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這晚失眠嚴重,刑鳴索性坐回電腦桌前,找齊了劉崇奇以前接受訪問的新聞報道與節目視頻,挨個地認認真真從頭看到尾,臨近天亮才累得蜷進沙發,小盹四十分鐘。
按時跨入明珠園,剛一進門就看見虞仲夜的賓利停在廣播大廈樓下。
駱優從車上下來,看著容光煥發,一掃昨日那點陰霾頹唐。
十點鐘的太陽一下子毒辣起來,刑鳴擡手遮擋眼睛。
駱優是誰?人如其名,好能力好手段好皮相,方方面面萬中無一。南嶺算是難得一見的漂亮男孩子,微博只發自拍也能吸引百萬粉絲,但跟駱優一比,立馬如贗品遇上真品,從雲端被貶入塵埃裏。
相由心生看來是至理名言。心情放輕松後,駱優看著愈發鮮亮,燦燦如玫瑰,煌煌如鳳凰。刑鳴看著他,他卻沒看見刑鳴,跟虞仲夜笑著說了幾句話,一起走了。
刑鳴一點不感到意外。
天太熱了,陣陣氣浪把樹葉撚得打卷,長心湖波平如鏡,整個明珠園都蔫了。
晚上去直播大廳錄制《東方視界》,這期節目沒難度,就按本子寫的走,討論職場性騷擾問題與女性如何自我防護。
這樣的節目很難真正引起刑鳴的興趣,觀眾席上倒是不時掀起熱潮,因為請來教女子防身術的教練還挺帥,與更帥的男主持間火花四濺,互動親昵又頻繁。健身教練扮演兇犯性侵少女的時候格外入戲,主動要求刑鳴扮演受害者,然後摸他屁股又摟他腰,一張嘴險些真啃過來。這人看似四肢發達,頭腦卻不簡單,刑鳴知道對方是故意賣腐討好觀眾,雖然厭惡,倒也沒當場作色。
網上熱議的全是滿滿溢出屏幕的基情,收視率不上不下,就連最苛刻的評論家都保持沈默,懶得抨擊挑刺。
節目直播結束,刑鳴搜了一圈網上評論,沒看見罵的,頓時很不滿意——自嘲人還是挺賤的東西,聽人誇多了嫌膩,非來幾句刺耳的話才舒坦。
倒是那位很帥的健身教練剛下節目就開通了微博,瞬間漲了十來萬粉絲。
沒離開明珠台就收到老林的消息,讓他馬上去哪個路口等著,虞叔要來接他。
晚上十點過後天還是熱。刑鳴那身筆挺的西裝沒來得及換下來,襯衣被汗水貼在後背上,蔫得哪兒都不想去。
不情不願答應下來。刑鳴順手掏硬幣,想給街邊一個要飯的老太,沒掏出來,索性給了一張大票子。
賓利來了,老林笑著對身後的虞仲夜說:“還是我們刑主播心腸軟。”
上了車,刑鳴問,去哪兒?
虞仲夜不答,直接把刑鳴抱進懷裏,動手脫掉他的西裝,拇指擦了擦他的眉弓眼眶,又輕輕撫摸他的臉頰。虞仲夜問:“晚上沒睡好?”
刑鳴點頭:“嗯。”
老林以為這是又要在車上辦事,特別體貼地想把擋板升起來,沒想到虞仲夜卻說,不用。
虞仲夜垂著眼睛看刑鳴,難得溫情地說,你睡一會兒,到家了叫你。
老林勸道:“虞叔你也歇會兒。昨晚上給少艾接風,客人太多,洪書記也住家裏,估計你沒能休息好。”虞仲夜卻問:“節目上那個健身教練哪兒來的?”
