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沈修送給常螢的古董， 雖然是真品，但不久前剛在地裡被人刨出來， 在土裡待得久了， 難免染上了一點不乾不淨的東西。

　　附在這個花瓶上的女鬼， 生前是一個大戶人家的丫鬟，長得並不美，還因為容貌被主子多次打罵， 明明沒做壞事，最後還被誣告， 落了一個自殺投湖的結局。

　　因為花瓶鬼是自殺的， 又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怨恨， 她的煞氣很是濃厚， 最見不得別人美。

　　對沈修送的禮物，常螢很珍視， 她把花瓶放在臥室裡，旁邊正巧是梳粧檯，上面擺滿了化妝品， 還有一面鏡子。

　　花瓶鬼討厭鏡子，也討厭每晚都坐在鏡子前自我欣賞的常螢。一開始， 她還沒有做什麼， 但時間越久， 房間裡的陰氣就越重。

　　花瓶鬼的存在感不高，只是有事沒事出來晃悠一下。在房間裡，偶爾會看見一閃而過的黑影。

　　沒有人的時候， 一雙暗含妒火的雙眼，在打量著常螢的臉。

　　常螢只是感覺到最近身體很累，似乎怎麼都睡不夠，臉色逐漸暗沉下去，她沒有太在意，只是把這些當成是拍戲太累的後遺症。

　　直到有一天早上，常螢睜開眼睛，走到衛生間，準備洗漱。她睡眼惺忪地抬頭，和鏡子中的自己對視，突然尖叫了一聲。

　　臉上為什麼長了好幾顆痘痘？平日裡精心護理的肌膚零瑕疵，無毛孔，現在連毛孔也粗大得清晰可見，像是被針紮出了一個個小洞。

　　昨天剛去過美髮沙龍，長髮竟然乾枯得像雜草，雙眼浮腫，黑眼圈像烏雲一樣浮在眼睛下方……

　　這是她嗎？是那個被無數人追捧，剛出道就是國民初戀的她嗎？

　　因為這張臉，常螢甚至認不出自己了。

　　常螢看著一整個櫃子的護膚品和美容儀器，完全不知所措。這時，經紀人打來了電話：「常螢，你還沒下樓嗎？時間快來不及了。」

　　常螢緩出一口氣，定下神來：「今天我什麼活動都不想參加。」給她一天的時間，她會處理好自己的狀態。

　　「你忘了嗎？」經紀人愣住，「你今天要接受採訪，問題和答案都已經準備好了，不然之前葉穗的事情還會有網友一直追究的。」

　　常螢猛然想起，經紀人安排的訪談，是專門用來給她洗白的。《世子》的拍攝已經進入尾聲了，她絕對不能讓葉穗搶了自己的風頭。

　　常螢坐在鏡子前，為了掩蓋住她憔悴的面容，化了一個濃妝。她作為清純女星，從來都沒有化過濃重的妝容。

　　只要今天過去就好了，她相信，自己肯定會很快調整回來。

　　常螢下樓，坐在車裡的時候，經紀人望見她的濃妝，待了幾秒，不自覺地開口：「你的臉……」

　　常螢不適合濃妝豔抹，她的五官有些寡淡，如果再加上厚重的妝容，只會讓她的五官更加不和諧。

　　常螢臉上浮起尷尬之色，她移開了視線，匆匆解釋了一句：「今天狀態不好。」

　　果不其然，到了採訪現場，記者和攝影師看到常螢的時候，眼神中都流露出一絲驚訝，僅僅一秒，隨即被他們遮掩住。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常螢有些生氣，但是她必須在鏡頭面前得體地微笑，只是在桌子底下的那隻手已經泛紅，指尖深深掐進肉中。

　　記者開始問了一些劇組的事情後，按照安排，提到了常螢微博點贊的事情：「之前你被盜號點贊葉穗黑粉，這件事對你有什麼影響嗎？」

　　「希望網友不要被誤導，認為我和葉穗的關係不好，大家在劇組裡相處得很愉快。」常螢像從前那樣，目光柔軟得似水，但在已經浮腫的眼睛裡，根本沒法看出她純情的眼神。

　　「大家都知道葉穗被稱為小常螢，她出道以來一直跟你捆綁在一起，你怎麼想？」

　　常螢內心自然是很不爽的，上次那件事，網上都在誇葉穗，從長相到演技。即便是常螢，也不得不承認，葉穗竟然比以前實力進步不少。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擔憂越來越強，但是常螢堅信，她作為小花，一定不會被一個曾經要靠著碰瓷自己才能有戲拍的人取代。

