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趙管家的眼神太過殷切，討好意味相當明顯。沈述看著前後判若兩人的趙管家，面上看不出情緒。

　　過了一會，沈述慢悠悠地伸出手，拿起了那杯茶。趙管家笑得一臉褶子，問：「需要我再幫你換一杯嗎？」

　　他緊緊盯著沈述，大有一副沈述不滿意他立即重泡的趨勢。沈述垂眼，茶杯熱氣上升，他的眉眼清雋分明。

　　沈述沒看他：「不用。」

　　沈述滿意了，趙管家就放心了，他又轉頭看向葉穗，溫聲道：「我也給你泡一杯。」

　　然後，趙管家離開了客廳，路過沈修時，再次對一旁的沈修視而不見，從頭到尾沒給他一個眼神。

　　沈修一臉懵逼：「？？？」

　　這世道什麼時候變了？趙管家之前還對沈述態度惡劣，一轉眼的功夫怎麼這麼殷勤了？

　　沈修瞪著趙管家，你腦子進水了，敢這麼無視我？可惜，趙管家只留給他一個冷漠的背影。

　　趙管家再次回來時，手上端著兩杯茶，一杯給葉穗的，另一杯給沈修的。

　　他像是才看到沈修這人似的，敷衍地給沈修塞了一杯茶，像只是被順帶的一樣。

　　葉穗看到沈修被氣得一臉陰沉，覺得心裡真是解氣。你也算嘗到被人忽視的滋味了。

　　到了飯店，沈老爺子來了。他坐在上座，掃了一圈，臉一下沉了下來，看向沈修：「常螢呢？」

　　沈修：「她生病了，說改日再來拜訪您。」常螢擔心沈老爺子說她，找了個藉口沒來。

　　沈老爺子沒說話，過了一會，他開口：「常螢和葉穗那件事我也聽說了。」

　　沈修裝傻：「爺爺您說什麼呢？」

　　葉穗猜到沈老爺子要說她和常螢落水的事情了，她知道沈修受寵，現在她和常螢出事，沈老爺子肯定會責怪自己。

　　葉穗正準備接受沈老爺子的譴責時，下一秒，沈老爺子瞪著眼睛，朝沈修開火：「我說什麼你不清楚？你女朋友做了什麼你還好意思問我？」

　　戰火莫名被轉移到沈修身上，葉穗也被這反轉的劇情給弄懵了：嗯？

　　沈老爺子知道這件事後很生氣，擺明瞭是常螢故意誣陷葉穗：「這件事是葉穗受委屈了。」

　　他話鋒一轉：「別說這回葉穗沒說錯，就算葉穗做錯了什麼，她是常螢的小嬸嬸，小嬸嬸說什麼，常螢都該給我受著。」

　　沈修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還有這理？

　　沈老爺子：「你給我回去好好說一下常螢，別老惹她小嬸嬸。」

　　沈修沒說話。沈老爺子猛地一敲筷子：「聽到了沒？」

　　沈修無辜躺槍：「知道了。」沈老爺子敲打完沈修後，心裡終於舒暢了，大家開始吃飯。

　　沈修覺得自己今日真是事事不順，先是趙管家沒給他好臉，爺爺現在又罵他，感情他來沈宅就是受氣的？

　　下一秒，沈修發現了葉穗的視線。葉穗正在看自己，葉穗看著沈修，忽然彎起一絲嘲諷的弧度。

　　她甚至朝沈修舉了舉手裡的酒杯，笑得那叫一個囂張。

　　沈修又是氣結。

　　第二天在片場，沈修和葉穗見面，都當做昨晚的事沒發生過。沈修在那裡拍著他的大男主戲，候場的葉穗正在劃著手機屏幕，津津有味地坐著當吃瓜群眾。

　　但是葉穗沒閒著太久，她突然感覺到脖子後面一涼，外面分明還是明媚的陽光，樹蔭下的溫度卻驟然降了幾分。

　　葉穗幻想了一下她背後的場景，一定是有一個長髮女鬼在對著她的脖子吹氣吧。

　　葉穗哪還有什麼心思刷手機，整個人都僵住了，沈述又不在這裡，她只能靠自己強忍過去。

　　下一秒，先是一縷頭髮掉在葉穗的肩膀上，緊接著是一滴一滴的黑血，往葉穗衣服上流下去。

　　最後，一隻白得異常的手輕輕地按在了葉穗的肩膀。

　　「葉穗，你的老公也太凶了。」一出口就暴露那鬼的身份，聲音委屈巴巴的，跟葉穗欺負她了一樣。

　　葉穗一聽是迷妹鬼的聲音，莫名安心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迷妹鬼見過這麼多次了，現在葉穗也沒那麼害怕了。