“也就那兩家有名的健身中心吧,”老林回答,“一查就知道。”
“查清楚。”虞仲夜淡淡道,“給最大的老板去個電話,讓他走人。”
刑鳴聽見這話,仰臉看著虞仲夜,想勸幾句。
虞仲夜擡手撫過他的眼睛,顯是示意他閉眼兼閉嘴,安心休息。
一宿沒睡,刑鳴倦得厲害,伏在虞仲夜的膝蓋上,沒一會兒就在那種好聞的煙草氣息裏睡著了。
刑鳴一覺睡醒天光已經大亮,沖了把澡又推開窗子——清風徐來,眼前一片碧悠悠的湖水,才發現自己身處陌生地方。
原來昨個老林連夜開車將他帶出了城市。此地的虞宅占地面積更大,三面環湖,倒是個避暑山莊似的好去處。
刑鳴披著浴袍下樓,沒想到廳裏除了虞仲夜外,還有別人。
女人,闊太模樣,不算年輕,也不太老,一臉紅脂白粉,一身珠光寶氣。但毫不俗氣,氣質擺在那裏,多俗艷的扮相都鎮得住,反有一種艷烈之美。
聽那女人自我介紹,是虞台長的老同學。
既與虞仲夜同齡,那便也早已年過不惑,但眼前這個女人皮膚又白又膩,跟水豆腐似的全無瑕疵,看著卻是一位三十出頭的翩翩美婦。
刑鳴知道這個女人名叫康樂樂,不是認識她,而是認識她先生,香港鼎鼎有名的制藥大王,身價逾百億。
刑鳴認識那位制藥大王也賴於對方頻繁見報,人前與嬌妻秀恩愛,人後卻是今天玩明星,明天泡嫩模,為博紅顏一笑常常豪擲千金,整個圈子都赫赫有名。
刑鳴知道。康樂樂也知道。這樣的身份財勢與地位,誰還相信情有獨鐘,那真是好傻好天真。
“這是少艾?”康樂樂的印象中的虞少艾才六七歲,這會兒想當然地認錯了人,“沒想到一晃眼那麽大了。”
虞仲夜也不否認,只是拉過刑鳴坐在身邊,微笑著問:“像嗎?”
康樂樂細細打量刑鳴,然後嘖嘖讚嘆:“帥得不行,像你多過像他媽媽,青出於藍了。”
虞仲夜也循著康樂樂的目光看了刑鳴一眼,唇邊笑意加深。
“少艾回國什麽打算?”康樂樂問。
“已經成年了,家裏不會替他安排,他自己要去明珠台基層實習。”虞仲夜道,“你兒子還好?”
“明年才念小學。”康樂樂跟少女似的咯咯亂笑一氣,撒嬌道,“還不怪你,少艾他娘死了,我以為我有機會呢,一直巴巴地等著你娶我,結果白白把自己耽擱了。”
刑鳴不做聲,看這兩人的樣子,不單是老相識,還是老相好。
“怎麽不再等等。”虞仲夜擺著應酬時才有的客套笑容,“少艾一直缺個母親管教。”
“我怎麽敢,你家老爺子的秘書親自上門警告我……”康樂樂纖指插入秀密卷發,擡手一撩,竟露出大片沒有頭發的頭皮,“這疤一直留著,也不長頭發。當時我在路上突然被人拿鐵棍襲擊,縫了二十幾針,後來就逃去香港啦。到了這歲數才明白,人跟人真的不一樣,錢權能傍身,王法是給窮人立的,而窮人的命就跟有些人鞋底的螞蟻一樣。”
“哎呀,我當著孩子面說這個幹什麽,”康樂樂長嘆一口氣,突然瞥了刑鳴一眼,又笑吟吟嬌滴滴起來,“你外公是極有手腕的人,但對你這外孫是獨一份的,是不是?”
