗了火氣才慢悠悠地裝作醒來。
「戚榮!」
抬眼就對上男人漆黑的眸子,人魚高興地叫了一聲,連自己最關心的尾巴都沒顧得上。
低低應了一聲,戚榮看著對方那充滿簡單和快樂的眼睛,也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
將已經清醒的人魚從懷裡扶起,戚榮發現對方並不是自己以為的因疼痛而脫力,魚尾變腿,人魚只是還沒有學會如何用這兩條新的「行走工具」發力。
為了在海島生存,他肯定要再去森林尋找枯枝和食物,就這樣放任一條離開海洋又行動不便的人魚留在原地,戚榮根本過不去自己心裡的那一關。
哪怕他的體力足以背著對方行走,可在遇到真正的危險時,人魚難免要因為無法駕馭的雙腿而吃虧。
銀髮人魚的情況和書上記載的資料相差許多,在不確定人魚何時能恢復正常前,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要先教會對方如何用雙腿行走。
可人魚現在的穿著根本不適合任何動作,一想到自己仍要面對昨晚的那個大難題,戚榮就覺得自己一個頭變成了兩個大。
好巧不巧,恢復了精神的人魚再次升起了旺盛的求知慾,用指甲輕輕掐起男人沾了海沙的軍褲,人魚仰著頭詢問道:「這是什麼?為什麼希爾沒有?」
「這是……褲子。」妥協地從空間鈕表層找出面料最柔軟也是唯一一件的黑色運動褲,戚榮一手攬住對方的肩膀,拔蘿蔔似的把坐在地上的人魚「拎」了起來。
「那這個又是什麼?」因得男人用勁很巧,銀髮人魚不僅沒有感到任何不適,甚至還有閒心指了指那放在黑色運動褲上的同色三角布料。
「……也是褲子。」
飛速回答完對方的問題,戚榮在銀髮人魚嘟囔著「那為什麼戚榮沒有穿」的時候一把將對方打橫公主抱,快步走到了一塊較高的礁石前。
「用手撐住。」將人魚身上的外套搭在礁石上,戚榮盡力收攏雜念用心地教導對方借力站穩。
老老實實地按照男人所說站好,銀髮人魚還沒來得及興奮自己這種與以往完全不同的視角,就發現男人拿著那兩個名為褲子的東西蹲了下去。
「抬腳。」
垂下眸子管好視線,只留了一個後腦勺給對方的男人聲線依舊平穩。
「什麼是腳?」
單純的疑問從頭頂傳來,戚榮身形一頓,深覺自己做了一個十分不靠譜的決定。
軍徽在上,他明明很正經地在做事。
可這情形……怎麼總是變得越來越不正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