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涼煙望著她，突然笑道：「看得出來，你很在意唐壹。其實，唐壹也很喜歡你。」

最後那句話，讓趙楚寧心裡漏掉一拍。

自己穿著唐壹的睡衣站在這，聽唐壹未來的妻子說他喜歡自己，怎麼想都覺得這畫面有些不合時宜。可是，心底的晃動和情悸卻又騙不過自己。

「他自身的身體其實沒有太大的問題。只是給唐未抽了骨髓，所以虛弱很多。」

「唐未？」趙楚寧問：「他哥哥？」

「嗯，同胞兄弟。」

趙楚寧想起上次在那間包廂里聽過唐壹和他父親說過的氣話，恐怕兄弟之間和父子之間，多少有些嫌隙。

莫涼煙像是明白她心裡在想什麼，主動開口道：「小時候，因為父母的關係，唐未和唐壹從小就分開了。唐壹性格叛逆，唐未性子溫和，所以當初他們的父親挑了唐未留下。唐壹由母親帶著離開了。」

「所以，這麼多年，唐壹和父親的關係才一直不太好？」

「也不全因為是這件事。」莫涼煙感慨：「我也是聽家裡長輩們說的，自從離婚後，她母親就深陷賭博不能自拔，根本無暇顧及他，所以，唐壹小時候一直過得很辛苦。生活上無人照料，精神上也沒有誰撫慰他。明明是唐家的少爺，卻成了一個真正沒人疼沒人愛的野孩子。和唐未的世界，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趙楚寧心裡不無感慨。

他萬萬沒想到唐壹有這樣的童年。小米沒有父親，卻有疼她的母親和爺爺奶奶，至少豐衣足食，這都足夠叫人覺得心酸；可是，這個倔強的少年，原本是該由人捧在手心裡的少爺，在情感上曾經竟是一無所有。

所以，他性格才如此這般薄情，又如此古怪張揚？

「所以，後來唐家把他帶了回來？」

莫涼煙嘆口氣，「後來的事，才是真正至今埋在唐壹心底的癥結所在。唐未被查出重病，隨時會需要合適的骨髓，所以……」

「所以唐家才找了唐壹回來，唐壹變成了唐未的骨髓保存活體？」光是聽著，趙楚寧心裡便擰成一團。這個事實太過殘酷。

莫涼煙亦覺得感慨，「至少，在唐壹心裡，始終是這麼認為的。」

趙楚寧心裡一時間有些悶得難受。她想起很久以前的那天唐壹和他父親分開之後落寞的神情。他看起來乖張暴戾，可是，內心卻是極度渴望一份親情。所以，對小依米他本能的會那麼疼愛吧。

趙楚寧心裡感慨萬千，又五味陳雜。

——————

小依米坐在唐壹的車上，看著面前的路，「叔叔，去我們學校的路好像不是往這邊哦~」

唐壹扯唇一笑，「你還識路？」

「識的。」

「我先帶你去找你媽咪。和她一起吃了早餐，再送你去學校。怎麼樣？」

「這樣更好！」小依米果然特別喜歡。

唐壹看著那天真愉悅的笑容，自己亦覺得心情好很多。有孩子在，他自然不敢開快車，穩當的握著方向盤，想起剛剛章蓉說的那些話，不許孩子和自己接近的表現，心裡各種念頭不斷的往外冒出來。

他像是隨口問著，「你和程崢認識嗎？」

「程叔叔？認識的呀！」小依米點頭如搗蒜。又道：「奶奶今天早上還有問過我，喜歡不喜歡程叔叔給我當爹地呢！」

唐壹神色沉了些，心也陡涼。

終歸是自己想太多嗎，老太太這麼問，難道是為了以後讓程崢認回女兒打基礎？

如果小依米真是程崢的女兒，要認回去，無可厚非。可是，一想到這孩子要變成程崢的女兒，唐壹眉心便皺成了一團。

極度不爽！

可是，他又不爽什麼呢？這孩子不是他的。

「那你又怎麼回答的？」他斂下心底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問。

「其實程叔叔是挺好的。可是，相比之下，我其實有更想要的爹地。」

「誰？」唐壹冷了冷臉。什麼時候趁他不注意，又竄出來一個男人？

「就是你啊！」小依米小手指比劃了下，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叔叔，我最喜歡你了。其實，我最想要你給我當爹地。」

唐壹一怔。

這個答案，讓心底的那種暢快流竄著，很難用語言表達清楚。

可是，下一瞬，小傢伙開心的小臉垮下去，「可是，媽咪和奶奶都說，你要和別的阿姨結婚了。叔叔，你能不結婚嗎？」

唐壹看著她，「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媽咪的意思？」

「媽咪？」小丫頭像是沒聽明白這話，怎麼就和媽咪扯上關係了？

「算了。」唐壹的話欲言又止。這些話，怎麼也不可能是那個女人會說的。從始至終，她從未說過一句讓他不要結婚的話，反而還勸他不要辜負了莫涼煙。

想到她說的那些話，唐壹只覺得心情糟糕透頂。

「叔叔，是不是只要媽咪說，你就會答應不結婚？」小依米反應過來，又問他。

會么？

唐壹也問自己。

內心第一時間掠過的答案卻讓他自己也驚了驚。

不結婚，又娶誰？

他看著這小精靈一樣可愛的孩子，「你希望我娶你媽咪？」

「嗯！」小丫頭小腦袋點得和小雞啄米似的，他這個問題，讓她眼睛亮得像鑲了鑽石似的。見他一會兒沒吭聲，她像是怕嚇到了他似的，立刻又補充一句：「你要是不想娶媽咪，那就娶米米好了。等米米長大，就嫁給叔叔。好不好？」

唐壹直樂，討好她，頷首：「好。」

————

莫涼煙並沒有在房間里久留。她走了后，趙楚寧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了會兒呆，總是會莫名的想起唐壹神色落寞的樣子。

原來，他在感情的世界里，如此貧瘠又孤單。

即便他們曾經戀愛，但是，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打開過他的內心世界，更別提窺探到他真正的情感。

這個男人，心裡建著一道厚重的門，那兒封鎖了自己的感情，同時也隔絕了其他人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