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沈述扭過頭去看葉穗， 剛才他們一路走來的時候，他一直沒有看她。

　　現在一看， 才發現葉穗整個人的狀況很不好。葉穗捂著胸口， 腦袋發暈， 臉色也變得蒼白。

　　「我們回去。」沈述有些慌了，他立即伸手，扶住葉穗的手臂， 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兩個人從索道的位置下山，坐在纜車上。沈述幫葉穗拿下口罩和帽子， 她頭暈到說不出話。

　　葉穗整個人暈乎乎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包。來之前， 葉穗提前備好了高原反應的藥。

　　沈述從葉穗的包中翻出了藥和礦泉水。葉穗吞下藥後， 虛弱地靠在沈述肩上。所幸她的反應沒有太劇烈，只是想回去好好休息。

　　下山途中， 山間景色在纜車外面一覽無餘，但是沈述已經沒有觀賞的興致了。

　　沈述不知道葉穗的身體情況，僅憑自己的意願， 就帶著她來爬蒼山。他把葉穗的高原反應，歸結為自己的錯誤。

　　沈述想起了他的童年， 從小到大， 他們總說， 在他的身上，有太多太多的錯誤。所以，沈述的母親離開， 他孤僻到沒有朋友，沈家沒有親近他的人。

　　他不和別人交流，也不想給別人造成任何麻煩。

　　現在，沈述唯一想要靠近的人，又因為他的失誤，現在生病難受。

　　沈述原來以為，他們的這趟旅行會是輕鬆愉悅的，但他意外之中的事情又出現了，就像從前的那麼多次，靠近了他的人都會開始遠離他。

　　沈述有些自嘲地想，或許真如他們所說，像他這樣命硬的人，誰靠近了他，都會受到傷害吧。

　　汽車開到了酒店，葉穗經過了奔波，已經累得不行了。

　　回到酒店，沈述把葉穗打橫抱起，抱回了房間。葉穗看不清沈述的神色，只聽見他的心跳很快，似乎很緊張的樣子。

　　到了房間，葉穗半躺在床上，沈述喂她喝了熱水後，她才躺下來。

　　不知怎的，葉穗在睡前，突然想到了沈述那時問她的問題。以後還想跟他去爬山嗎？

　　「沈述。」葉穗的意識有些模糊了，聲音細如蚊呐，念著他的名字。

　　沈述認真地應聲：「嗯。」

　　「和你一起爬山還挺開心的。」葉穗說完話，她的眼睛逐漸發沉，很快就睡了過去。

　　沈述眼皮一跳，在寂靜的房間裡，葉穗的話顯得異常清晰。

　　從來沒有人會記住他的話，不忽視他，甚至還考慮到他的感受。

　　葉穗細小的聲音從空氣中沿著沈述的耳廓進來，然後衝往他心臟所在的地方，炸出一朵爛漫的花來。

　　他又一次體會到了為一個人緊張，為一個人心動的感覺。

　　沈述低頭，垂下眼簾，看著葉穗。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已經沒有了先前那種難受的狀態。

　　陽光落進房間，在她的臉上落下一層白色的輕淺的光，五官精緻，蒼白的嘴唇，好看得過分。

　　沈述走到窗戶邊，他拉上窗簾，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她。

　　房間裡一下子暗了下來，沈述回來後，坐在葉穗床邊，目光專注地盯著她看，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大概睡了一兩個小時，葉穗就醒了過來。

　　葉穗的睫毛顫抖，睜開了眼睛，沈述慢悠悠地挪開了視線，仿佛在看別處。過了一會，沈述的視線又移到她身上，四目相對。

　　葉穗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她安靜地躺在床上，明顯好了很多。沈述鬆了一口氣：「醒了？」

　　葉穗點頭：「有點渴。」

　　沈述很快站起身，拿了一杯熱水過來，眉頭微蹙，遞到葉穗的嘴邊。

　　杯子在沈述的手裡，他修長的手指輕攏著杯沿，葉穗就著沈述的手，一口一口喝著熱水。

　　一杯水下肚，葉穗抬眼，看見沈述皺起的眉：「沈述。」

　　沈述很關切地問：「還有哪裡不舒服？」

　　葉穗搖頭：「我已經好多了，你別皺眉了。」

　　沈述抬手，摸了摸他的眉間。連沈述都不知道，他已經不自覺皺眉了很久。葉穗的一舉一動，時刻牽動著他的情緒。

　　沈述什麼都沒說，看了眼空空的水杯，又站起來，去給葉穗倒水。

　　葉穗看著沈述快步走出了房間，不過下一秒，當她清醒過來，就注意到了不對勁。

　　之前在家的時候，有沈述在她身邊，那些鬼都不敢近身，家裡乾乾淨淨的，沒什麼可怕的。

　　現在換了個地方，也就是說新換了一批鬼，葉穗還沒能適應呢，那些鬼就出現了。

　　葉穗慢悠悠地把自己的被子給拽了上來，蓋住了自己的半張臉。

　　剛才沈述還在的時候，那些鬼都不敢放肆，他們嚇得躲在房間的角落裡，沒膽靠近。

　　一個躲在窗簾的邊上，一個躲在電視機的後面，還有一個縮在房間最裡面的角落裡。

　　「那個男人終於走了，嚇得我的小心臟跳個不停。」窗簾鬼從窗簾邊出來，心有餘悸地拍了拍他的胸口，如果他的心臟還能跳的話。

　　電視鬼也從電視機後面鑽出來，她蹬了蹬腿：「我腳都蹲麻了。」

　　「警告，警告，那男人回來了，快躲好啊。」電視鬼出來沒多久，就聽到了沈述的腳步聲。

　　這話一出，這些鬼各找各媽，趕緊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葉穗眼睛不敢亂瞄，聽著外面傳來了沈述令人安心的腳步聲。

