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葉穗的怒氣倒是平息了， 但胖小孩哇的一聲哭出來，他平時隻欺負人， 沒被鬼欺負過。這個怪阿姨好凶！

　　他用胖乎乎的小手揉著臉， 坐在地上開始撒潑， 奶聲奶氣地說：「阿姨壞，阿姨欺負人。」

　　不管是人是鬼，小孩子的撒潑打滾總是很有效果。葉穗無奈地走到他面前， 從包裡掏出一顆糖，塞進他手裡。

　　哭聲停了， 他從指縫裡偷看葉穗的臉， 那張臉神色柔和， 長得又漂亮得很。

　　「謝謝阿姨。」胖小孩剝了糖紙往嘴裡塞。

　　這胖小孩看起來只有五六歲， 叫葉穗阿姨似乎也沒什麼問題。不過，突然被叫阿姨的葉穗， 還是莫名感覺自己的年齡蹭蹭蹭往上漲了。

　　在今晚撿起了偶像包袱的葉穗，很認真地糾正了叫法：「我不是阿姨，叫姐姐。」

　　胖小孩不情不願地叫了一聲：「姐姐。」

　　這句姐姐叫到葉穗心坎裡， 她摸了摸他的胖腦袋：「真乖。」

　　沈述：「……」

　　開車回去的路上，沈述不時用餘光看葉穗幾眼。

　　儘管事情已經過去了， 但他仍是記得那時在街上被一個鬼小孩打擾後， 葉穗遺憾的神情。

　　回到小區， 時間已經挺晚了。下車後，葉穗黏在沈述身上，手鑽進他的手套裡， 一路上就再也沒看見鬼。

　　平平安安地抵達了家中、

　　葉穗開門進了家，在門口換了暖乎乎的棉拖，正準備往房間裡走，和沈述各回各房的。

　　沈述站在客廳裡沒動，忽然叫住了她：「等一下。」

　　葉穗停住了腳步，轉身看了過來，不知道沈述要做什麼。她站在那裡，看著沈述朝自己走過來。

　　沈述緩步走到葉穗面前，他俯身彎腰，四目相接，兩人的視線在寂靜的夜晚間撞在了一起。

　　下一秒，沈述低頭掃過葉穗的五官，距離很快拉近。

　　葉穗倏地愣住，她的唇被他攫住，他輕輕地吻了下來。柔軟的觸感襲了上來，他在她唇間輾轉，氣息交纏。

　　這個吻猝不及防又驚喜萬分。

　　她的喉嚨微顫，發出一聲輕盈的喉音。她勾住他的脖子，挑逗著他的舌尖，回吻住他。

　　漫長的時間滴答地走，鬆開了擁抱後，葉穗抬起眼，看向沈述。沈述對她解釋了一番：「剛剛不是沒有完成嗎？」

　　所以回來後，沈述一直記得，要補她一個吻。

　　葉穗眉眼一彎，沈述平時是這麼有原則的人，就連親起人來，也是這樣一本正經，一絲不苟。

　　葉穗踮起腳，對著沈述的臉，連親了好幾下，把唇上僅剩的口紅全印在了他的臉頰上。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令沈述恍了神，他站在原地怔住，表情待了一會。

　　葉穗輕笑了一下，轉身就跑，她一邊往自己的房間走，一邊落下最後一句話。

　　「老公，晚安啦。」她的聲音敲響家裡的沉寂，輕柔動人的聲線，使得撲面而來的空氣盡是清甜。

　　沈述望著葉穗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她嘴唇的溫度似乎在留在那裡。

　　葉穗的房間門關上，客廳裡只剩下沈述一個人。

　　沈述起步，進了房間，脫下外套去洗漱的時候，站在鏡子前面，看見了臉上的口紅印，又是一愣。

　　昏黃的燈光掠過，方才的畫面在腦海中閃回。

　　沈述彎了彎唇，伸手擰開水龍頭，溫熱的水劃過他的手指。他一點一點擦拭掉葉穗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

