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你來這裡做什麽？終於不打算鬧下去想要認輸了？」

　　阿宅往對面的沙發裡一窩，她的第二道題還差一點點就能完成了，尤斯塔斯認不認輸都沒有區別了。

　　「我看過亞恒兩百周年慶的一些視頻，知道你的製作能力很强，我當然不是你的對手。」尤斯塔斯順著阿宅的坐姿，將兩隻手搭在膝蓋上，身體微微後仰。

　　「哦？」阿宅有些意外他的爽快認輸，第一局的時候不是還很狡猾嗎？

　　「我聽說卡密是封閉式教學？」阿宅問道。

　　不知道尤斯塔斯是什麽時候看到她的視頻的，如果他是因爲她在兩百周年慶上展露的能力對她感興趣，那也無可厚非。

　　「去年亞恒舉辦兩百周年慶的時候，星域剛好有一場异物種研究交流會。」

　　尤斯塔斯隨口解釋緣由。

　　卡密學生在學院內是無法與外界通訊的，但交流會等外出的機會是他們唯一可以與外界聯繫的時機。

　　「所以你出這道題是想試探我？」阿宅問出心中的一直以來的疑惑，隱藏在暗處的敵人是最難對付的，她想要知道這個尤斯塔斯到底想要幹什麽。

　　「你的東西做得怎麽樣了？」

　　尤斯塔斯避開阿宅的問題，反向問道，他稍微低頭，從阿宅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他眼鏡面上的反光。

　　「很快就好了，無論你有什麽把戲，你很快就會輸了。」

　　回答完這句話，阿宅的心中又生出某種詭异感。

　　一個卡密學生，會因爲什麽原因去接觸一個宿敵因爲她的异能源機械技術？可他們又不是同一個專業，接觸他的敵人能給他帶去什麽？

　　阿宅腦海中閃過一道光，她忽然找到了尤斯塔斯身上那種异樣的來源。

　　他不像卡密學生，或者說他不像是站在卡密立場，不像在這場比賽中與亞恒爲敵的人，無論他是什麽立場，反正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麽簡單。

　　他不是代表卡密出現在這裡的，他隻代表他自己，或者是他身後的什麽人。

　　「你——」阿宅試圖組織語言表達她的感受，但在她開口之前，尤斯塔斯先看出她想表達的意思。

　　他有些驚訝，隨後恢復常態地笑笑，露出一個讓人難以捉摸的表情。

　　「你的感覺真的很靈敏，不僅僅在機械上。要是所有人的感覺都和你一樣靈敏，我可就頭疼了。」

　　面對尤斯塔斯的誇獎，阿宅顯得很冷漠，她對自己的感覺很有信心，但不代表她喜歡被人耍。

　　她能如此輕而易舉地察覺眼前人的不對勁，是因爲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掩飾，只有與他面對面，只有親自與他對視才能感覺得到。

　　他是故意讓她察覺得，從對視的第一眼起，故意引起她的警覺。

　　「我不喜歡繞彎子，在機械以外的事情上我都沒什麽耐心，何况你是卡密的人。」

　　她不喜歡和敵人談天說地，他們之間只有這局比賽對手的關係，無論這個尤斯塔斯想要做什麽，只要她結束這場比賽，就再也不用面對接下來的麻煩事了。

　　阿宅站起身來，向製作室走去，製作室的大門可以閉合，擁有完全杜絕外界干擾的功能，她一個機械系和一個异物種研究系沒什麽好說的。

　　「我不是亞恒星域的人，」尤斯塔斯忽然說道，接下來的話攔住阿宅的脚步，「因爲某種目的才出現在卡密，出現在魚倫身邊。」

　　「也許你沒有發覺，在卡密這支隊伍中，我是他最信任的人。」

　　尤斯塔斯的話成功讓阿宅止步，阿宅心中「回到製作室就這樣結束比賽」的念頭和「去聽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的念頭不斷交鋒。

　　但尤斯塔斯的切入點很成功，他提到了阿宅的哥哥魚倫，阿宅不能放任一顆□□放在身邊而她却毫不知曉。

　　比賽的輸贏已成定局，多和尤斯塔斯聊一下也不會少掉一塊肉，阿宅糾結著一步一步退回沙發前。

　　「什麽意思？」

　　「你瞭解你的哥哥嗎？」

　　又來了，他從來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總是以反問的方式引導對話，阿宅可不會被人牽著鼻子。

　　「你想要說什麽？」她又反問回去，回答問題會暴露信息，提出問題却能獲得信息。

　　尤斯塔斯沒有繼續拖下去，爽快地說道：「魚倫，一個二十年前一出生就打破聯盟記錄的人，極限异能量成長值，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打破聯盟記錄？」

　　阿宅沒有關心過這些事，她對那些虛無的數據不感興趣，她只知道魚倫很强。

　　「你看起來有點困惑，看來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你們這些年都沒有聯繫過呢。」

　　尤斯塔斯的話中不乏親密感，他對魚倫的那種熟絡讓阿宅有些許不適。

　　尤斯塔斯在强調一個信息，一個讓阿宅不願意去猜測的信息。

　　「就算你知道這些又怎麽樣，他這些年都在進行封閉式訓練，稍微查一下就猜到我們沒有聯繫過。」

　　尤斯塔斯對阿宅的說法不置可否，阿宅却看出他笑容中的意味，他在問她「真的是這樣嗎？只要猜測就能猜到這個地步嗎」。

　　「至少我還知道他在學院杯前夕奪取學院首領的真實目的，卡密的其他人都以爲他是爲了榮譽，而我知道，他是爲了你。」

　　尤斯塔斯說著，按下懸浮在一旁的按鈴，模擬空間模擬出的家居機器人歡快地跑到他面前，尤斯塔斯向它要了兩杯茶。

　　家居機器人自動把茶泡好，放到兩個人的面前。

　　「我看今天一句兩句聊不清楚，不如坐下來慢慢說？」

　　阿宅冷冷地看著他鳩占鵲巢的一幕，冷靜道：「你是异物種研究系的，而且還比他高兩個年級。」

　　她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尤斯塔斯真的是因爲某種目的被安插在魚倫身邊的人，爲什不選同級生，不選同院系？那樣不是更好接觸尤斯塔斯不急不慢地抿了一口茶，把玩著茶杯的耳柄，慢悠悠地說道：「如果是戰鬥系我們會成爲對手。」

