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早晨睜眼,唐奕川已經不在身邊,臥室的窗與窗簾全都大咧咧地敞開著,春風橫渡,陽光肆行。
我裸身躺在床上,兩眼看著天花板,好一會兒才完全清醒。腰酸又背痛,昨晚上是唐奕川上的我,也是我們複合後他居上位的第一次。估計丫都快憋出毛病來了,雖在體位上屢創新意,但關鍵動作相當單調,就這麼盡根地插入與抽出,一點花頭不講。總之,我被這位唐處長粗暴地折騰了近一夜,他兩眼血紅,神情嚴肅,一言不發,像打仗多於像做愛。
想想我上他的那一次,同是做一宿,那絕對是溫存有加,呵護備至,一切以他的需求為考慮,爽得他高潮迭起雲裡霧裡,一整夜都摟著我的肩膀說愛我。
我披了件睡袍起身,瞥見床頭櫃上的那盒杜蕾斯,拿起看一眼,裡頭又只剩獨伶伶的一隻了。
經過第一夜的鏖戰之後,我與唐奕川以最快的速度同居了。做愛成了必修課,我們肉體摩擦得十分頻繁,唐奕川不太喜歡內射,所以一盒12只的安全套根本撐不了幾天。
我愛唐奕川不假,但我始終不確定他是否也如我一般愛著他。我其實清楚,能讓唐奕川這樣的人低頭說一聲“重新來過”,已是善莫大焉,當初我們在一起時基本都是他做,這回卻是我在上居多,我想這也是源於他的虧欠與忍讓。
然而我們之間隔著如溝似塹的十年時光,十年,三千多天,光聽聽都夠嚇人的。我們沒去討論這十年間彼此變化多少,也沒試圖梳理一下令我們分開十年的那樁案子那個人,反正用性來取悅對方,再簡單也再安全不過。
矯情點說,當靈魂尚存齟齬,肉體便是最佳的掩護。只有他允許我插入時我才能完全確認,我愛他,他愛我,肉體與肉體坦誠相待,夫複何求。
唐奕川此刻在廚房裡,做他拿手的芝士華夫餅。一陣香氣撓得我心癢,於是我叼著牙刷湊過身去,吻他一口,將牙膏沫全沾在他的臉上。
唐奕川不客氣地揪過我的睡袍,擦了擦他的臉,說,等著。
我在廚房的水槽裡接了點兒水,漱了漱口,洗一把臉,又自身後將唐奕川抱進懷裡。今天該是要進檢察院,唐奕川已經換上了那身白色長袖襯衣,系好了制式紅色領帶,半身黑色圍裙緊紮在腰間,越發襯得他蜂腰長腿,令我口涎直流。
試問哪個刑事律師不想把檢察官摁在身下反復蹂躪呢?我伸手就掏他的鳥,唐奕川沒多大反應,我自己反倒被撩得欲火熊熊,咬著他的耳朵說你要不今天請假吧。
“這個月我都請了多少假了,”他請假時,我自然也沒工夫管桌上的案卷,唐奕川冷眼看我,“難怪檢強律弱,你們律師都這麼無組織無紀律嗎?”
心說你這話有本事跟我哥說去,還檢強律弱,哪一回不是吊打得你們檢察官滿地找牙。我當然不敢在唐奕川面前提我哥的名字,意識到今天無論如何該是留不下他了,便轉身進臥室,也換上襯衣西裝,準備早餐後就去所裡看看。
回到餐桌前,早餐已經端上了桌,我發現唐奕川戴上了眼鏡。
唐奕川眼鏡度數極淺,我甚至懷疑他根本就不近視,戴眼鏡辦案還是聽從殷妲他爸的建議,有幾分高長恭“每入陣即著面具”的意思,反正主要是擔心自己長得太帥,沒法震懾對手。
唐奕川喝了口茶,抬頭看我一眼,淡淡說:“最近兩高兩部發文打黑,手頭已經積壓了不少案子。”
早餐後我們各自出發。他一輛奧迪,我一輛保時捷Panamera,儘管二分院與靖仁所順路,我們也極少同進同出。
這點其實令我不太滿意。
複合之後,我恨不能鳴鑼響鼓,把這失而復得的感情昭告天下,但唐奕川謹慎得過分,拒絕在任何有外人的情況下與我表現親密。甚至有一次,他坐我的保時捷出門,半路上突然臉色怪異、不容置疑地令我改道,我在後視鏡裡看見一輛破舊的灰色現代,想來也不會是他的同事。
唐處長官居要職,眼下又是升官的緊要關頭,更不能落人閒話。
我能理解,但是不滿意。
基於這十幾年的艱澀與痛苦,我有理由抱有一個天真的希望,希望我們的愛情非同一般,堂堂正正。
剛一腳踏入靖仁,文珺就傳了許蘇的話,讓我進他的辦公室。
我最近確實耽于愛情怠於工作,料定了這位許律師要跟我談這個,沒想到一露面他就一副八婆樣兒地關上了門,回頭沖我擠擠眼睛,說你小子最近春風滿面,是不是有好事兒了?
心寬了寬,我大咧咧地往他辦公桌前一倚,說別你小子你小子的,咱倆輩分得捋一捋,你管我哥叫叔叔,怎麼不管我叫二叔?
許蘇與我哥相識時還是個孩子,一聲“叔叔”迄今也沒改過口。我哥傅雲憲是個極其我行我素的男人,人生詞典裡就沒有“公序良俗”這四個字,偏偏許蘇這廝也是個浪蹄子,情緒一來就要親要抱。所以兩個男人常在大庭廣眾下卿卿我我,本就有礙觀瞻,許蘇還一口一個“叔叔”,聽來十分背德,惹得圍觀者紛紛搖頭長歎,世風日下啊。
“我昨兒去你家了,聽鄰居說你都兩個月沒回去過了。不是你哥關心,你的死活才與我無關。”許是知道威逼沒用,許蘇及時換了一副臉孔,甜膩膩笑道,“來,你告訴大嫂,你這是跟誰姘居呢?”
“急什麼?還沒到時候,早晚讓你們認識。”
許蘇見我死活不招,眼珠滴溜一轉,突然抓起我的手強行貼在了他的屁股上,他威脅我說,你要不說,我就告訴你哥,你又打我主意。
這招數其實相當低劣,明眼人鐵定不信,可惜在我哥面前百試百靈。我哥英明一世,一碰上這小子就立馬變成昏君。
恨不能把這小子摁地上痛揍一頓,我歎了口氣,無奈拋出一個名字,唐奕川。
“唐奕川?”許蘇松了我的手,臉色一刹變得奇怪,活像被揪了鬍鬚的貓咪。
我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他跟我哥的那點恩怨已經過去了,我哥在看守所裡關的這一年,算是替他當年的錯誤負了責,他倆雖然還不能在一張桌上吃年夜飯,但已經不是非要鬥個你死我活不可了。
我跟他扯了一大堆,許蘇依然不在狀態,瞪著他的桃花眼看我,一副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被他這眼光盯得心煩,扭頭就走,說要沒事兒,我就回去看案卷了。
在我即將踏出他辦公室的時候,許蘇終於開口,他說,這事兒跟你可能也沒關係,胡石銀回國了,他的侄孫子犯了點事兒,案子剛剛移送二分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