　　迷妹鬼說完後，就停止了嚇葉穗，飄到了前面，她托著腮坐在葉穗面前的小凳子上。

　　「葉穗，你老公長的是好看，不過也太不解風情了。」迷妹鬼嘟著嘴控訴著，她很記仇的。

　　沈述一腳踩癟了她的紙杯也就算了，可上面還畫著她的偶像齊羨呢。

　　沈述現在可是葉穗的保護符，為了給沈述正名，她第一次和迷妹鬼搭了話。

　　「我老公長得好，脾氣好，哪有缺點。」

　　迷妹鬼眼睛一亮，抹了抹自己腦門的血：「你肯和我說話了？」之前一直是迷妹鬼自言自語，她也沒想到葉穗會回答。

　　葉穗想起迷妹鬼上回說的話，又想到在網上查到韋氏集團的資料，她忍不住開口。

　　「你說想讓我幫忙，要我幫你什麼？」

　　迷妹鬼生怕葉穗反悔，嘴巴特別地甜：「姐姐，我想讓你聯繫一下我的媽媽，就是韋氏集團的秦欣。」

　　葉穗果然沒有猜錯，眼前的迷妹鬼就是秦欣意外死去的女兒。

　　「你叫什麼名字？」秦欣把她女兒保護得很好，沒有向外界透露她的名字。

　　「韋萱。」迷妹鬼一邊回答著問題，一邊興奮地繞著葉穗轉圈，簡直要把葉穗的眼睛都繞花了。

　　為了防止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葉穗刻意壓低了聲音：「那你是怎麼死的？」

　　迷妹鬼繞著圈的腳步一頓，沒控制好，啪的一下，摔到了葉穗的腳跟，但是她半天沒動彈，趴在地上裝死。

　　葉穗覺得好笑：「你其實不用給我行大禮的。」

　　迷妹鬼看避不開這個話題，灰溜溜地從地上爬起來，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閃躲。

　　「我就是追星的時候追得太急，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怪不得額頭上頂著一個洞，血嘩啦啦地往下流。

　　迷妹鬼看到有人走過來，是葉穗身邊的助理小劉，她趕緊把頭髮撥了撥，和葉穗報了一個電話號碼。

　　「姐姐，這是我媽媽的手機號，我下次再來找你。」

　　葉穗工作結束後回到家中，她收拾包的時候，發現了那顆紐扣。這顆紐扣消失了這麼久，沈述看上去倒沒什麼反應，他應該還沒發現。

　　但如果沈述發現了，萬一他知道是自己做的怎麼辦？再萬一，他以為自己有怪癖呢？還是專偷他貼身東西的那種。

　　這就不太好了。

　　短短一瞬，葉穗聯想了很多。不行，她可是個良好青年，一定要馬上把紐扣縫回去，偽裝成紐扣從未丟失的假像。

　　縫紐扣行動，今晚就實行。

　　夜深了，沈述已經回房睡覺了。葉穗坐在房間裡，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晚上十一點，按照沈述的習慣，現在他肯定睡了。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葉穗決定再等個一小時。等到沈述進入深度睡眠，她再進沈述的房間。

　　時間悄然流逝，很快就到了十二點。葉穗深吸了一口氣，左手拿著手電筒，右手捏著紐扣和針線，輕輕地走出了房門。

　　拿好了所有作案工具，葉穗的心稍微踏實了點。

　　葉穗小心地邁著步，安靜地經過客廳，安靜地來到沈述的房間前面。葉穗做好心理準備，擰開了門把手。

　　葉穗看了一眼，頓時鬆了一口氣，如她所料，沈述睡著了，睡得還十分安穩。

　　周圍全是黑漆漆的，只有月光傾瀉下來，虛虛地籠罩著沈述的臉。他躺在那裡，像是黑暗中唯一一束鮮明的光源。

　　看的出來沈述的睡姿很好，他平躺在床上，兩隻手放在被子外面，被子整整齊齊。他的手指修長分明，光線掠過他的指尖，也變得溫和寧靜。

　　不過，葉穗沒時間欣賞這美人睡覺圖。她心心念念的全是沈述的那件襯衫，不，是襯衫上那顆被她拿走的紐扣。

　　走進沈述旁邊的時候，葉穗更加小心了，她屏住呼吸，踮著腳，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著。

