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小鬼直直地盯著阿宅，不復先前的凶狠和殺意，他的眼睛裡充滿渴望。

　　哪怕坐在他面前的是昨天與他戰鬥過的陌生人，却也是他能抓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阿宅看著趴在她面前的小鬼，昨日看到的那雙猩紅的眼睛不見了，仔細看看，那也不過是雙黑色的帶著點褐色的普通眼睛罷了。

　　那雙試圖殺死她的爪子此時緊緊攥著她的褲腿，連布料也無法穿破的普通的孩子的雙手。

　　唯有昨日被咬傷時刺痛的感覺還殘留在心中，如果不是她的肩上還帶著傷，她都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孩子和昨天的那個怪物是同一個人。

　　怎麽看都是普通的小鬼，但是——

　　阿宅打掉他的手，抓住他的後領將他拎起來扔到一邊：「小鬼，我的傷還痛著呢，誰給你的勇氣大言不慚地要我們救人？」

　　小鬼被扔出去，却沒有回來，他一咕嚕爬起來，一臉認真地說道：「如果你是因爲昨天的事情的話，我把傷還給你。」

　　小鬼說完，他剛才還是人類的手一瞬間變得猙獰，疑似异物種的爪子就這樣憑空出現。

　　幾個人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只見小鬼舉起那雙巨大的尖銳的爪子就要往自個兒肩上抓去。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莫娜，或者說對傷員的敏•感性讓她在千鈞一髮之際衝了出去，堪堪在最後一刻捉住小鬼的手腕。

　　但向前的衝力仍讓尖銳的爪子刺入一部分，莫娜將爪子拉開，幾滴鮮血灑下。

　　莫娜額頭冒出一個「井」字的符號，露出「和善」的笑容說道：「喂小鬼，那可是我包扎的，你要破壞別人的勞動成果嗎？」

　　戴維他們心有餘悸地把頭別過去，莫娜在別的事情上還比較好說話，可涉及到救援問題的時候連洛特也不想輕易去惹她。

　　莫娜把手鬆開，在莫娜「和善」的注視下，小鬼慢慢把爪子放下，手臂自然垂下，又恢復了人類的姿態。

　　他沉默著低下頭，半垂著眼睛，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連局外人也能感受到一絲絕望的氣息，從這個不知是人是獸的小鬼身上彌漫出一種死一般的絕望，傳遞給在場的每一個人。

　　一陣海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樹影斑駁，落葉打在幾個人的脚上，被攔住去路。

　　阿宅撿起落葉，一把碾碎。

　　這座島上到底有什麽秘密，問一問的話就知道了吧，但此時沒有一個人開口，即使昨晚他們的心中已有萬般猜測。

　　也許是這裡的場景做得太真實了吧，不管是潮起潮落，還是太陽的溫度風的聲音，連一個本該作爲游戲人物的角色都能散發如此真實的情緒。

　　就在剛才短暫的接觸中，幾個人對空間模擬技術有了全新的認知。

　　氣氛搞得這麽凝重，還要他們怎麽輕易把話問出口啊。

　　掀開最後的真相，仿佛就必須要承受它的重量一般，接下來他們要知道的，必定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事情吧。

　　「說吧小鬼，怎麽回事？」

　　最後還是阿宅先開口。

　　簡單的一句話就像給了小鬼希望，他把頭抬起來怔怔地看了阿宅兩秒，而後又跑到阿宅面前，握緊了雙手：「你們，不是研究所的人，對吧？」

　　「不是。」

　　研究所？幾個人心中一沉，有一種之前的猜測被印證了的感覺。

　　「我猜對了，你們是……」小鬼遲疑一下，「外面來的人？」

　　阿宅他們對視一眼，就游戲劇情而言，對島上的人來說，外面來的人應該是指島以外的人吧？

　　他們現在的身份應該是因爲飛行器墜•落而意外來到島上的軍部人員。

　　在小鬼的描述中，他們瞭解到島上的基本情况。

　　島上分爲村莊和研究所兩個部分，研究所被所謂的「异能源網」包圍著，這種异能源網能阻止异物種進去。

　　村莊裡則生活著和小鬼一樣的人，平時和人類無异，却能憑藉自身意志變化成一部分异物種特性的人。

　　島上也確實有一個异物種誕生源，每次异物種爆發的時候，村莊的人都要參與戰鬥，將所有异物種殺死。

　　小鬼他們平時的生活就是訓練，除了基礎的訓練之外，還時不時會有新的人加入村莊。

　　每隔一段時間村裡就會有人被帶到研究所去，有些回來後會變得沉默，有一些却再也沒有回來，研究所的告訴他們，如果做得好就能到「外面」去。

　　攔截异物種的异能源網同時也可以攔截村莊裡的人，村莊裡的所有物資都是研究所提供的，因此所有人聽從研究所的安排，生活雖然單調但也平靜。

　　直到有一次小鬼和他的小夥伴被送進研究所，小鬼偶然見到了小夥伴因爲無法承受實驗而死去的情形，終於明白研究所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回到村莊後，小鬼趁警衛不注意從村裡逃了出來。

　　但所謂的逃，也只能逃到島上其他地方而已，小鬼沒逃多久就遇到了遺漏的异物種，碰到阿宅時看到她手裡的异能源槍，以爲她是研究所的人。

　　「只有研究所的人才會拿著那樣的武器。」

　　小鬼憎恨而忌憚地看了他們手裡的异能源武器一眼，又很快收回眼神。

　　「你怎麽知道我們是『外面』的人？」阿宅問道，這個小鬼比想像中要聰明。

　　「如果你是研究所的人，大概我現在已經死了吧。」

　　小鬼的嘴角露出一絲嘲諷，他永遠不會忘記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那是看著被他們殺死的那些怪物的眼神。

