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水鬼少女告訴葉穗， 她的身份：「我叫宋筱。」

　　葉穗：「我是葉穗，你是在這裡等我嗎？」

　　宋筱點了點頭：「那天在岸邊看見你， 我就猜到你能見到鬼了。」上次葉穗誤以為她是厲鬼， 所以她沒有機會開口， 就先離開了。

　　被鬼找了這麼多次，葉穗已經很上道了：「你是不是有什麼沒有完成的心願？」

　　宋筱神色一凝，她的眼淚砸在木質地板上：「我暗戀那個畫家很久了。」

　　宋筱是一個校園暴力受害者。

　　宋筱和畫家是同一所高中的學生， 畫家是她的學長。他是她短暫的青春裡，遇到過唯一的善意。

　　宋筱是校舞蹈團的領舞， 卻因為冷淡的性格， 被人認為心高氣傲， 瞧不起人。宋筱被同齡女生欺負， 她們拿走她的舞蹈鞋，把她課桌裡的書倒滿一地， 揪著她的長髮按在牆上……

　　有一天，宋筱坐在舞蹈房旁邊的樓梯上，捂著腳， 低頭流淚。

　　一個男生走到宋筱面前，她認得他， 那是樓下畫室的高三學長， 總是沉默地抱著畫冊。

　　宋筱被打過的臉頰還是紅腫的， 眼淚緩解不了痛苦。她們對宋筱的討厭日益漸深，一次次嘲笑她，孤立她， 攻擊她。

　　那天下午，學長坐到宋筱身邊，沒有安慰，只是給了她一張紙巾。

　　這個世界的惡意太多了，宋筱看見黑漆漆的天，一道小小的光漏進來。

　　後來，宋筱又一次被不良少女拎著頭髮，按在牆上。她們人多，她像一隻笨拙的老鼠，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教導主任突然敲門，把那群欺負宋筱的人全都帶走了。他們離開後，宋筱看見敞開的門那頭，站著學長。

　　宋筱的家境不好，像她這樣的人，只有努力學習，才能離開這個地方。

　　宋筱聽說學長考到了美術學院，她拼命學習，以後填志願的時候要考去他的城市。

　　別人再怎麼欺負宋筱，她都不在意了。只是在經過畫室的時候，會想到遠方有一個她暗戀的人。

　　高三結束後的那個夏天，宋筱落水，被真正的水鬼拉下水，成為了別人的替死鬼。

　　她再也沒有機會，告訴學長，自己暗戀他那麼久了。

　　後來，宋筱每次看到落水的人，都會盡最大的努力去救他們。

　　宋筱經歷長達高中三年的校園暴力，即便她忍受過那麼多的惡意，還是保留了心底的善良。

　　而那些欺負過宋筱的人，那些充滿戾氣的少年少女，就算是隨波逐流的辱駡，也是實質性的傷害。

　　但他們早就已經不記得，自己曾經對宋筱造成了多少的傷害。

　　在湖中的時間漫長得要命，宋筱以為她永遠都見不到學長了，但是有一天，她在海邊看見了畫畫的學長。

　　學長的家境敗落，他每天替人畫畫，只是為了賺學費。沒有生意的時候，他便畫自己喜歡的東西。

　　學長畫他心中的洱海，宋筱就在旁邊看著他。

　　學長的一幅畫飄進了湖裡，他試圖去撿那副畫的時候，不小心落水。宋筱害怕了，她不要讓學長成為別人的替死鬼，她一定要把他救出來。

　　他曾經參與過她的生命，讓她從絕望中走了出來。

　　宋筱已經死了，學長不會再知道，她暗戀他。但宋筱希望，他的生命能延續下去。

　　畢竟，那束光照亮過她。

　　救了學長以後，宋筱看到，他來洱海邊的次數越來越多。她能經常看見他，可是，她發現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快要離開了。

