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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華 - 673.第671章 落花如雪字體大小: A+
     

    第671章落花如雪

    李夏在慶安宮門口下了車,站住,轉頭打量著四周。

    慶安宮已經有些破舊了,褪色的宮牆,長著幾棵細瘦野草的屋頂,脊獸們已經破損不全,卻依舊安靜的坐在月光下,淡然看著世事變幻。

    李夏仰起頭,看了眼圓圓的,銀盤一般的月亮,今晚這月,這月色,真好。

    片刻,李夏收回目光,提著裙子,緩步上了台階,進了慶安宮。

    郭勝一件月白長衫,提了只小小的提盒,落後四五步,一路跟進。

    承影走在最前,穿過三四道宮門,承影垂手立在最後一道宮門前,躬身讓進李夏。

    李夏越過承影,進了宮門,郭勝跟了進去。

    宮門內是一大片園子,園子一邊,一彎湖水中,荷葉田田,雖疏於打理,在月光下,整個園子卻有一種生機勃勃的,別樣的美。

    湖水邊上,一間亭子外,斜歪在一張錦榻上的江延世微微撐起上身,看向宮門。

    見是李夏,江延世眼睛微微眯起,片刻舒開,仔細打量著她。

    李夏一件竹青長衣,茶白抹胸,茶白裙子裙幅極寬,用銀錢綉著百蝶穿花,行動間,銀錢映著月光,銀蝶閃動飛舞。

    江延世笑起來,她這一身,真是太合他的心意了。

    李夏迎著江延世的目光和笑容,走到錦榻前四五步,微笑曲膝。

    侍立在旁邊的楓葉瞪著李夏,怔忡的神情中,透著絲絲驚恐。

    「搬張椅子給我吧。」李夏轉頭看向楓葉,微笑吩咐道。

    楓葉立刻看向江延世,江延世一邊笑一邊沖他揮手,「看我做什麼?沒聽到王妃的吩咐么!」

    李夏轉個身,站在江延世榻前,轉身打量著四周,「從這兒看這月下的園子,和這彎湖,果然極佳。」

    「我算著,也就是這兩天的事了,沒想到你親自來了。」江延世說著,斜眼看向垂手站在亭子旁的郭勝和郭勝手裡那隻小小的提盒。

    「我想過,很久以前就想過,要是有今天這一天,我一定要親自來送你遠行。要是我要遠行,有王爺相伴,倒不用你相送。」

    李夏看著江延世笑道。

    楓葉很快就搬了張椅子過來,猶豫下了,放到了離榻不遠的地方。退到郭勝對面,垂手站住,目光落在那隻小小的提盒,半晌才慢慢移開。

    「多謝。」江延世慢慢轉著手裡的摺扇,看著李夏坐下,慢吞吞道。

    「為了我自己而已。」李夏微笑。

    江延世眉梢揚起,笑起來,「那就更要多謝了。」

    李夏看著江延世飛揚的眉梢,片刻移開目光,笑著沒說話。

    「外面,都收攏清爽了?登基的日子定下來了?」江延世沉默片刻,轉著摺扇,閑閑問道。

    「嗯,我帶了份邸抄……」

    「不想看,你說說吧。」江延世打斷了李夏的話。

    「魏相還是魏相,幾位相公,尚書,還是相公和尚書,喔,」李夏頓了下,「鄭志遠護駕而死……」

    「護駕而死?」江延世失笑出聲,「我唐突了,你接著說,鄭志遠既然死了,也確實只好這麼說。」

    「護駕而死,對鄭家好。老四入了空門,皇上大行前,將朝政託付給了王爺,就這樣。」李夏說著,笑起來。

    「老五呢?留著粉飾太平,彰顯盛德?」

    「嗯,總得留一個吧。再說,我答應過他。」

    江延世沉默片刻,撇了撇嘴道:「這大熱的天,放了幾天?收殮的時候都臭了吧?」

    「隔天就收殮了,還沒怎麼臭。」頓了頓,李夏補了句,「我沒進宮,想著應該沒怎麼臭。天太熱,是不能多放,再說,朝中當天就安撫下來了,也用不著多放。」

    「太子謀逆?」江延世斜著李夏,李夏迎著他的目光,眉梢微挑,「難道不是嗎?」

    江延世頭往後仰,片刻,縱聲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可不是,半點虛言都沒有。是誰殺的皇上?郭勝還是陸儀?」