　　如果，她現在和沈述坦白她能看到鬼這件事，沈述能不能接受。

　　沈述剛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葉穗鑽進被子裡瑟瑟發抖的樣子，他立即聯想到之前自己的猜想，葉穗或許能看到鬼。

　　沈述臉色沉了沉，葉穗現在還不舒服，那些鬼怎麼這麼不會看眼色。

　　在那些鬼不知情的情況下，就得罪了沈述，在沈述的心中被記了一筆。

　　葉穗一邊喝著沈述給她拿來的葡萄糖水，一邊想著要如何找措辭和沈述說有鬼的這件事。

　　「沈述。」葉穗頓了幾秒，「你真的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鬼嗎？」

　　沈述這次沒有立即回答，像前幾次那樣直接給葉穗否定的回答，他沒說話，而是問了一句。

　　「那現在，我們在的這個房間有鬼嗎？」

　　葉穗猶豫了一會，決定把自己能看得見鬼的事實告訴沈述，她顫巍巍地伸出了手指，指了窗簾邊上的那隻鬼。

　　窗簾鬼一看葉穗的手指對準了他，他就準備嚇唬嚇唬葉穗，畢竟能看見鬼的人還是少數。

　　「是這樣嗎？」窗簾鬼慢悠悠地窗簾後面探出身子，做出了個奇怪恐怖的姿勢，慢慢地朝著葉穗這邊走過來。

　　「那我就讓你看看鬼真正的模樣，嘿嘿嘿。」

　　儘管沈述坐在葉穗的床邊，但窗簾鬼遇到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他還是決定繞過沈述，嚇嚇葉穗。

　　沈述看向窗簾，此時窗簾正緊閉著，他皺了皺眉，走到了窗簾邊上。

　　因為窗簾鬼的裝逼動作，走得慢吞吞的，沈述兩三步就走到了他邊上，他嚇得一屁股墩子往後一仰，摔在了地上。

　　窗簾鬼第一次接觸陽氣這麼充足的人，害怕到達了頂端，手腳並爬地往後退去，像是遇到了最讓他害怕的人。

　　這一刻，窗簾鬼忘記了自己作為一個鬼的身份，被一個人類嚇得屁滾尿流。

　　下一秒，沈述拉開了窗簾，刺啦一聲，明媚的陽光從窗戶外面傾瀉而下，太陽光直接照在了窗簾鬼所在的位置。

　　窗簾鬼一聲慘叫，完全顧不上形象不形象的問題，往角落躲了回去：「媽媽，這裡有壞人，我的屁股被燒焦了。」

　　而無意間逼哭一隻鬼的沈述毫無察覺，他在窗臺上掃視了一圈：「是這裡嗎？鬼在這裡嗎？」

　　葉穗差點被嗆到，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躲在角落裡的窗簾鬼，她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鬼……」葉穗的語氣帶了點同情，「現在已經不在那了。」

　　沈述把窗簾重新拉了回去，把外面的陽光都隔絕在外，但那隻窗簾鬼卻半點不敢鬆懈，身子和牆壁貼得緊緊的，毫無縫隙，就差把自己嵌進去了。

　　電視鬼看見她的同夥被這麼折磨，決定孤注一擲，繼續剛才窗簾鬼沒完成的偉大事業。

　　電視鬼安慰窗簾鬼：「別怕，我看了不少恐怖電影，學到了很多嚇人的精髓。」

　　電視鬼兩隻手扒在電視機的邊緣，先露出了她的黑色長髮，從電視機上一路垂在了地毯上。

　　她放緩動作，慢悠悠地往外爬。

　　葉穗的目光自然被電視鬼這一連串的動作給吸引住了，她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沈述立即察覺到了葉穗臉色的變化。

　　「電視機那裡也有嗎？」

　　沈述又往電視機所在的位置走了過去，電視鬼沒嚇到葉穗，反倒引來了沈述。

　　電視鬼的手撐在地面上，半個身子卡在電視機裡，爬到一半卻被打斷，她及時踩了刹車，慌慌張張地準備往後退。

　　她是通過恐怖片學到不少動作，但是沒教她裝逼失敗後要怎麼收場啊。

　　沈述已經走到了電視機的前面，他的腳準確無誤地踩在了電視鬼的長髮上。

　　這個裝逼利器就這麼硬生生地變成了拖累鬼的東西，電視鬼往後退了好幾次，都沒能從沈述的腳下逃脫。

　　「媽媽，我要回家，明天我就把頭髮給剪了。」電視鬼拽著自己的長髮往回扯。

　　沈述前後左右查看了電視機好幾遍，乾乾淨淨的屏幕，整整齊齊的地面，哪有鬼。

　　巧的是，在此期間，沈述的腳都沒有從電視鬼的長髮上移開。誰讓電視鬼為了追求效果，把長髮鋪滿了一地。

　　沈述看向已經徹底石化了葉穗，疑惑地問了一句。

　　「這裡有鬼嗎？」

　　有的有的，就踩在你的腳下。麻煩你先抬個腳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