丙氨酸西洛尼是個好藥,刑鳴借著虞少艾的名義跟康樂樂匯報情況,季蕙的心願很快就達成了。
康樂樂真把刑鳴當虞少艾,虞仲夜也不介意將錯就錯,一直沒解釋。想來是因為倆人目前的關系見不得光,怎麽解釋都不妥。刑鳴起初稀裏糊塗地認了,而今卻是騎虎難下,不承認也不行了。
康樂樂四十如虎的年紀,丈夫不在身邊,又兼舊情難了,便如鬧春的紅杏,要爭出墻來。她在言語與行動上對虞台長的挑逗都很赤裸裸,但又礙著人家兒子在場常常半路打住,一來二去的,便是百億貴婦,也可笑起來。
虞仲夜倒是無動於衷,一個基佬跟女人親密接觸也不露破綻,淡淡調情,淡淡應酬,大概是習慣了。
唯獨刑鳴笑不出來。雖然只是共度周末,但他還沒這麽長時間與虞仲夜共處一室卻什麽都不能幹的。他話愈少,因為那聲“爸爸”實在叫不出口。父為子綱,他跟虞仲夜之間交換一個眼神都得發乎父子之情,止乎君臣之禮,處處謹慎小心。
康樂樂打算暫住一周,周日白天又邀請了兩位剛從國外回來的老同學,借虞宅一聚。刑鳴閑來無事,自己去泳池裏遊了幾個來回,然後披上睡袍,悶在房間裏繼續搜索劉老師過往的采訪資料。一幀一幀地看,巨細靡遺。
刑鳴頭皮突然發麻,跟嗅到獅子氣味的羚羊似的,他將視頻倒回去,按下了暫停鍵。
這是記者拍攝的一段民工小學的入學視頻,畫面的主體是魚貫入校的學生們,劉老師並不是拍攝對象,只在角落裏露了個臉,且整個鏡頭一閃而逝。
刑鳴背上豎起一層汗毛,將那段影像反覆看了幾遍。
為求節目效果,演播廳裏被同性摸了摸他都嫌惡心,何況,一個大男人抱著一個非親非故的小女孩,竟然嘴對嘴地親吻。
刑鳴趕緊給派出去的記者打電話,確認他們從女孩家人處拿來了醫生檢查報告,得知小慈處女膜潮紅充血,會陰部輕微撕裂,確實是遭人猥褻所致。
家人嚴肅逼問,女孩嚇得哭喊起來:就是老師弄的!
視頻畫面,醫院報告,連親生女兒都指證他是變態,簡直鐵證如山,刑鳴指示記者讓女孩家屬趕緊報警,然後警方調查,媒體介入,下一期《東方視界》就做留守兒童遭遇性侵害的專題。
刑鳴正不滿上一期節目反響平平,盡惹來一群腐女給他配cp。駱優的《明珠連線》早已虎視眈眈,虞台長陰晴不定,會不會法外施恩還不好說。錢能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性能辦成的事情那叫什麽事情?真要他以床上功夫來換《東方視界》,他還心疼頭幾期的艱辛付出失去了意義。
最重要的是,這是賣給張宏飛一個人情。小慈家屬倒是難得不怕上電視把事情鬧大的,他們屢次向記者們表達絕不善罷甘休,要求嚴懲那位劉勞模,同時獲得巨額精神賠償。
打電話通知張宏飛,對方千恩萬謝,刑鳴那點媒體人的英雄情結得到極大滿足,想第一時間就找虞仲夜聊一聊。
人不在書房,但書房裏已有客人在。虞台長的一位老同學帶了一幅宋朝王詵的字畫,想托虞台長幫忙鑒別是否真跡。刑鳴跟人不冷不淡地打聲招呼,轉身想走,沒想到卻被對方熱情殷切地強留下來,只道虎父無犬子,藝術細胞沒理由不遺傳,非請他也看一看這幅畫。
虞仲夜也剛遊完泳回來,披著一身過膝的浴袍,見刑鳴長腿翹臀地站在書桌前,便走上去,問,在看什麽?
“王詵的畫,我看不懂。”刑鳴回頭,見是虞仲夜,將畫卷向對方鋪展得近些,人也挨靠得更近了。
“我來教你。”虞仲夜習慣性地摟上刑鳴的腰,手掌順流暢的腰身曲線與凸起的小截尾椎骨下滑,手指嵌入刑鳴的兩丘之間,又捏了捏他的屁股。然而虞仲夜的手掌繼續下探,突然微微一滯——沒想到刑鳴的睡袍裏什麽也沒穿,沈甸甸的性器隔著高檔絲綢垂在他的掌心裏,陰囊微微透出熱量。
“百十萬的東西,你得一定替我看看。”客人還在身後坐著,被虞仲夜高大的身形擋著,沒看見發生什麽。刑鳴扭著脖子,平靜回視虞仲夜的眼睛,臉不紅心不跳,眼神看著無情無欲。
“真是小狐貍。”虞仲夜低低笑了,微移身體,更死地擋住身後人的視線,撩開刑鳴的睡袍,摸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