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國泰劇院。
臨近十二點, 劇院裡的燈都滅了,觀眾早已散場, 厚重的幕布已經拉上, 將舞臺遮擋著。底下的座椅全部空空蕩蕩。
整個劇院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一絲光都透不進來,因為沒有人,顯得格外空曠。
指針剛指向十二點, 劇院裡的幕布突然動了一下,然後一點一點地, 緩慢地往兩側拉開, 第二道幕布也開始往上移動。
操控室裡沒有人, 幕布卻自己動了, 幕布拉開後,露出整個舞臺。
下一秒, 絲絲縷縷的歌聲從空無一人的舞臺上傳來,仔細一聽,是西廂記的歌詞。
有一個舞臺劇的演員小周還沒有離開, 她為了多練習一些時間,特地要了鑰匙, 準備最後一個走。
小周在換衣室裡換著衣服, 她換好衣服, 剛從換衣室走出來,就隱約聽到了從舞臺那邊傳來的歌聲。
小週一恍神,還以為是自己太累了, 誤聽了,於是關上了換衣室的門,打開了手機上的照明燈,往舞臺那邊走了過去。
越靠近舞臺,歌聲越是清晰,小周演了好幾年的舞臺劇,自然聽出了此刻這人唱歌的技巧純熟,歌聲極為動人。
小周還以為是那個演員和自己一樣,想留下來多練習一下,不過很奇怪,她好像從來沒有聽過這道聲線。
當小周走到舞臺邊的時候,歌聲戛然而止。
小周拿手電筒照了照:「剛才誰在那裡?」空蕩蕩的劇院只剩下回音,沒有人回答。
小周皺著眉看著被拉開的幕布,心想這人怎麼都不回答,練習完也不知道把幕布給拉回去。
小周掏出鑰匙,打開了控制室的門,操控著開關,把幕布給拉上了。
做好這一切後,小周重新將控制室上了鎖,然後往大門口走去,還沒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突然想到劇院裡還有個人,要是她走了,那人就被鎖在這裡了。
鑰匙被她借走了,剩下的那把鑰匙在保安那裡。
「誒,我要走了,你要不要一起?」小周朝黑漆漆的空氣喊了一聲,依舊沒有人回應。
等等,鑰匙只有一把的話,那人是怎麼進控制室的?
小周忽然覺得遍體生寒,她感覺涼意從腳底抽起,她差點就挪不動步子。
下一秒,剛才陌生的歌聲又從緊閉的幕布里傳了出來。
「月色溶溶夜,花陰寂寂春;如何臨皓魄,不見月中人……」是西廂記的歌詞,歌聲清晰。
小周心臟一下子狂跳起來,她抬了抬發軟的腳,用最快的速度往大門外面衝去,背後還響起歌聲。
這天起,國泰劇院就傳出了鬧鬼的傳聞,不止小週一個人撞見過,其他演員也陸陸續續地遇見過詭異的現象。
國泰劇院離葉穗的家不遠,但是葉穗沒有這麼多的閒工夫,去把每個鬧鬼的地方都查看一遍。
葉穗對國泰劇院的傳聞一無所知,她正抽出了一些時間,在家裡做著巧克力。
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巧克力,可是她給沈述做的愛心巧克力。
自從葉穗和沈述在一起之後,葉穗對那些網友提過的攻略十分信服,她覺得之前她做的那些事多多少少肯定影響到了沈述。
葉穗不知道其實那些事,只要是葉穗來做,都會吸引到沈述。
相反的,要是不是葉穗,而是換個女人來,就算那人做一百個愛心巧克力,沈述也會視而不見。
葉穗特地買了一個超大的愛心模具,到時候做個大愛心送給沈述,沈述一半,她一半。