　　窗外還在下雪，四處飛舞，除了漫天的落雪聲，白日的浮躁已被覆蓋，夜愈發深了，只餘寂靜。

　　冰天雪地被隔在了窗子外面，一夜好夢。

　　除夕前一天。

　　夜幕初降，天空便紛紛揚揚地開始落起雪來，給濃重的夜色添上星星點點的雪白。

　　從早晨開始，沈述就沒有見到葉穗，葉穗有一整天的工作，明天才能正式放假。

　　昨天沈述就接到了沈宅那邊的電話，沈老爺子特地提醒沈述一聲，讓他來沈宅過除夕。

　　葉穗有工作，自然不能前去，所以沈述只能一個人前往。

　　沈述從華瑞回來後，面對的就是空空蕩蕩的房子。原來只是少了一個人，就變得如此冷清。

　　沈述沒有換下身上的衣服，也沒回房間，只是坐在沙發上，看著葉穗白天給他發的短信。

　　葉穗提醒沈述，今晚去沈宅的時候，千萬別像上次一樣，被人欺負到頭上，也不計較。

　　這條信息還是葉穗在抽空的時候發的，現在她忙得騰不出手來，所以一直沒能聯繫沈述。

　　沈述把這條信心反反復複看了很多遍，每個字都被他盯了很久。

　　下一秒，安靜的房間裡突然響起了手機鈴聲，沈宅的車子已經到了樓下，來接沈述過去。

　　沈述到的時候，已經到了不少賓客了。沈述一到，那些沈家的人都看了過來。

　　他們之間的一些人知道沈述三十歲死劫的事情，現在沈述平安地度過了三十歲的生日。

　　再加上沈老爺子的反應，他對沈述的態度比已經更親切了些，說是補償，又像是別的什麼原因。

　　大家都紛紛猜測，沈老爺子是否改變了主意，而沈氏的繼承人又會不會要換人當了。

　　他們也都知道沈述最近的事業通暢，說明他能力極強。

　　相比之下，沈修只是作為一個區區的娛樂圈名人，沒有經營任何公司的經歷，那麼，沈述他成為繼承人的勝算，是不是更大？

　　在大家明裡暗裡的猜測中，他們對沈述的態度也一反常態，變得熱絡起來。

　　「沈述，聽說你最近事業進展得很順利，要是你有困難，隨時可以找我。」沈家一位長輩主動和沈述敬酒，還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遞了過去。

　　沈述接過名片，面容淡定，並沒有因為他們的舉動而受寵若驚。

　　除了這位長輩，之後陸陸續續地過來了不少人，他們都想緩和與沈述之間的關係。

　　如果沈述成為了繼承人，那麼和他搞好關係就是必要的。

　　不遠處的沈修自然將這一幕看在了眼裡，他身邊站著常螢，讓他更覺得自己落了面子。

　　平日裡，無論是大小場合，全部人都以他優先，而現在卻隱約有了朝沈述傾倒的趨勢。

　　儘管沈家的那些人依舊傾向於自己，但是這種舉動更像是一種預兆，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從他手中脫走的開端。

　　原來不是他多想，而是沈家的那些人也都嗅出了風向的轉變。

　　即便沈修在娛樂圈這麼多年，拿了不少影帝，卻第一次管理不好自己的表情，他的臉色明顯沉了下來。

　　常螢向來會關注沈修的神色，沈修神色的變化都落入了她的眼中。

　　如果沈修不能繼承沈氏，那麼她真的要永遠低葉穗一頭了。

　　沈修極其想要的東西，沈述完全沒有放在眼裡，他甚至覺得以前別人的忽視更讓他自在。

　　而現在這些的人嘴臉卻讓他徹底看清了他們的冷漠，沈述不由得再一次想起了葉穗。

　　沈述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他朝著正準備向他敬酒的人比了個手勢：「接個電話。」

　　沈述終於從這令人窒息的晚宴中脫離了出來，他走到了院子裡，冷冽的空氣襲來。

　　沈述想著會不會是葉穗的工作結束了，所以打來了電話，沈述隱著欣喜的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的時候，一下子暗了下來。