　　他曾看到警衛用那種武器將怪物射死，眼神無比冷漠，壓根沒有把它們當做活物來看待。

　　他們用同樣的眼神來看他，曾經他還不明白那是爲什麽，直到他親眼目睹到那一幕。

　　「爲什麽求我？」阿宅又問道。

　　「你很强，」小鬼給出了一個無可挑剔的答案，固執而倔强地看著阿宅，「普通人早就死了吧。」

　　在研究所的時候，他還看到過一些爭執，變化後的同伴將利爪刺入研究人員的身體，被刺傷的人很快就死去，蒙上一塊白布被抬出去。

　　明明刺中的地方不是很致命，却輕易奪走了一個人的生命。

　　也是那一刻小鬼理解了另外一些東西，也許該稱之爲天敵的存在，研究所的人手中的武器可以殺死他們，而他們可以殺死研究所的人。

　　他們不是同伴，他們只是出於某種原因被圈養的「怪物」。

　　這個認知讓小鬼漸漸無法明白自身存在的意義，同伴的死去成爲最後一根□□。

　　他要離開，離開這座島，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的，這個念頭促使他不斷奔走，還沒有抵達海邊就遇到了阿宅。

　　他是懷著殺死她的念頭咬下去的，她抬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會死去。

　　而她現在好端端地坐著，他居然也活了下來。

　　這是上天賜給他的機會吧，小鬼走出帳篷看到阿宅的那一刻是這樣想的，所以他毫不猶豫。

　　阿宅幾個人面面相覷，他們現在瞭解了情况，結合昨天莫娜檢測出來的結果和小鬼所說的事情，他們完全可以猜到所謂的研究所是怎麽回事了。

　　甚至比小鬼本身能明白得更多。

　　「來這座島之前呢？」阿宅問道。

　　小鬼一臉茫然。

　　「你還記得來這座島之前的事情嗎？」

　　小鬼搖搖頭：「從我記得開始，就在這座島上了。」

　　「知道研究所的方向嗎？」

　　小鬼指了一個方向：「就在那邊的山後面。」

　　「好了。」

　　阿宅呼出一口氣站起來，將手放到小鬼沒受傷的那隻肩上，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下一秒，小鬼被她拎到旁邊的大樹下五花大綁。

　　「擬邀作甚麽……」小鬼嘴裡被塞了一塊破布，口齒不清道，他想要變出牙齒將破布咬碎，被阿宅一眼瞪回去。

　　「你老實待在這裡，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吧。」

　　游戲玩家的直覺告訴阿宅他們，所謂的研究所就是他們要下的第一個副本了。

　　他們已經獲得了這個副本的所有綫索，剩下來的只有去研究所才知道了，他們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把這個研究所副本通關。

　　五個人收拾收拾裝備，丟下眼神複雜的小鬼向研究所的方向進發。

　　……

　　山路不好走，爲了提高效率，五個人排成從前往後的一字隊伍，讓戴維負責在前面開路，野外經驗豐富的莫娜在第二個指導，一直順著一條路往前走。

　　研究所，會變成怪物的小鬼，异物種，實驗，這幾個要素加起來，阿宅他們差不多明白這個游戲的劇情了。

　　結合小鬼剛才所說的「异能源網」，這個游戲應該設定在比他們原來世界技術更高級的世界，即使他們帶著帶進來的神級裝備也要小心些。

　　小隊花了三個小時到達山的另一邊，站在山頂上隱約可以看到半山腰的研究所和村落。

　　他們一路走來都很平靜，沒有遇到傳說中的警衛，說明研究所幷沒有派人來尋找小鬼的下落。

　　是覺得他一定逃不出這座島，結局頂多也就是被下一次异物種爆發吞噬而已嗎？

　　還是說，他們與小鬼的相遇也被算計其中？

　　一路上阿宅他們除了趕路，還分析了一下目前的狀况。

　　從沙灘上墜•落的飛行器來看，他們是軍部的人員，因爲飛行器毀壞而被迫降落到這座島上。

　　但軍部人員指揮聽從軍部的安排，不會無緣無故路過這麽一個地方，他們的飛行器又爲何恰好在這座小島的附近損壞了？

　　仔細想想，這個劇情實在太過蹊蹺，如果他們是真實劇情中的人物，還真的應該避開研究所，想辦法怎麽離開才對。

　　但既然這是預選賽的一環，那個研究所無論如何也要一探了。

　　猶豫只是在浪費時間。

　　阿宅等人爲了節省异能量，幾個人輪流打開武器的探測系統，一直走到距離研究所約一千米的距離。

　　這裡是A•級武器能探測的最遠範圍，如果對方也和他們拿著一樣的武器——

　　不等他們商量進攻的對策，忽然警報響起。

　　幾個人覺得他們脚上一痛，低頭一看，幾根針扎在他們的小腿上。

　　射出針的機關是從地上升起來的，以草叢作爲掩飾，僅僅露出一個頭，要不是他們注意到針飛來的方向，還無法發現那些機關。

　　周圍忽然吵吵嚷嚷的，他們被包圍了。

　　幾十個警衛服裝的人端著异能源武器對準阿宅他們。

　　幾個人心下一沉。

　　敵人的來源是……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