葉穗哼著歌,在廚房裡融化著巧克力,濃烈的甜香彌漫在整間屋子裡。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葉穗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動作,她側著身,往外面看了一眼。
是茶几上的餐巾紙掉在地上了,葉穗沒去理會,她覺得可能是自己剛才抽紙的時候,沒放好,所以掉了。
葉穗繼續攪拌著巧克力,融化地差不多了,她拿著巧克力走出了廚房,餐桌上已經攤好了保鮮膜,上面放著一個愛心模具。
葉穗小心翼翼地把巧克力倒在了模具裡,葉穗還買了她喜歡吃的堅果,準備點綴在巧克力的上面。
昨天,葉穗有旁敲側擊地問過沈述,但是沈述對吃的東西根本就無念無想,別說是堅果,沈述都說不上他最喜歡吃的是什麼
葉穗撬不開沈述的嘴,只能按照自己的喜好來了,不過她喜歡的,沈述肯定也會喜歡。
葉穗極有耐心地坐在餐桌邊,在愛心形狀的巧克力上點綴上兩顆小愛心。
正當葉穗裝飾著巧克力的時候,客廳裡突然傳來了一陣歌聲。
「月色溶溶夜,花陰寂寂春;如何臨皓魄,不見月中人……」
葉穗的動作一滯,嚇得她把拿起來的堅果掉在了地上,剛好一路滾到了客廳的方向。
任誰聽到空無一人的房間響起歌聲,都會害怕的。
這句歌詞葉穗記得很清楚,她在上次參加過的綜藝裡,為了嚇那些嘉賓的時候唱過。
葉穗那時在洗手間的時候,看到鏡子上浮現出了西廂記幾個字,於是就地取材,唱了這首歌。
可是她沒想到把那個鬼帶回家啊。
歌聲還在繼續,葉穗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沒動,她顫巍巍地伸出手,去夠不遠處的手機。
葉穗撥通了沈述的電話,聽到沈述的聲音,她也能壯壯膽子。
鈴聲響了一秒,沈述就接了起來:「葉穗。」
當沈述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的時候,葉穗心安了大半:「沈述,我就想聽聽你說話。」
儘管沈述在感情方面有些遲鈍,但是他現在立即猜到了葉穗的意思:「怎麼了?你害怕?」
沈述下一秒說的話,就讓葉穗徹底安下了心。
「我提早回家,現在已經快到門口了。」
話音剛落,玄關處就傳來了聲響,門開了,沈述沒有掛電話,一邊拿著手機,一邊走了進來。
葉穗立即發現客廳的那道歌聲開始變了,原本優美動聽的歌聲變得顫抖起來,最後哆嗦地連歌詞都忘了。
葉穗原來還想送個巧克力給沈述,沒想到沈述最近總是提早回家,驚喜都沒辦法準備了。
沈述快步朝葉穗走了過來,他剛想問剛才的情況,看到一桌的巧克力,卻怔住了。
有沈述在,葉穗自然是不怕了,她把鬼拋到腦後,指著桌上的巧克力,問沈述:「給你做的,喜歡嗎?」
果不其然,沈述立即點了點頭:「喜歡。」
沈述這才知道,葉穗昨晚老是旁敲側擊地問他有關於堅果的事情,他沒什麼特別喜歡的,所以也答不出來。
「我喜歡開心果,也喜歡這個。」沈述馬後炮地把巧克力上點綴著的堅果都誇了一遍。
就算是這樣,葉穗也高興。
等葉穗把巧克力放進冰箱裡的時候,她這才想起來,她好像忘記了一件事,那唱歌嚇人的鬼還在她家呢。
葉穗走到客廳,發現客廳的角落裡站著一個穿著民國時期衣服的女鬼。
女鬼看到葉穗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她眼睛一亮:「你果真是知音人。」
原來這個女鬼叫高織雲,她的確是那間凶宅的主人,她看到葉穗當時唱了西廂記,認定葉穗是知音人,所以找到了葉穗。