　　猶豫了幾秒，鈴聲響了很久，在快結束的前一秒，沈述按下了接聽鍵。

　　「阿述。」手機那邊傳來的是盛芸略顯激動的聲音。

　　沈述的情緒沒有被盛芸影響到半分，他平平淡淡地嗯了一聲，即不疏遠，也不親近。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沈述隻認定葉穗是他的家人，至於盛芸，她只是一個曾經生下他的人而已。

　　盛芸並不知道缺失了這麼多年的母愛，不是憑著幾句後悔和安慰能夠彌補的。

　　盛芸的第二任老公死了，雖然她繼承了大筆的遺產，但是她竟找不到一個能陪她過年的人。

　　可能是因為年齡大了，她也想要享受兒女繞膝，含飴弄孫的日子。

　　「沈家那邊對你不好，今年你可以來媽媽這裡過年。」盛芸知道沈述對葉穗的在意，她立即補了一句，「你可以把葉穗也帶過來。」

　　因為提及葉穗，沈述的眼神柔和了一些，他看著悄聲無息落著的雪花，安靜地開了口。

　　「不用了，謝謝你的關心，我已經不需要你陪我過年了。」沈述禮貌地拒絕了盛芸的要求。

　　沈述的語氣淡淡，但盛芸聽出了他聲音中的堅持，只能遺憾地掛了電話。

　　沈述沒有再回去那個無聊的聚會，但是因為葉穗不在家，沈述還在這裡多逗留了一些時間，回家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

　　沈述到了家樓下，沒有直接上樓，而是在小區裡散起步來，他沿著之間和葉穗一起散步過的路線走著。

　　頂上是簌簌的雪，細碎的雪花依舊落著。

　　家家戶戶都亮著燈，幾乎所有人都留在了家裡，小區裡倒是顯得有些冷清，沒有幾個人經過。

　　沈述走了一圈後，正好走到了樓下，他剛準備上樓，眼前突然一暗，一雙冰冷的手覆在了他的眼睛上。

　　下一秒，身後那人把下巴靠在了沈述的肩膀上，熟悉的氣息傳來，沈述的唇角漫起笑意。

　　葉穗貼在沈述的耳邊輕聲地念著：「三，二，一。」

　　倒數結束，葉穗輕笑了一聲，叫了沈述的名字：「沈述，除夕快樂。」

　　葉穗把放在沈述眼睛上的手移開，但是她沒有立即走開，而是伸出手，勾住了沈述的脖子，賴在沈述的身上。

　　「沈述，我的腿好累。」葉穗在外面站了一整天，忙得連水都沒喝幾口，她下意識和沈述撒嬌。

　　沈述突然微微彎下了身子，葉穗都沒反應過來。

　　沈述輕拍了一下葉穗環著他脖子的手：「我背你。」

　　葉穗聽到沈述提議的時候，有一瞬間的心動，但是她立即拒絕了：「不用了，會被人看到的。」

　　沈述很堅持：「這裡沒有人，你可以帶上帽子。」

　　葉穗看了一眼四周，小區裡幾乎沒什麼人，她大著膽子趴在了沈述的背上：「那辛苦你了，老公。」

　　沈述眼底浮起笑意，把葉穗整個人托了起來，還提醒她：「帽子。」

　　葉穗把羽絨服的帽子戴了上去，帽子寬大地蓋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她還順便把脖子上的圍巾解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圍在了沈述的脖子上。