    「陸將軍不合適。」李夏微笑。

    江延世微微撐起上身,轉頭看向郭勝,郭勝迎著江延世的目光,欠身致意。

    「這京城,除了江家,都在歡欣鼓舞慶賀新朝了?」江延世收回目光,看向李夏道。

    李夏想了想,點了下頭。

    「江家現在怎麼樣了?」江延世這一句問話里,聽不出情緒。

    「團團圍著,正好問問你,你覺得江家該怎麼辦?」李夏看著江延世,認真問道。

    江延世斜斜看著她,「這一趟,要是登基的是太子,那江家,會有哪些人享受這份榮耀,得到一份豐厚的恩蔭?」

    「會有很多人,幾乎所有的成年男女。」片刻,李夏才看著江延世,語調中透著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接受榮耀,就得承擔失敗,把這些人都殺了吧。」江延世愉快的抖開摺扇。

    「好。」片刻,李夏一個好字答的雖低卻極乾脆。「魏夫人呢?」

    江延世手裡的摺扇一滯,整個人定住,好一會兒,才低低嘆了口氣,「能送她回四明山嗎?」

    「好。」這一次,李夏答的快而乾脆。

    「多謝。」好半天,江延世慢慢吸了口氣,低低謝道。

    「這些年,我常常想,要是沒有我,阿娘的日子,是不是能比現在好過一些。」好半天,江延世慢慢轉著摺扇,目光茫然的看著不知道哪裡,聲音低低道。

    「阿爹是心疼五哥走的,大伯娘勸我,說兒女給了父母多少痛苦,就給了父母多少快樂。」李夏看著神情茫然怔忡的江延世,心裡湧起股酸澀。

    江延世沉默片刻,看著李夏,似有似無的欠身垂了垂頭,「你五哥的事,對不起。」

    「五哥的事怎麼能怪你呢?要怪,也只能怪我,怪我們。我和五哥,你,還有王爺,很多人,大家選了這條路,九死一生,生和死,都是怪不得別人的。」

    李夏慢慢嘆了口氣,他們自己選的路,自然要自己承擔。

    「這樣的話,阿娘也說過。」兩人沉默良久,江延世語調微微上揚,彷彿要把他和她之間的沉悶挑起來拋出去,「是我鬧著要從四明山莊子里出去讀書時,阿娘說,我要是走進江家,就是走上擂台,上了擂台,就要願賭服輸,輸死贏生。」

    江延世的話頓住,片刻,笑起來,攤著手,「舅舅說的對,我是江家人,從骨子裡就是,我當時和阿娘說,這很公道,我就喜歡這樣,我要殺了他們,殺光!」

    江延世一邊說一邊笑,「就是現在,我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人活著,不是為了活得長,是不是?

    我從四明山裡走出來,走進京城,遇到太子,後來遇到你,十四五歲就開始手握江家,後來更是手握重權,調度過整個帝國的錢糧,從容自若,從未失期。謀過逆,這一生雖不長,卻熱鬧精彩,我覺得這樣很好。」

    「不是為了活得長這樣的話,柏喬也說過。」李夏笑起來。

    「你把柏喬拉攏過去了嗎?」江延世突然問了句。

    李夏搖頭,「沒有。」頓了頓,李夏眉梢微挑,帶著幾分戲謔看著江延世,「柏家的事,說起來要托你姑母的福,你姑母當初要趁著柏景寧一家南下赴任時劫殺柏家父子,這樁事兒,偏巧讓郭勝遇上了,算是救過柏家父子,從此有了交往。」

    李夏的話頓住,看著江延世,話裡有話道:「柏喬已經上摺子請辭都指揮使一職。」

    「姑母過於暴躁了。當時我跟姑母說過,柏家聯姻蘇家,不一定就是聯手蘇家,還得看一看。」

    「確實不是聯手蘇家,柏家極疼孩子,聯姻蘇家,不過就是因為柏悅愛慕蘇燁,如此而已。」李夏想著已死的柏悅,和出家的蘇燁,低低嘆了口氣。

    「在江家,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所以姑母想不到,我想到了,卻覺得可笑,大家聯姻,要考慮的極多,只是沒有你情我愛……。」

    江延世的話說到一半,沉默下來,好一會兒,悵然道:「那一年上元節隔天,我和阿娘說,當初我從四明山裡走出來,走進江家,是我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因為那時,我就能決定我的婚姻,我想娶誰……」