沒想到葉穗真的能看見她。
葉穗好奇高織雲的目的:「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高織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最喜歡唱西廂記,想著有機會能在舞臺上再表演一次。」
「我想讓你當我的觀眾。」
高織雲沒提沈述,就算她再想要觀眾聽,也不敢讓沈述這個渾身上下散發著陽氣的人過來。
葉穗似乎想到了什麼,附在沈述耳邊說道:「你想不想在晚上和我約個會?」
沈述提早回家,就是為了和葉穗約會的,他當然沒有任何意見。
葉穗看向高織雲:「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劇院,你可以把你原先的朋友都叫來,不過我老公也要一起去。」
高織雲雖然害怕沈述,但是她想著多一個觀眾也是好的。
葉穗當晚就幫高織雲聯繫到了一個空置的劇院,葉穗找了朋友借了一個晚上。
整個劇院燈火通明,就是為了完成高織雲的願望。
高織雲請來了很多她的小姐妹,還有和她一樣熱愛唱歌的人,他們一起同台演出。
等到那些鬼興致勃勃地過來後,發現劇院的第一排坐著葉穗和沈述,腿瞬間嚇軟了。
那些鬼乖乖地空出兩排的位置,很識相地坐在了後面,給葉穗和沈述留出了私人空間。
沈述看不見那些鬼,但是他能聽到從舞臺上傳來的歌聲。況且旁邊還坐著葉穗,即使他看不見,但這也算是一場變相的約會了。
沈述下意識地想伸手握住葉穗,沒想到抓了個空,葉穗把手往旁邊一移:「你忘了,我碰了你,就看不見了。」
沈述委屈地縮回了手,乖乖地坐在了位置上。
高織雲和她往年唱歌的朋友,站在舞臺上,不知道她們是從哪裡找來的戲服,配上她們的歌聲,的確是一場視覺享受。
葉穗靠在沈述身邊,聽著舞臺上的歌聲,來一場獨一無二的約會,只有她和沈述兩個人。
葉穗偏頭看了一眼沈述,沈述怕自己碰到葉穗的手,小心地把自己的手交疊在了胸前。
葉穗觀察著沈述的表情,發現他的視線落在舞臺上,注意力卻沒有放在上面。
沈述走神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
葉穗無聲地笑了一聲,她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了一雙手套,戴在了手上,出門前她就已經做好準備了。
「沈述。」葉穗貼在沈述的耳邊,輕輕地叫了一聲。
沈述一聽到葉穗的聲音,就立即轉過了頭,看向葉穗。
下一秒,葉穗伸出手,穿過沈述的胳膊,主動握住了他的手:「老公,我們握個手再約會唄。」
沈述剛才的一點不悅徹底消失了,他沒握到葉穗的手,連聽戲的心情都沒了,現在就不一樣了。
葉穗感覺到沈述握緊的手,嘴角勾起,她發現她的老公還挺好哄的。
離開劇院以後,葉穗和沈述開車離開,她有些餓了,在附近還在營業的餐館裡買了點東西,坐在車裡吃完。
汽車停在路邊,葉穗吃完了夜宵,便下來走走,就當做消食了。
葉穗和沈述沿著街道邊上走,傍晚那會已經下過了一陣子雪,現在地上鋪著一層積雪。她穿得暖,把沈述也裹得嚴實,自然不覺得冷。
走著走著,葉穗突然感覺到細小的雪花劃過她的睫毛,寒意輕拂。
葉穗頓了頓,抬頭一看,驚喜地開口:「沈述,下雪了。」
黑沉沉的夜空,沿路的街燈明亮,雪花撲簌簌地往下落,天地間已然成了一片雪白。
沈述皺了皺眉,幫葉穗撐起傘,她站在傘下面,看雪花落下。
