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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槍 - 第50章字體大小: A+
     
    第50章

    晚宴進行過半,據說趴體之後還有特別豐富的附加節目,不到淩晨三四點不會結束。但刑鳴一早就乏得厲害,沒精神繼續奉陪。他站起身,跟廖暉、跟全桌人打招呼,身子微傾,笑容謙恭,顯得有禮有節有涵養。

    等了一晚上都沒等著有意思的戲碼,廖暉也乏了。他吩咐刑鳴跟自己的秘書聯系,從盛域那裏拿點與肝炎肝癌肝藥相關的資料,好好把《東方視界》做成一期硬廣。

    刑鳴陽奉陰違,站得筆直:“謝謝廖總,我盡力。”

    大庭廣眾下的這場筵席,賓有情,主有義,既花哨又熱鬧。對方客氣成這樣,廖暉到底不能強行翻臉,鼻子裏哼哼一聲,揮手道:“去吧。”

    刑鳴牽著李夢圓的手大大方方地走出酒店。這回沒白來。該見的仇家見著了,該拿的資料到手了,最重要的是,把好好一個姑娘帶了出來,又完美無缺地送了回去。刑鳴對今晚的自己十分滿意,卻也感到從未有過的疲倦。一場趴體像一部商業片,他經歷了驚天陰謀、狗血沖突、重重危機與數度反轉,唯獨欠缺一個浪漫溫情的結尾。

    此刻,李夢圓正裊裊婷婷地站在他的身前,含情脈脈地仰望著他。

    本就長相不賴的姑娘,稍花心思打扮一下,更能入眼了。

    刑鳴讀得懂李夢圓眼神裏的內容,卻顧左右而言他,這周你哪天有空,我們去看看師母吧。

    李夢圓點點頭,目光沒收回去,還是這麽直接熱烈,充滿了真誠的期待。

    天上月亮一鉤,星星幾顆,馬路特別空闊,三三兩兩走著一些行人。中心地段的街景還是很有格調的,數十米外就是領館區,綠化和建築都頗具歐陸風情。一切浪漫溫情的布景都已準備就緒。刑鳴垂下眼睛,看著李夢圓。眼神不如往常冷厲,但臉上全無笑容。他笑了整整一個晚上,臉已經僵了。

    一個單身了一年多的直男,正猶豫著要不索性就順水推舟,把這個結尾給圓了,偏偏一輛黑色賓利在這個時候闖進了他的視線。刑鳴不近視,但夜色太重路燈不明,沒能看清車牌。

    第一反應,這是虞仲夜的車。第二反應卻是馬上自我否定,不是,不可能是。虞台長現在應該在洛杉磯,身邊伴著了不得的駱主播,準備與那家了不得的動漫公司簽約。

    李夢圓期待了一晚上的吻終究沒落下來。那輛車由遠及近,刑鳴越發心跳如鼓,他匆匆忙忙攔了出租,又慌慌張張將她推進車裏。

    深夜,輪胎摩擦地面的剎車聲格外尖利。黑色賓利停在他的身前。

    放下的後車窗裏出現一張極英俊也極熟悉的男人臉孔,不由分說就是命令:“上車。”

    方才亂跳一氣的心臟驟然又停了,刑鳴楞著不動,大腦一片空白地望著虞仲夜。

    虞仲夜不耐煩起來:“楞什麽。”

    又僵立好一會兒才徹底回過魂來,刑鳴聽話地拉開車門,坐進車裏。他本來想反抗,突然又放棄了,這一晚上他都在偽裝、順從與隱忍,不在乎再多這麽一樁。

    虞台長來得不早不晚,正巧把人逮著了。刑鳴心道,老狐貍這個時候出現,多半是怕自己給他捅簍子,怕堂堂明珠台因為自己在這麽些達官貴人面前丟人。他聳聳肩膀,一臉輕松地說,老師,我沒惹事。

    虞仲夜沒說話,一把握住刑鳴的手腕,將他的手揚在自己眼前。

    誰也沒看見、沒介意的傷,口子還很新鮮,手心已經割爛了。血汩汩地冒出來,一時止不住,把襯衣袖口染得一片血紅。虞仲夜微瞇了眼睛,看了看刑鳴手上的傷口又看著刑鳴,像是動了怒。

    刑鳴自己也嚇了一跳,反應了好幾秒才想起來手是哪裏割破的,緊接著痛感便紮了過來。他從來沒有自殘自虐的傾向,完全沒意識到餐桌底下發生了什麽。

    虞仲夜放開刑鳴的手腕,聲音揚起來:“老林,去醫院。”

    想起衛明的臉孔衛明的話,刑鳴的心臟再次疼了起來,仿佛那坨肉在胸口被捶成了泥。他蔫下去,不情不願地擺手:“這個點醫院裏只剩實習醫生了,他們還沒我專業。”

    這話不定是真的,這目中無人的性子倒是一成不變。虞仲夜輕輕笑了:“那就回家。”

    這些年,“家”對刑鳴而言,一直是個比較陌生的概念。

    一個人一輩子,往長了算能活三萬天,三萬天裏無外乎衣食住行四個字。開寶馬,穿奢牌,住毗鄰黃金商圈的市中心地段,唯獨對吃不講究。刑鳴在自己租住的地方幾乎從不下廚,一來圖省事,二來一個人弄一桌菜貌似也沒什麽意思。川魯粵淮揚,甜酸苦辣麻,那都是別人的講究,別人的生活。他習慣了在小餐館或便利店解決自己一頓飯。家裏的竈台常年都是冷的。