　　聽完了宋筱的故事以後，葉穗看見，她眼角的淚落了下來。宋筱目光含淚：「我的要求很簡單。」

　　葉穗耐心地聽著，宋筱：「你能幫我找他畫一幅畫嗎？」

　　事故發生後，宋筱的家人已經離開了大理這個傷心地，她把自己的高中告訴葉穗，只說在那裡能找到她的照片。

　　「保安挺嚴的，你們要是進不去大門，可以從學校側面的牆翻過去。」宋筱很好心地提醒了葉穗他們。

　　宋筱把那面牆的具體位置告訴了葉穗。

　　第二天，葉穗還是決定去一趟宋筱的高中，即使要翻牆，她也忍了，不過這一趟當然還得帶上沈述。

　　葉穗和沈述到的時候，學校還在上課時間，大門口沒有一個學生走動，空空蕩蕩的。

　　葉穗他們沒有校服，也不能趁著人多的時候混進學校，所以葉穗只好另闢蹊徑，找了條捷徑。

　　葉穗站在學校另一側牆壁的外面，她仰頭看著高高的牆一會，然後轉頭看了沈述一眼：「你以前翻過牆嗎？」

　　葉穗還挺好奇沈述的學生時期，沈述看上去這麼乖，應該從來沒有因為逃課而翻過牆吧。

　　空氣一片安靜，沈述沒說話，顯然不想回答葉穗這個問題。

　　葉穗完全能理解沈述的心理，她覺得自己為了幫那些鬼，把能做的不能做的事都做了。

　　幸好這裡沒有那些記者，要是被拍到這一幕，明天的頭條絕對會是葉穗，她連標題都給想好了。

　　【某黑紅女明星為搏眼球翻牆進高中】

　　葉穗從口袋裡翻出兩個口罩，獻寶似的遞到沈述面前：「你看，我特地為你準備的。」

　　沈述眼神複雜地接過口罩，久久沒有動作。

　　如果沈述的同事在這裡，就會感慨堂堂的華瑞總裁為了追老婆，連翻牆這事都做了。

　　葉穗沒管沈述的意願，幫沈述把口罩帶在了他的臉上，這裡有監控，要是被拍到臉就不太好了。

　　給沈述帶好口罩後，葉穗動作麻利地給自己也做好了偽裝，然後走到了牆根邊，她轉過身，笑眯眯地朝沈述招了招手。

　　「我不夠高，你幫我。」葉穗這要求說的理直氣壯的。

　　沈述認命地彎下身子，他的手穿過葉穗的膝蓋彎處，兩隻手合攏，將葉穗舉了起來。

　　沈述的動作很穩，等到葉穗在牆邊坐穩了，他才鬆了手。

　　下一秒，沈述雙手撐著牆邊，手底下一用力，整個身子瞬間翻過了牆面，動作乾淨利落。

　　「你翻牆牆翻得比我還熟練嘛。」葉穗看著沈述這一連串的動作，忍不住感歎道。

　　葉穗是真心實意地誇獎沈述，但是還沒站穩的沈述動作一頓，差點把腳給崴了。

　　嚇得葉穗趕緊提醒了一句：「小心啊。」

　　沈述走到牆邊，葉穗坐在牆的最上方，這面牆對葉穗來說有點高了，要是直接跳下來，很有可能會受傷。

　　看到沈述過來，葉穗立即朝沈述張開手臂，一副求抱抱的架勢，在牆上坐太久了，腳觸不到地，葉穗覺得心慌。

　　沈述環住葉穗的腰，把她從牆上抱了下來。

　　因為由上至下的姿勢，葉穗整個人都被沈述圈在懷裡，她側臉的肌膚貼在了沈述的脖間。

　　葉穗的呼吸輕觸他的脖子，靠得很近，略顯急促，所到之處泛起酥麻的癢意。

　　沈述怔了怔，身體一僵。

　　他還沒回過神來，葉穗就站直了身子，她沒有發現沈述身體的異樣，就結束了這個短暫的擁抱。

　　「好了，我們去舞蹈室吧。」葉穗辨認了一下方位，轉過看向沈述，沒想到卻對上沈述幽幽的眼神。

　　葉穗奇怪：「怎麼了？」

　　沈述頓了一秒：「沒什麼。」

　　此時，舞蹈室裡沒有人，燈暗著。葉穗在舞蹈室外面的牆上找到了一張合照，是宋筱曾經參加過的一次演出中拍下的。

　　照片上的人很多，宋筱站在最中間，即使在一群漂亮的人中，宋筱也很突出，葉穗第一眼就找到了她。

　　照片裡的宋筱笑得很甜，似乎在為演出的成功而感到高興，她的情緒透過照片還能感染到其他人。

　　葉穗拿手機拍下了宋筱的照片，解決了這件事，她終於鬆了一口氣：「我們從原路返回吧。」

　　沈述：「……」

　　葉穗和沈述還沒到原先的地方時，下課鈴聲突然響了，教學樓裡開始響起了嘈雜聲，學生們都從教室裡走了出來。

　　葉穗一慌，她和沈述這副裝扮，一看就特別不正常，誰會信他們只是來為宋筱拍張照的。

　　葉穗立即四周看去，想找個能藏身的地方。

　　下一秒，沈述拽緊葉穗的手臂，他的手稍一用力，把她拉進一個僻靜的角落裡。

　　這裡沒多少學生，安靜到幾乎不會有人經過，不過學生的笑聲從不遠處傳了過來，讓人無端生起幾分緊張。

　　「噓。」沈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脫下了身上的外套，輕輕地蓋在了葉穗的身上。

　　沈述又把外套往上拉了拉，突如其來的黑暗遮擋住了葉穗的視線，她的眼前一下子黑了，光線瞬間消失。

　　外套上滿是沈述的味道，清冽又熟悉，充斥著葉穗的整個鼻間。

　　沈述將外套合攏，把葉穗的臉給遮住，只留了一條縫隙，他壓低聲音，聲線比平時要低沉些：「以防萬一，先委屈你一下。」

　　沈述的聲音隔著衣服，卻似乎很近，像貼在耳畔似的。

　　在沈述味道的包圍下，葉穗不自覺地紅了耳朵，從耳邊蔓延到臉頰，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在發燙。

　　透過外套的那條縫隙，葉穗看見沈述的背影，心跳加快了幾分，她本能地有些慌亂，又無處可躲。

　　提前幾分鐘，同學們開始陸陸續續地走回教室，學校空了大半，又重新恢復了寂靜。

　　沈述看到他們幾乎都走遠了，準備讓葉穗趕快離開學校，不然葉穗要是被看見，一定會被認出來。

　　「我們走吧。」

　　沈述說完後，就帶著葉穗往外走，他的手突然被葉穗抓住，身後傳來了她無奈的聲音。

　　「沈述！」

　　沈述的手還緊緊地抓著外套的邊緣，葉穗整個腦袋都被蒙在裡面，這一瞬間，空氣差點耗盡。

　　葉穗的感動就停留在上一刻，在此時全部破滅了，她拽緊了沈述的手，把外套從自己頭上拿下來。

　　「你不放手，我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