停下腳步的時候,葉穗才發現,他們不知不覺走到了一處地方。
這座宮殿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了,是夏周朝的王宮,現已成為了國家的博物館。
這個世界的歷史,葉穗也是在拍戲的過程中逐漸瞭解到的。夏周朝,是在原來的世界不曾有過的一個朝代。
從外頭看,只能看見紅牆黃瓦,新雪覆在瓦上,側門緊閉著,裡面的景象一處都見不著,裡頭的雕樑畫棟僅憑她的想像。
葉穗一恍神,忽的聞到了梅花的香味。幽冷的香味飄過她的鼻間,莫名產生了幾分熟悉的感覺。
葉穗仰起頭,看著紅色的宮牆,雪花落下時,猶如潔白的印記。不知怎的,突然有了想進去看看的衝動。
夜裡已經閉館,裡面只有巡視的工作人員。
見葉穗踮腳往裡頭望,沈述覺得奇怪,問道:「怎麼了?」
「我沒參加過夏周朝的王宮,只是有點好奇。」也不知道怎麼就有了剛才的念頭,葉穗晃了晃腦袋,一閃而過的想法隨即消失了。
葉穗轉過身來,看向沈述,她正想說我們回家吧,卻望見了沈述那雙清澈的眼睛。
方才她在看紅牆黃瓦時,他一直在看著她。
沈述的眼神很專注,他只會對她流露這樣的目光,他的鼻子也好看,高挺筆直,還有那嘴唇生得真好看,唇線分明……
葉穗心裡有無數溢美之詞,能面對著沈述這張臉誇個幾天幾夜,然而,這些讚美此時都只能總結為兩個字。
想親。
雪下得清冷,細小的雪花飄進傘裡,葉穗往沈述那頭鑽了鑽,聲音低下來:「沈述,我冷了。」
沈述單手拿傘,另一隻手替葉穗理了理圍巾,將她脖間裹住。他俯身的時候,恰好對上葉穗的視線。
葉穗歪了歪腦袋,眼神暗藏深意,像一個勾人的女妖精。
她彎唇,狡黠地一笑,突然踮起腳,直直地往他的唇上貼去。
他們的唇距離僅差一毫米,眼看著就要吻上的時候,一個雪球砸到了兩人的中間,浪漫的氛圍頓時被打破。
葉穗感覺到身子被雪球砸痛,那裡還傳來了銀鈴般清脆的笑聲,是孩童的聲音。
又來了,前幾天在家裡的事情仿佛現場重演。
為什麼!葉穗真想仰天長嘯,這年頭連談個戀愛卿卿我我都要受到這麼多阻礙嗎?
葉穗的臉冷了下來,轉頭直往笑聲發出的那個方向看去。
一個小孩身上裹著帶血的棉襖,捧著肚子站在那邊笑得開懷。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小孩,是一個大半夜在街上遊蕩的鬼。
原本還在嘻嘻笑著的小孩,看到暴怒的葉穗,臉上的笑容立即收了。
在沈述的耳濡目染下,葉穗的膽量和鬥鬼能力都被訓練得比以前強多了。
深冬的夜晚,一個染血的鬼小孩,站在漫天飛雪中,目光怯生生的。他彎下腰,繼續揉雪團,往他們的方向扔。
那幅詭異的畫面,落在葉穗的眼中,卻隻提醒了她一件事。
梅花香、白色落雪、寂靜的街道,這麼浪漫的場景,剛才她苦心營造的氛圍就是被這個熊孩子給破壞的。
下一秒本來應該是一個吻的,可她一點都沒親到沈述,真的好委屈。
葉穗在腳邊的積雪中扒拉了一下,揉出了一個雪球,猛地朝那方向扔了回去,憤怒的女人一出手,百發百中。
熊孩子沒能繼續騷擾他們,雪球已經在他身上碎了個稀巴爛。
沈述眼睜睜地看著那個雪球砸中了不遠處透明的空氣,被雪暈染出了模糊的形狀,那團空氣頓了頓,似乎是覺得身上疼。
被惹毛的葉穗,衝著那個熊孩子一聲怒吼:「你知道打擾大人談情說愛要遭天譴的嗎?」
沈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