　　「大家能接到同一部戲，就是緣分，從前的事情沒什麼好說的。」常螢顯示自己很大度，不在意之前葉穗碰瓷她。

　　這個採訪一出來，立即被網友掛到了八卦論壇。常螢終於正面回應點贊葉穗黑粉的事情了，吃瓜群眾們迅速在微博轉發，短時間內已經達到了幾萬轉發量。

　　為了凸顯真實性，這家的採訪視頻都沒有加美顏濾鏡。原本只是來吃瓜的群眾，頓時被轉移了注意力。

　　網友把常螢的臉截圖後放大，她眼睛因浮腫而變小，臉上長了幾顆痘，毛孔變得粗大，黑眼圈很重，氣色極差，熬了半個月的夜才能有這效果吧。

　　因為皮膚狀態太差，常螢臉上還浮粉了，黑眼圈怎麼蓋都蓋不住。

　　常螢清純的氣質都是靠膚若凝脂的肌膚襯托出來的，還有一雙楚楚動人的眼睛，現在兩個最強的優勢都沒了，她五官的缺陷更是暴露無遺。

　　影響最大的還是常螢的氣場，仿佛被一種濃鬱的煞氣所包圍，即便嘴角面帶笑意，但仍改變不了愁容滿面。

　　「常螢怎麼變醜了？她以前好像不長這樣啊。我說句實話，這種濃妝不適合常螢，葉穗化起來肯定很漂亮。」

　　「壞事做多了，相由心生唄。上次她想踩葉穗結果翻車了，常螢紅起來以前還不知道私下使過什麼手段呢。」

　　「樓上無錘造謠，話放乾淨點，常螢只是沒有休息好，她狀態調整回來了照樣是小花中最美的。」

　　「……」

　　這個訪談只是想用來洗白常螢的，她沒有料到網友們的關注點竟然全在自己的臉。

　　經紀人的驚訝，記者的眼神，乃至於每個網友的評價，都在提醒著常螢一件事，她變醜了。

　　「變難看」是每一個藝人的噩夢，常螢的名氣和地位，還有粉絲們狂熱的追捧，都是因為她清純動人的臉。

　　常螢開始害怕了，她不知道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為什麼最近越來越困，明明休息夠了，臉上氣色還是那麼差，做醫美都沒有效果。

　　她可是靠臉吃飯的小花旦，如果這張臉出問題，事業就徹底毀了。

　　電視劇大賞就在下個星期了，到時候她和葉穗都要出席，已經迫在眉睫，她一定要快點把狀態調整回來。

　　從進劇組以來，葉穗就一直祈禱著千萬不要拍夜戲。

　　白天還好，只要有太陽在，那些片場裡的鬼也不敢貿貿然跑到陽光底下來，但是一到晚上，就成為了鬼的天下。

　　各種死狀千奇百怪的鬼就會從每個角落鑽出來，指點一下那些演員的演技，興致高昂的鬼還會自己上場客串一下。

　　所以經常有些火眼金睛的網友發現，電視劇和電影最後出來的成片中會找到一些奇怪的靈異現象。

　　比如男女主角的背後搭著隻手啊，房間後面窗簾上多了張臉，跑龍套的群眾演員數量不多，莫名多了好幾個。

　　這些都是因為片場裡的那些鬼搞出來的事，湊巧的話，鏡頭就會把多出來的客串鬼給拍進去。

　　今天，葉穗無可避免地遇到了夜戲，之前白天的戲中葉穗表現得都很好，但是一到晚上，她的狀態就不太對勁。

　　導演喊了好幾次「卡」，葉穗才順利將這場戲拍好，等全部人收工，葉穗回到化妝間的時候，她才趕緊給沈述打了個電話。

　　還沒撥出去，葉穗就立即按掉了。現在已經是淩晨一點了，按照沈述的生物鐘，他肯定已經睡覺了。

　　她只不過是沈述的掛名老婆，大半夜讓沈述開車來接她，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葉穗想了想，給沈述發了條短信。