　　圍巾上還殘留著葉穗的體溫，溫度通過圍巾傳到了沈述的臉上。

　　葉穗看小區裡這麼冷清，膽子變得更大了些，她戴著厚厚的帽子，沒有人會發現她在做些什麼。

　　沈述感覺到臉上傳來的觸感，葉穗一下一下小小地親著他的側臉，像是蜻蜓點水一樣，觸碰一下又很快離開。

　　「沈述，你的臉很冷，我幫你暖暖。」葉穗在剛才第一眼看到沈述的時候，就察覺到了沈述的情緒不佳。

　　葉穗多少猜到一些，但她不想直接挑明，而是選擇用另一種方式哄沈述開心。

　　沈述先是怔了怔，然後他抱緊了葉穗，快步往前走去。

　　葉穗被嚇了一跳，把沈述的脖子圈得更緊了，她意識到沈述的心情已經恢復了，她也跟著露出笑容。

　　「好啊，沈述你還會惡作劇了。說，跟誰學的？」

　　沈述笑了，什麼話都沒說，又故意做出要往前跑的姿勢。

　　葉穗嚇得立即用腳勾住沈述的腰：「別別別，沈述你學壞了。」

　　雪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變大了，大雪漫天紛飛，鋪天蓋地都是凜冽的寒意。

　　但是安靜的大雪中，卻時不時傳來葉穗的笑聲，連寒冷的雪都變得不這麼冷了。

　　第二天，葉穗和沈述準備回嚴嵐家過年，儘管沈老爺子想要沈述回沈宅過年，但是嚴嵐孤身一人，不陪她也說不過去。

　　行李前一天就準備好了，沈述讓葉穗睡覺，等他把東西準備好後，才熱了一杯牛奶，叫葉穗起床。

　　葉穗昨天太累了，沈述想讓她多休息一會。

　　葉穗洗漱好後，還是迷迷糊糊的，沈述也沒有把她弄清醒，而是讓她繼續在車上睡著。

　　車還沒有啟動，葉穗包裡的手機突然響了，是嚴嵐打來的電話。

　　沈述立即拿過了手機，走出了車外，才接起了電話：「岳母。」沈述的語氣很恭敬。

　　嚴嵐愣了幾秒，隨即笑道：「是小述啊。」

　　沈述解釋：「葉穗昨天工作忙，我想讓她在車上繼續睡著。」

　　嚴嵐的語氣很溫柔：「我沒什麼事，就是想讓你們路上小心一點，現在下了雪，地上很滑，開車的時候記得要注意，不要太急了。」

　　嚴嵐嘮叨了一會，但是沈述都很有耐心地應下了，沒有一點不耐煩。

　　嚴嵐不再多說：「給你們的飯菜都準備好了，我在家裡等你們。」

　　掛了電話後，沈述坐回了車裡，他看著仍舊睡著的葉穗，眼底隱著笑意，他想到了剛才嚴嵐說的那個字。

　　家。

　　那不僅僅是葉穗的家，現在也是他的家了。

　　沈述啟動了車子，朝著嚴嵐的家駛去。車子開了一大半，葉穗醒了，她揉著眼睛直起身來。

　　葉穗看向窗外，聲音還帶著一些迷糊：「沈述，積雪了。」

　　大雪下了一整夜，地上早已經覆滿了雪，雪花落在車窗上，很快就消失了。車裡開著暖空調，把冷冽的空氣隔絕在外。

　　沈述嗯了一聲，把放在一旁的保溫杯遞給葉穗：「這裡有熱水。」

　　葉穗乖乖地接過保溫杯，喝了幾口。車子很快就開到了嚴嵐的家。

　　今天是除夕夜，目光所及之處的，都是張燈結綵的場景，所有人都在慶祝新年。

　　沈述和葉穗走進嚴嵐家的時候，門是虛掩著的，桌上有著滿滿一桌的菜，嚴嵐還在廚房裡忙活。

　　葉穗好說歹說，才把嚴嵐推出了廚房，和沈述一起做著最後的新年準備。

　　冬夜來得特別早，還沒到六點，天就已經黑透了。這一次的家庭聚會和沈宅的不一樣。

　　儘管只有他們三個人，沈述卻絲毫也不覺得冷清。

　　快到十二點的時候，葉穗拉著沈述走出家門，站在院子中。

　　時針指到十二點的那一瞬間，天空驟然明亮了起來，煙花乍響，夜幕被斑斕的煙花映亮。

　　葉穗笑了，在喧鬧的鞭炮聲中，提高了聲音：「沈述，新年快樂！」

　　煙花盛放，璀璨至極，素淨潔白的雪花無聲地落下。

　　這一年的冬天，是葉穗和沈述在一起過的第一個新年。

　　今夜的溫度是一個月裡最寒冷的，但是沈述在她身邊，葉穗倒覺得這是最溫暖的一個晚上。

　　她隻願和沈述在這樣的煙火氣息裡，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