　　「擅長不同的東西我們才能成爲隊友，距離不會太近也不會太遠，研究系正好是最合適的選擇。」

　　「卡密85%的學生都是戰鬥系，他剛來從卡密的時候一大半人都是他的敵人，在他展露實力之後他們便開始敬畏他的存在——」

　　「如果這個時候有一個其他系的學長，一個在卡密待了兩年，更加瞭解卡密的人向他釋放善意會怎麽樣？」

　　「卡密又是封閉式訓練，那裡無法與外界聯繫。」

　　尤斯塔斯每說一句，阿宅的臉色就難看一分，她不傻，相反，她只是討厭思考機械以外的事情，如果她願意，她可以很聰明。

　　她隱隱猜到尤斯塔斯接下來要說什麽，却沒有組織他繼續說下去。

　　尤斯塔斯看清楚阿宅的表情，在她冷漠的目光下說出結論：「我會成爲你哥哥在卡密最信任的人。」

　　「那又怎麽樣？」阿宅垂下眼睛，盯著茶杯中自己的倒影，不知道在想什麽。

　　「也許你從未瞭解過機械以外的事情，卡密聯盟是一個聯盟，那爲什麽還要分出十二星域？這個問題你有沒想過？」

　　阿宅根本無需回答什麽，尤斯塔斯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經明白了什麽。

　　她的感覺很靈敏，只不過在機械以外的領域是還未點亮的灰色，只要稍微有人提點就能發現問題。

　　「十二星域從來不是一體的，不然就不會喊成不同的名字了，亞恒星域就是亞恒星域，梅爾星域就是梅爾星域，賽德星域……就是賽德星域。」

　　聽到最後一個名稱，阿宅終於抬起頭，道：「你是賽德星域的人？」

　　「是。」

　　尤斯塔斯爽快地承認了。

　　「一個繼承金蘭戰鬥天賦，甚至擁有比她更强的异能量天賦的人，我就是爲此而來的。因爲我們覺得，亞恒星域不能再出一個『怪物金蘭』。」

　　尤斯塔斯口中的「我們」當然是指賽德星域。

　　「你就這樣說出來，不怕被人發現嗎？」

　　阿宅忽然意識到一點，她在學院杯之前稍微瞭解過它的流程，他們現在的一切表現會被外面的人看到，如果尤斯塔斯真的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這下不是自爆了嗎？

　　「只需要一點小玩意兒。」

　　尤斯塔斯沒有具體說明，他避開阿宅繼續問下去機會，只是說道：「模擬空間技術既然是一項技術，它就是可以被干擾的。」

　　尤斯塔斯沒有具體說是什麽東西，但阿宅很快猜到緣由。

　　這裡是模擬空間，他們所有帶進來的東西都是真實的，尤斯塔斯利用了這一點，他的身上帶著某種可以干擾模擬空間的裝置。

　　阿宅的眼神忽然變得很警惕，她在一瞬間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尤斯塔斯可以干擾模擬空間！而學院杯所有的比賽都是在模擬空間中進行的，那他——他對對决結果毫不關心，該不會是早就想好作弊手段了吧？

　　尤斯塔斯看出阿宅的意思，哭笑不得地讓她安心。

　　好鋼要用在刀刃上，這種干擾技術是賽德星域的最高研究成果，他可不會拿來幹干擾比賽這種傻事。

　　「爲什麽告訴我這些？」

　　如果尤斯塔斯是負責接近魚倫的人，他又爲什麽要將真相告訴魚倫的妹妹？

　　「如果你稍微瞭解過其他星域，就會知道賽德星域是异物種研究技術最强大的星域。」

　　尤斯塔斯收起比賽開始就沒斷過的笑容，不經意地嘆了一口氣。

　　那是他下意識的反應，對於他接下來即將要說的話。

　　阿宅意識到，到目前爲止唯有這一口氣是他真實的反應。

　　尤斯塔斯收起笑容，嚴肅的表情忽然與那頭略顯輕浮的棕紅色短髮不相符合。

　　他望著阿宅的方向却幷沒有看著阿宅，眼神聚焦在更遠處，仿佛在看著什麽。

　　而後，尤斯塔斯緩緩道來：

　　「沒有人比研究系的人更瞭解异物種，越是瞭解那種生物就越能感覺到——异物種和人類的戰爭不是區區一個人可以左右的戰爭。」

　　「哪怕是金蘭，或者魚倫那樣强大到極致的戰士，又能殺死多少异物種呢？」

　　「即使潜伏在魚倫身邊，待得越久却越是困惑。他很强大，比我見過的其他任何人都要强大，强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在异物種大潮之前却依然渺小。」

　　「我找不到突破的方法，直到我看到亞恒兩百周年慶的視頻，看到那種無與倫比的异能源機械技術。」

　　「魚宅，我現在對你更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