    一個沒有煙火氣息的地方,就不能稱之為家。

    再往前追溯,對家的記憶就回到了母親改嫁後的向家。

    那會兒刑鳴剛進高中,向小波已被攆出這座城,某天老師提前半小時下課,刑鳴趕著回家,一進家門便聽見廚房裏傳來一陣異聲。循聲去看,看見了向勇黝黑的屁股和唐婉雪白的大腿,向勇氣喘如牛,唐婉嬌吟陣陣,他們身下的餐桌不斷顫動。像正經歷著一場地震。刑鳴楞了幾秒,旋即一聲不吭地拔腿就跑,但還是被這對熱烈交媾中的夫妻發現了。七情六欲人之常情,但向勇很尷尬,唐婉也很尷尬。刑鳴自認還是個通情達理的兒子,不該影響父母的性生活。所以沒過兩天,他主動向繼父提出要住校。

    學校到家的路程只需騎上十分鐘的自行車。向勇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寒暑假一到,刑鳴就與那些因種種理由無法回家的外地生一起給學校打申請,申請延長在校住宿的時間。他跟向勇解釋,不回家是為了安心備戰某項競賽,理由冠冕堂皇,對方也就不好幹涉。不過盡管常年獨居在外,刑鳴手頭倒是一直挺寬裕。向勇常去看他,起初給他買生活用品,後來拿捏不準他的喜好,索性直接塞錢了。

    他們從不問他哪來那麽多沒完沒了的競賽,他們也從不問他想不想回家。

    一個沒人惦記的地方,似乎也不能稱之為家。

    胡思亂想好一通,目的地已經到了。當著老林的面,虞仲夜抱他下車。刑鳴不掙紮,也沒覺得不好意思,他的雙腿已向這個男人打開多次,臉皮也被這個男人磨煉得足夠厚實。他蔫在虞仲夜的懷裏,被他抱進別墅,抱進浴室。

    連衣服都顧不上脫,虞仲夜便將刑鳴頂在淋浴房的玻璃門上,強硬地捉著他的手腕,壓下身體,吻他。

    虞仲夜的吻忽淺忽深。他含著他的舌尖輕柔地嘬吮,舔弄,撓得刑鳴皮肉骨骼無一不癢,轉而又侵略性十足探進深處,在他的上顎兇狠地頂弄掠奪。

    刑鳴閉上眼睛,享受這雙久違了的唇,不冷不熱地回應著。

    熱水劈頭蓋臉地淋下來,掌心傷處的血跡被沖刷幹凈。在長吻中,他的那只傷手漸漸與虞仲夜十指交扣,奇怪的是,竟一點不疼。

    又潮又熱又狹小的環境,浴室顯然比臥室更易撩人動情。刑鳴更早地受不住這種撩撥,自己把黏在身上的濕衣服給脫了,也動手去脫虞仲夜的。解開衣扣,手指擦過對方的胸前凸起,虞仲夜的呼吸驟然一粗——刑鳴突然有些得意地想,這老狐貍該是也動情了。

    虞仲夜抓揉著刑鳴的屁股,將他一條腿擡高,讓他的下身與自己的下身緊密嵌合。他一邊細致地吻他脖子、臉頰與耳朵,一邊用混合著水汽的聲音輕輕喊他,喊他“鳴鳴”或者“寶寶”。

    與林思泉那種端莊大氣的“國嗓”截然不同,虞仲夜的聲音沈厚立體,還帶著某種不容人逃脫的蠱惑,像一張經緯分明的網,輕而易舉就將刑鳴困住了。他終於心無雜念,毫無戒備地投入。

    兩個男人赤身裸體,撫摸,擁抱,接吻,玻璃房內一片霧氣。

    淋浴之後,披上睡袍回到臥室。虞仲夜吩咐菲比取來醫藥箱。菲比總算見怪不怪了,不再幹瞪著眼睛煞風景,只不過在留下藥箱的同時問了一句:“要我來包紮嗎?”

    虞仲夜搖頭:“我來。”

    用雙氧水與碘伏仔細消毒傷口,又用紗布輕輕纏裹包紮被割傷的手掌與手指。整個過程虞台長面無表情,一言不發,一直垂著的眼睛被睫毛的濃密陰影遮蔽,好像怒意未消,好像也不是。反正辨不出他的情緒。

    浴室裏的混亂狀態退去大半,刑鳴不免忐忑,盯著自己被五花大綁的左手左看右看,老狐貍的活兒居然幹得很細致,包紮得十分完美。

    直到傷口處理完畢,虞仲夜才問,在哪裏弄傷的?

    刑鳴張口就答,餐刀掉在地上,去撿的時候不小心劃傷的。

    這話怕是鬼都不信。虞仲夜仍微微皺著眉頭,問,與廖暉有關?

    “不是。沒有。”刑鳴也仍搖頭,甭管對方信與不信,堅持說是自己碰傷的。

    說著說著便別過臉,手上這點傷無足輕重,忍得了,也必須忍。他不指望旁人理解他的悲慟。

    半晌,虞仲夜用手指擦過刑鳴的臉頰,捏著他的下巴向自己靠近。他們對視如同對峙。直到虞仲夜的眼睛裏似多了些與情欲無幹的東西,然後在刑鳴的眼皮上吻了吻,說:“我們鳴鳴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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