    江延世悵然失笑,「還是沒能娶回來。」

    李夏看著他,片刻,移開目光,看向湖中悠然搖曳的荷葉。

    「古家是怎麼回事?」江延世聲調微挑,划斷了剛才的話題。

    「古家啊,」李夏抿嘴笑起來,「娘娘說過一回,說江家新貴乍起,知道的太少。」

    江延世高挑著眉毛,哈了一聲,拱了拱手,「願聞其詳。」

    「古家是怎麼興起的,你總聽說過吧?」李夏看著江延世笑道。

    「因為出了位文曲星?」

    「是因為古家養大了先李太后,這文曲星,是在先李太後手里現於世人面前的。有野史說,古狀元那三首小詞,是先李太后的手筆,長沙王府收著先古太夫人一本手札,裡面提過這三首小詞,說這三首小詞,是先李太后對古家最大的饋贈。」

    江延世聽的眉梢高揚,摺扇拍著手掌,「有意思,你接著說。」

    「古家大約也知道一些的。這百餘年,古家一直嚴守先李太后定下的家規,從不和皇家聯姻,可古家的家規,除了先李太后定下的,還有一條,歷代只在家主之間口耳相傳,這一條,是嚴太夫人定下的。」

    李夏的話頓住,看著挑眉示意她趕緊說的江延世,抿嘴笑道:「嚴太夫人交待,若有下里鎮李家姑娘欲染指帝位,古家可唯其馬首是瞻。」

    江延世兩根眉毛飛起落下,哈了一聲,隨即搖頭而笑,「真有意思,簡直荒唐,有意思,那位先李太后,真有那麼神奇嗎?我讀過很多她的小傳,過於神奇了。」

    「我倒是覺得,先李太后真正神奇之處,世人並不知曉。」李夏笑眯眯看著江延世。

    江延世迎著李夏的目光,「能讓你這麼說,想來,是我淺薄了。這位嚴太夫人有意思,只從這句交待看,就不是個安份的,她對下里鎮李家姑娘,過於迷信……」

    江延世話沒說完,就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是我又犯了蠢,不是過於迷信,而是,太有先見之明了,你是本朝第一位伸手皇位的李家姑娘,兄終弟及,平穩至此,哎!真是,這位嚴太夫人了不得!

    那陸家呢?先鄭太後生前,身邊有位陸將軍,後來陸儀進京,跟在金太後身邊,這又是什麼家規?」

    「嗯。陸家先祖是高祖的師兄,聽說脾氣性情都十分古怪,當年高祖帶著先李太后避走南邊,陸家這位先祖奉命留下,助太祖成就大事。

    如今宮裡的內侍衛,就是陸家這位先祖,奉了先李太后的吩咐,一手打造出來的,內侍衛只衛護皇上一人,只衛護,餘事不做。」

    江延世一個怔神,「餘事不做?」

    「嗯,那位崔太監,跟在皇上身邊幾十年,你見他做過別的事么?皇上承受祖訓,還沒開過指使內侍衛做其它事的先例,內侍衛首領,師徒相授,皇上可以不同意,卻不能指派,他也沒法指派。

    內侍衛訓練新人的法子,諸多規矩講究,只有內侍衛最清楚。我也不是很清楚。

    這些規矩講究,從陸家那位先祖定下來直到今天,幾乎沒有變動,內侍衛訓練新人的法子,和陸家訓練子弟的法子,一脈相承,當初先鄭太後身邊那位陸爺死後,他帶進京城的護衛,有不少補進了內侍衛。」

    江延世眼睛微微眯起,似有似無的嘆了口氣。

    「崔太監沒有辜負你。」李夏聽到了江延世那聲嘆氣,笑著解釋了句,「可他壞了規矩,壞了規矩就能殺了。

    陸家那位先祖後來奉先李太后的吩咐,退居南邊,替程家和白家接掌南方諸部,衛護帝國南端,除了這個,陸家還領著一份差使,衛護后位之人。」

    江延世眉頭微蹙,有幾分不解的看向李夏。

    「陸家每一代家主,接家主之位后,就要到京城輔助皇后,或是太后,一旦輔助,終這位家主一生,整個陸家都對其忠貞不二。」李夏解釋道。

    「陸儀到京城時,皇后是姑母!」江延世飛快道。

    「可還有金娘娘啊,都是有子之後,陸家可擇其一而輔助,擇誰全看陸將軍自己的心意。」李夏頓了頓,眼睛微眯又舒開,「陸將軍的大伯,輔助先鄭太後幾十年,在先鄭太后病死前一天,被先鄭太后鴆殺。」

