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啟明這話一落，唐御神色陡沉。

宋之星就完全聽不懂了，一頭霧水。很想問問外公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是，又不知道從哪裡插話。

唐御神色漸漸沉定下來，「黎老爺，您是聰明人，兩敗俱傷的事，我知道您做不來。」

「如果寒煙沒事，我確實不會做兩敗俱傷的事。可是，如果寒煙今天出了什麼事，你們唐家也別想好過！我不會允許我女兒再次毀在你們唐家人身上！」

老爺子情緒激動，像是想起過往那些痛心之事，眼眶都紅了。話落，胸口疼得厲害，他猛的咳嗽幾聲，捂住胸口。宋之星上前一步，扶住老人家，「外公，你緩緩氣！」

手，替他揉著胸口。

就在此刻，急救室的門，被人從裡面推開。唐宋從裡面出來，老爺子聽到動靜，顧不得胸口的痛，已經拄著拐杖過去。

宋之星偷偷覷了眼唐御已經腫起的臉，唐御遞給她一個』沒事』的眼神，幾人一齊走向出來的唐宋。

「我女兒現在情況到底怎麼樣了？」黎老爺子沙啞著嗓音問。

唐宋安撫的開口：「您放心，暫時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不過，還需要進一步觀察，不排除會出現肺部感染的情況。」

聽到』暫時脫離生命危險』這幾個字，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那我女兒什麼時候能出來？」

「先去把住院手續吧。裡面稍作處理，馬上就能出來。」

宋之星自告奮勇，「我去辦吧。」

得到黎啟明的首肯后，她轉身，往電梯處走。VIP的醫院樓里，電梯里並沒有多少人。宋之星走進去，光潔的電梯鏡面照出她蒼白的臉和紅腫的眼。一想到小姨的樣子，心裡劇痛難當。

電梯的門，正緩緩合上。就在最後一刻，一隻手閃進來。下一秒，電梯門，重新開啟。那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乍然出現在自己眼裡，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短暫且深沉的對視后，唐御一步跨進電梯。

高大的身影逼近，那個男人，宛若一座大山。宋之星眼前一片模糊，幾乎是想都沒想一頭扎進他懷裡。柔軟而溫暖的身體，摟進懷裡，唐御沉鬱的心稍稍好受一些。他閉上眼，修長的五指，穿入她柔順的長發間，大掌扣住她的後腦勺，安撫的將她摁在自己胸口上，「星星，是我太疏忽。對不起！」

他沉沉的道歉，話里，滿滿都是心疼。

宋之星將淚擦在他襯衫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像是宣洩情緒，兩手緊緊拽著他身後的襯衫，埋在他胸口哭得不能自已。

電梯的門，緩緩關上。電梯里其他人，用各種探尋的視線看著他們倆，她卻像是毫無所察。唐御全程只是用下頷抵著她的頭頂，安撫而耐心的拍著她抽搐的背。

一會兒后。

電梯到了一樓，所有人都陸陸續續走了出去。唐御一手摁著電梯樓層，一手摟著她，低語：「已經到一樓了。」

宋之星這會兒情緒也已經平緩了許多，她紅著眼從唐御懷裡出來，點了點頭。唐御牽著她，從電梯里出去。

VIP貴賓室內，宋之星被唐御安排坐在窗口，他在另一邊簽字辦手續。她安靜的，遠遠的看著他的背影，腦海里，一會兒是他，一會兒又是小姨浮在水裡的樣子。她眼前一片模糊，只覺得唐御離自己明明那麼近，可是，又分明那麼遙遠……

遙遠到，他們之間隔著難以企及的萬水千山。

「手續辦完了。」唐御回來了，垂目，一眼就看到她失神的樣子。他蹲下身，目光和她平視，「想什麼？」

宋之星晦暗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對上他關心的眼神，眼底才漸漸了有了光澤。她扯唇，牽強的擠出一絲笑，手抬起，落在他還印著掌痕的臉上，「還疼嗎？」

唐御搖頭，把她纖細的手腕疼惜的扣在掌心裡。他這點疼，又算什麼疼？

「外公是真的很生氣。」她聲音沙啞，吸了吸鼻子，「你別和我外公計較。他現在也只有小姨一個女兒了……小姨出這種事，他比誰都難過。所以……」

唐御胸口鈍痛，吻了吻她柔軟的掌心，「你不用安慰我，現在難過的是你！」

宋之星吸口氣，將朦朧的霧氣噎回去。而後，又道：「爺爺剛剛說起的，我們黎家和你們家以前的事，是什麼事？二叔，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被突然問起這個，唐御眼神沉鬱了幾分，握著她的手也跟著收緊一些。好一會兒，他才道：「這些都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問。」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唐御寵溺再次吻了吻她的掌心，「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個孩子。」

宋之星聽著眼眶又發燙起來。能被一個人永遠當成孩子一樣珍惜對待，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可是，當這種幸福蒙上一層厚厚的塵埃，戴上愧疚的枷鎖時，幸福便不復存在。

自己和二叔，帶著這樣枷鎖，又能走多遠？

「好了，不說這些了，我們先上樓。」唐御站起身來，不願意再接她剛剛的話題。宋之星也沒有再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眼前有著許多許多謎團。謎團后，會是什麼，她揣測不出來。可是，她卻相信，二叔如此不願意告訴自己的，那麼就一定不會是太好的真相。既然是不好的真相，她永遠不知道也好。

她像只蝸牛，對未知的世界，毫無安全感。只想躲在原本平靜的世界里，安然度日，而不希望突然冒出什麼來，顛覆她現在的一切。二叔對她的感情，已經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最大的顛覆。她幾乎是費盡了全力才勉強接受。更多的，暫時，她尚承受不來。

——

兩個人重新上樓，杜輝正等在電梯口。

「怎麼站在這兒？」唐御問。

「黎小姐已經出來了，現在正在3201病房。不出意外的話，馬上該醒了。」

唐御頷首，「你先回去吧，這裡沒什麼事了。」

杜輝探尋的目光從兩人身上掃過，唐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點點頭，示意他走。杜輝應一聲，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