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太陽已經西斜,陽光也不是那麽熾烈了。歪脖子村那些破舊的房子在地面上投影出一個個被拉長的影子。沒有風。出了對講機裡面的沙沙聲,莊懷的按鍵聲,陳子安的低聲聒噪,就沒有其他聲音了。 但我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鈴聲。 叮鈴……叮鈴…… 像是一種腳步聲。 比鈴聲更清晰的,是一絲陰氣。就好像是匯鄉這兒粘稠的陰氣從遠處流淌過來,在我看到之前,就先聞到了那股令人不舒服的味道。 叮鈴……叮鈴…… 我的意識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許多影子。 這一瞬間,眼前的場景好像有很多層,很多層的畫面重疊在一起,但大背景都是歪脖子村的景物。大背景有所區別,房舍是不一樣的,路也是不同的。至於那些畫面中最大的不同,就是路上、房裡面的人。 有人在走動,在說話,小孩子在奔跑,還有雞鴨大搖大擺地從路上走過。 一派生活氣息,也是一派祥和的氣息。 叮鈴……叮鈴…… 我看到了從道路盡頭慢慢升高的幡,上面龍飛鳳舞的字我看不懂,像是文字,又像是某種符籙。 那叮鈴叮鈴的鈴鐺聲變得響亮了。 重疊的畫面消失,只剩下了眼前的破敗的村莊景象。 幡的全貌我已經看清,然而,握著幡的人,先讓我看到的不是他的腦袋,而是雙肩。 那是一個沒有頭的人。 叮鈴……叮鈴…… 那人腰間掛著的鈴鐺在響,無頭的身體往前走著,腳跟一轉,進入了旁邊的小路。 噗通一聲。 陳子安一屁股坐地上,手指著剛才那人消失的地方。 我只是看了陳子安一眼,就小跑著到了那條小路路口。 那實際也不算是路,只是兩個院落中間空出來的一條縫隙。 無頭的人還在往前走,叮鈴聲也沒停止。 我慢慢墜在後頭。 莊懷他們也趕了過來。 莊懷和呂巧嵐是看不到的。莊懷直接問我看到了什麽。 陳子安先一步回答了:“一個道士!沒腦袋!” 他的聲音很響亮,說完了,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小心看著前面的鬼。 那隻鬼沒動靜,還在往前。 他選的路不太好走,從一條小路出了村子,進入了小山的范圍。 我的心劇烈跳動著。 這條路上的野草可沒那麽高,有些草還被踩塌了,顯然是常有人這樣走過的。也可能就是前頭那隻鬼踩出來的路。 走了一個小時左右,前面那隻鬼一個轉身,忽然就不見了。 我有些發愣,加快了腳步,就看到了長滿了青草和藤蔓的山壁。 我在原地轉了兩圈,也沒見到什麽山洞、密道。 這方面,還是莊懷更加有經驗。 他拉了拉藤蔓,“應該是在這後面。” 藤蔓纏繞在一起,厚厚一層,徒手很難扯開。說到底,還是要工具。 但莊懷剛才想用對講機聯絡警局,沒能聯絡上。 這時候我們拿了手機出來,也都是沒有信號。 這地方實在是偏,而且荒廢了,應該是沒有通信公司將基站放在這裡。 我不由想到了過年時候的糟糕經歷。 失去了現代化的通訊手段,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就是大麻煩。 “先回去吧。”我果斷說道。 待在這兒是不可能憑空冒出解決辦法的。
我們沿著原路往回走,沒到村子,我又聽到了鈴鐺聲。 陳子安這次很機警,跟我同一時間聽到聲音的,人一下子就繃緊了。 他這反應,當然是引起了莊懷和呂巧嵐的警惕。他們看不到、聽不到,我是看慣了、聽慣了,陳子安看起來是有些假把式,真見到了鬼,反應十分大,哆哆嗦嗦,很恐懼。 “這裡的鬼又不會要你的命。”呂巧嵐說了一句。 我已經看到了那個無頭鬼的身影。他的模樣跟我們剛才跟蹤的那個一模一樣。 陳子安忙讓開道路,還招呼我們趕緊讓開道,嘴上說道:“那不一樣!那不一定是咱們這兒的鬼啊!他是外地人,被咱們這兒的鬼殺了!” 陳子安說最後一句的時候,壓低了聲音,很緊張。 他這麽解釋,邏輯上也能說得通。 我拉著莊懷和呂巧嵐讓開道,那個無頭鬼就從我們面前走過。 這回是真的從面前走過,我看得很清楚。他手上拿著的幡,那上面畫的東西應該就是某種符籙,他身上的道袍看了起來很普通,跟影視作品裡道士的打扮差不多。唯獨他腰間掛著的鈴鐺,有些不凡。那鈴鐺很精致,黃燦燦的,但裡面是空的。 單隻的鈴鐺要發聲,隻可能是通過敲擊,不管是從外面敲擊,還是裡面垂著的銅舌搖晃敲擊,都是金屬發聲了碰撞,這才會發出聲響。不然,那就是電子產品,裝了發生裝置。 可這隻鈴鐺,絕不可能是電子產品,偏偏沒銅舌,也沒人碰觸,就這樣發出了聲響。 叮鈴……叮鈴…… 清脆的鈴聲中,鈴鐺因為無頭鬼的走動而輕輕搖晃。 我仔細看了,那搖擺的方向也不太對勁,它其實不是因為無頭鬼的動作這才動起來,而像是有東西在拉扯。 鈴鐺的表面還有一些凸起的紋路, 痕跡很淡,我沒看清。 等到那鬼走了,我才收回了目光,耳中還能聽到鈴鐺的聲響。 我們四個都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村子的范圍,陳子安說不想往那條小路走。 “那路太窄了,再碰到,我們可沒地方躲啊!”陳子安說道。 這外地來的無頭鬼是嚇到他了。 他說的也有道理,我們就準沿著村子范圍,找其他地方走。 走過了兩個並排著的小院,長長的籬笆牆斷開,有了個缺口。 我們不認路,只能找準了方向,這地方也的確是破敗得厲害,這時候我們也不介意了,直接就從籬笆缺口側身走了進去。 這院子裡面原本有些什麽,現在已經看不出來了。 走了兩步後,我又聽到了鈴鐺的聲音。 叮鈴……叮鈴…… 陳子安都快炸了,縮成一團。 莊懷挑眉,“又來了?” 我的臉色有些凝重。 原以為那隻鬼可能是重複生前的行動,無知無覺,循環往複,有點兒像是鬼片中死亡場景重現的那種段落。然而,情況似乎和我猜想的不一樣。 叮鈴……叮鈴…… 鈴聲靠近。 那破了個大洞的屋子後頭轉出來了那隻無頭鬼。 他一步步走向了籬笆。 我們讓開後,他也沒對我們做什麽,從籬笆那缺口走出去的時候,也沒有像我們那樣側身,而是直接走了過去,按照我們來時的方向,走出了我們的視線范圍。...可以使用回車、←→快捷鍵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