    「我懂了。」江延世長嘆了口氣,「都是孽債。」

    「嗯,到現在,該還的都還了。」

    江延世微微眯眼,想了想,笑起來,「你這麼說,我覺得好多了,孽債太多,須怪不得我也。」

    「是。」李夏也笑起來。

    「這規矩,也是先李太后定下的?」江延世興緻盎然。

    「是。」李夏點頭。

    「了不起!」江延世啪啪拍著摺扇,「怪不得你這樣推崇這位先李太后,了不起。你說的對,相比之下,江家確實根基淺薄,過於狂妄了。」

    「倒不能這麼說,江家能在短短几十年內崛起,很不簡單。對了,我帶了些好茶,還有酒,有些渴了,要茶還是酒?郭勝沏的茶也很過得去。」李夏看著江延世問道。

    「是我失禮。」江延世坐直,招手叫楓葉,「正巧,今天剛讓人回府取了些四明山的新茶過來,我沏茶給你喝,怎麼樣?」

    「好啊,求之不得。」李夏笑應了句,心裡一陣酸痛,眼睛差點湧出來。

    江延世乾脆吩咐楓葉抬走錦榻和椅子,在亭子前鋪上厚厚的席墊,擺上茶桌。

    江延世端坐在茶桌后,焙茶碾茶,李夏盤膝坐在茶桌一側,微微側頭看著沏茶的江延世。

    「聽說你大伯娘最愛牡丹?」江延世一邊碾著茶,一邊和李夏說著閑話。

    「嗯。」

    「我阿娘也喜歡牡丹,我剛會走路,就常跟著阿娘從山莊後面,穿過牡丹叢,往茶園裡去,茶樹之間,但凡有些空隙的地方都種著牡丹。

    牡丹在京城極好養,在四明山卻很難養,不過茶園裡的牡丹,每一株都很好。

    采春茶的時候牡丹盛開,阿娘帶著我,看茶園的女子採茶,一看就是半天,阿娘說,喝茶的時候,一想到這茶是那些歡快的女孩子在牡丹花叢中採下來的,這茶就有了牡丹花的香味兒。」

    江延世語調輕快。

    「嗯,我好象聞到了牡丹花兒的香味兒。」李夏輕輕抽了抽鼻子。

    「今年這茶,花香確實比往年濃郁,很不錯,你嘗嘗。」江延世沏了杯茶,推到李夏面前。

    李夏端起杯子,聞著茶香,輕輕吹了吹,慢慢啜了一口,享受的眯起了眼。

    江延世不錯眼的看著李夏,看著她一臉享受的眯起眼,笑著移開目光,微微垂頭,臉上的笑容有幾分凝澀,這茶,他是最後一次沏,她是最後一次品了。

    「去夷山看過雪嗎?」江延世再抬起頭,臉上的凝澀已經消失不見,語調輕快依舊。

    「沒有,我在橫山縣的時候,看過一回西湖的雪,比水墨畫兒還好看,夷山的雪也象西湖的雪嗎?」李夏抿著茶,笑問道。

    「西湖我去過,雪……」江延世側著頭想了想,「我能想象得出,那樣的山水樹木,落上一層雪,確實極美,婉約清秀的美,夷山的雪不一樣,是蒼涼枯寂的美,你肯定喜歡,別人就不一定了,不過,你以後怕是難有機會去看夷山的雪了。」