　　——沈述，你睡了嗎？

　　信息上的每個字都透露了沈述你千萬別睡，一定要看到這條短信，快點過來接我的潛臺詞。

　　助理小劉一臉奇怪地看著葉穗，葉穗正虔誠地捧著手機，閉上了眼睛，神叨叨地念著：「快醒來，快醒來。」

　　小劉搖了搖頭，女明星的愛好不是她這種普通人能琢磨透的。

　　似乎是葉穗的祈禱有了效果，沒過多久，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短信來了的提示。

　　葉穗眼睛一亮，動作迅速地滑開了手機，屏幕上顯示她收到一條沈述的信息。

　　沈述還沒有睡！

　　葉穗剛想繼續發條短信，讓沈述來片場接她，但是她編輯好信息後就不太好意思了。

　　難道她要厚著臉皮讓沈述從床上下來，開著車在這深更半夜裡到片場接她？

　　一旁的小劉眼睜睜地看著葉穗在幾秒內，換了好幾個表情，現在正一臉糾結地盯著手機屏幕。

　　正當葉穗考慮的時候，沈述的短信來了。

　　——有事？

　　葉穗顧不上這麼多了，她咬了咬牙，趕緊順著臺階提出了要求，當她以為自己會被劈頭蓋臉的一陣罵時，得到了沈述肯定的答覆。

　　葉穗一下子從化妝台前站起身來，一掃剛才晦暗的表情，她和小劉揮了揮手：「我老公過來接我，我先走了。」

　　葉穗沒有顧忌單身狗的小劉會受到傷害，拿起自己的包就離開了化妝間。

　　等到出去的時候，葉穗才發現出來早了，她從包裡拿出了口罩和帽子，把帽檐壓得低低的，減少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葉穗站在和沈述約好的地方等，路上影影綽綽飄過的不知是人是鬼，葉穗只當自己沒看見。

　　「逛完了一整個拍攝地，我都沒找到合心意的，這一屆的小鮮肉不是我的型。」

　　陰惻惻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來，明顯不是正常人的聲音，說話間，那鬼就飄到了葉穗的身邊。

　　葉穗沒敢看，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給那花癡鬼騰出了位置。不騰位置還好，一騰就給緊接而來的鬼安排好了空間。

　　花癡鬼身後跟著好幾個好姐妹，她們聊天聊得很是熱鬧，從前幾屆的小鮮肉開始一直到現在，對每個稍有姿色的男明星都做出了評價。

　　沈修自然也在其中。

　　花癡鬼撩了撩頭髮：「沈修長得還行，就是眼光太差了，居然和常螢在一起，她究竟哪裡好了？」

　　幸好葉穗沒等多久，在一連串的抱怨中，沈述的車子就到了，他把車子停在了葉穗的面前。

　　葉穗打開車門，立馬坐進了車內，動作一氣呵成，快得像是有人在追趕她一樣。

　　「這個男人比沈修帥一百倍，姐們，我找到目標了，走了！」

　　葉穗眼睜睜地看著花癡鬼坐在了車子的後排，根本無力拒絕，車內的溫度一下子降了不少。

　　沈述毫無察覺，他等葉穗坐進車內，就啟動了車子，車子往回家的路上駛去。

　　夜幕沉沉，車子駛入鬧區，兩側的路燈早就亮了，映得天空都亮了幾分。

　　而葉穗沒空去欣賞晚上的夜景，她頻頻地往中央後視鏡看去，後排的中間位置坐著那個跟著回家的花癡鬼。

　　花癡鬼一臉要吃了沈述的樣子，她托著腮看著沈述，眼睛眨也不眨。

　　「好足的陽氣啊，到時候我勾了你的魂，把你的陽氣全部吸走。」花癡鬼期待萬分地開口。

　　「這男人是我見過最帥的，真是不枉此行啊。」

　　葉穗被花癡鬼嚇了一跳，忍不住從中央後視鏡裡看向沈述，燈光和陰影交錯，落在沈述的側臉上。

　　沈述的眼神很平靜，一點也沒有被半夜打擾的煩躁。

　　葉穗覺得自己對不起沈述，早知道再害怕她也自己回家了，她給沈述招來的不是花癡鬼，是一只想要吸沈述陽氣的豔鬼。

　　沈述察覺到葉穗的視線，他緩緩抬眼，不經意地對上了葉穗的眼睛，被抓包的葉穗立即偏開了頭。

　　「看什麼？」沈述的聲音沉沉落下，他沒有因為葉穗的轉頭而放棄追問。

　　葉穗眼底帶著尷尬，扯出了笑來，她餘光瞥到豔鬼貪婪注視著沈述的樣子，下意識說了一句。

　　「我發現你長得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