　　來到櫃子前，葉穗輕輕地拉開櫃門，裡面很暗，這下葉穗的手電筒派上用場了。

　　葉穗拿著手電筒照了照，找到了那件襯衫。她捏起襯衫的下擺，準備把紐扣縫上去。

　　葉穗忙著縫紐扣，沒空騰出手拿手電筒，她只得用嘴叼著手電筒，照亮了那一角。

　　葉穗捏著針，對準了紐扣孔，一針紮了上去。誒？針好像有點大，差點沒進去。

　　葉穗把針轉了轉，過了一會，針勉強能鑽進針孔裡。雖然過程有點曲折，但結果起碼是好的，她忙活半天，終於縫上了第一針。

　　葉穗擦了擦腦門的汗，繼續與這艱巨的任務努力奮鬥著。

　　葉穗動作太急，針不小心紮到了手。她手指一疼，但這聲痛呼硬生生憋了回去。

　　葉穗左一針，右一線，縫紉工作進入了完全忘我的境界，她完全不知道，身後的沈述已經睜開了眼。

　　其實，沈述在葉穗剛進來的時候就醒了。他睡眠很淺，一有什麼動靜就會驚醒。

　　他之所以沒出聲就是想看看葉穗進他房間打算做什麼。

　　結果，葉穗進了他房間，就直奔他的櫃子，她打開櫃門，就站在那裡不動了。

　　葉穗整個人曲著身子，彎腰背對著他，也不知道在那裡搗鼓著什麼。

　　沈述眸光微動，他別開頭，注視著天花板，腦海裡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這一頭，葉穗正在做最後的收尾工作，再過幾秒，她的大功告成了。這時，她聽到了一些聲響。

　　葉穗轉過身，瞪大了眼睛。原本睡著的沈述，竟然坐坐……坐起來了！

　　葉穗險些叫出聲。原來，半夜十二點會嚇死人的不一定是鬼，還有可能是人，一個冷不丁抓住你做壞事的人！

　　葉穗腿一軟，一臉被抓包的心虛和慌張，她有些語無倫次：「我我我……我沒有要偷看你睡覺，我我我……我也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

　　她一下子把底給兜了個乾淨：「我只是來縫個紐扣的，我馬上就走，馬上就走！」

　　葉穗忙不迭地自證清白，心裡叫苦，蒼天啊，我真不是偷窺狂，也不是偷東西的小賊，我這下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葉穗不敢看沈述，她緊緊閉著眼睛，等待沈述的審判。半晌，沈述也沒出聲。

　　葉穗奇怪，她大著膽子睜開眼，看向沈述的方向。

　　沈述坐在那裡，臉朝著前面。或許是光線昏暗，沈述的側臉看上去有些模糊，卻又清晰地看出他閉著眼睛，沒有動作。

　　葉穗心想，沈述看上去沒有醒，難道他是做夢了？葉穗想了想，心裡默念：「快睡覺吧，快睡覺吧。」

　　不知道是葉穗心裡的祈禱起了作用，沈述真的躺了回去，他的手放在被子上，維持著最開始的姿勢。

　　在這個昏暗的空間裡，沈述的呼吸綿長寧靜，似乎沒有被打擾一樣。

　　葉穗連忙縫好紐扣，快速離開房間。她剛關上門，沈述就睜開了眼。他先前故意嚇葉穗，假裝坐起來，又躺了回去。

　　沈述想起剛才的情形，覺得有些好笑，又有點有趣。沈述挑了挑眉，什麼時候開始，葉穗對他的紐扣這麼感興趣了？

　　靜寂的黑暗中，沈述唇角輕勾。極淺的一聲笑，低低地落在寂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