    「是啊,以後就不能再象從前那樣,到處逛到處玩了。」李夏嘆了口氣。

    「阿夏,你當初要嫁給秦王,是因為這份皇權嗎?」江延世突然問道。

    「不是。」李夏搖頭,沉默片刻,才接著道:「那時候,我就覺得,我要是不嫁給王爺,他就要死了,一想到他要死,我就難過的透不過氣。」

    「那你沒想過我嗎?」半晌,江延世幽幽問道。

    「沒有。」好一會兒,李夏看了眼江延世,垂眼答道。

    「唉。」江延世長長嘆了口氣,「阿夏,你這麼說,我有點兒難過。」

    李夏垂著眼帘,慢慢喝完了一杯茶,江延世也喝完了杯中茶,放下杯子,看著李夏問道:「你什麼時候進宮?日子定下了?」

    「嗯,後天吧。」

    「又說回到這些無聊的事上。」江延世攤手苦笑,「說到這裡,有幾件小事,想託付給你,也只有你能託付了。」

    李夏微微欠身,示意他說。

    「法雲寺那個傻和尚,你替我照應一二,其實我不怎麼喜歡他養的牡丹,太匠氣,遠不如四明山裡茶樹下那些自由自在的牡丹好。」

    「好。」

    「還有些跟了我不少年的……」江延世的話頓了一會兒,才接著道:「可憐人,活著就是為了死,早就沒有了名字,我死後,這些人就交給你了,隨你安置,能善待最好。」

    李夏沉默片刻,點頭,「好。」

    江延世微微仰頭,看著湖面,和清冷的月光,好一會兒,有幾分自失的笑道:「沒有了,要託付的,竟然只有這兩件小事。」

    「你的身後事,交給……楓葉?」李夏看了眼垂手站在亭子外的楓葉。

    「好。」江延世答的極其乾脆,「多謝你。」

    「神鬼之道,是有的。」李夏看著江延世,話說的輕而慢,「人是有三魂五魄的,生死,也許就是一場奇遇的開始。」

    「照你這麼說,那人也該是有前世和來世。」江延世不知道想到什麼,笑起來,片刻,笑容頓住,神情嚴肅的看著李夏,上身微微前傾,「阿夏,如果有來世,你嫁給我好不好?」

    「好。」李夏迎著江延世的目光,答的快而乾脆。

    江延世頓時眉梢飛揚,愉快的哈了一聲,「我簡直有些迫不及待了。」

    李夏看著他,片刻,移開了目光。

    「什麼時辰了?」江延世看向楓葉問道。

    「寅正……」楓葉話沒說完,喉嚨哽住。

    「我不想再看一回日出了。」江延世淡然看著李夏,微笑道。

    「好,讓他們把香湯送到……」李夏站起來,話沒說完,就被江延世擺手打斷,「不用,就這樣,這裡,」江延世指著衣襟,「到處都是你的氣息,就這樣走最好,來世,好讓你能認出我來。我,自然是能認得出你的。」

    「好。」李夏喉嚨猛的哽住,片刻才說出話來,「那我走了,希望你跟我一樣,有個來世,希望來世是你的來世。」

    「多謝。」江延世理了理衣服,端正坐好,仰頭看著李夏,笑容明朗。

    李夏看著他,往前一步,彎下腰,在他額頭輕輕吻了下,直起身,轉身往前,頭也不回的走了。

    江延世不錯眼的看著李夏的背影,直到李夏走的看不見了,才調轉目光,看向郭勝。

    郭勝緊趨幾步進了亭子,微微欠身,「能侍候公子上路,是勝的榮幸。」

    「得你送走,我也很高興。」江延世微笑看著郭勝,伸出手。

    郭勝從手裡那隻極小的提盒裡,端出杯酒,放下提盒,將酒雙手奉給江延世。

    李夏腳步極快,出了慶安宮,陸儀站在慶安宮門外,秦王從大車旁的陰影中閃身出來,李夏微一怔神,往前兩步,撲進秦王懷裡。

    車簾掀起,秦王扶著李夏上了車,自己緊跟上去,李夏緊挨在秦王身邊,挪了挪,擠進他懷裡,頭抵在秦王胸前,秦王伸手攬住她。

    車子晃了幾下,緩緩前行。

    李夏拉著秦王的衣服,往下躺倒,「我累得很,想睡一會兒。」

    「好。」秦王抱著李夏,跟著她躺下,從後面攬著她,將她攬進懷裡,李夏一點點蜷縮起來,擠在秦王懷裡,閉上了眼。

    車子走的很慢,很穩,緩緩進了秦王府,天色已經大亮。

    陸儀走到車邊,掀簾看了眼,放下帘子,示意小廝牽走馬,負手站在那面爬滿了薔薇花的女牆前,和開的繁盛無比的薔薇花一起,默然看著安靜的大車。

    一陣風過,吹的薔薇花瓣漫天飛舞,緩緩落在車上,地上。

    女牆上的嬌艷繁盛轉眼落盡,只余了滿牆青綠,薔薇花瓣一層層落在車上、地上,如雪一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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