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這句話,謝離心底湧起熟悉的反胃感。
他緩慢地歎一口氣,抬手輕拍了下擋在自己面前的艾瑞的肩膀:“弟弟, 讓一下。”
對方有些疑惑,皺眉看過來,十分固執:“不可以,你看起來不高興。”
“聽話。”謝離淡淡道。
艾瑞猶豫了一下:“那你要早點回來。”
胖大叔嘿笑一聲:“小艾瑞像個找奶吃的小狗!”
“可憐的艾瑞弟弟要被人拋棄啦!”
“凱瑞拉叔叔——”
謝離對周圍的調侃並不在意, 轉身繞過哄然大笑的人群,抬眼望過來時,目光已然恢復冷漠:“出來。”
賀昱的目光顫動, 死死盯著他。
門簾落下, 隔絕了酒氣和喧鬧的人聲。日落時分, 海岸線湧上層層暉光,落在面前這人的肩上鍍一層淺金色的絨光。
已經許多天沒有再見, 謝離似乎過得很好,沒有出國前時的疲累,只是眯眼望過來的眼神漠然,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賀總怎麽會過來?”
賀昱盯著他的眼睛,妄圖從其中找到沉澱了兩世的恨意, 可卻只有一片冷冰冰。
“……我來帶你回去。”
聞言,對面的人似乎是覺得可笑,於是真的笑出了聲。
可他目光裡卻並未有憤怒,也沒有其他什麽鮮明的情緒,甚至十分淡然地抬眼解釋:“你應該能看得出來,我在這裡過得很好。”
他的目光與語氣一樣平靜,賀昱的神色逐漸漆黑,他緩慢靠近了:“那沈白白呢……我呢,你難道不想復仇了嗎?”
謝離於是眯起眼,歎了口氣:“可是殺人犯法。”
他的平靜冷淡比恨意更讓賀昱難以接受,他曾預想過很多次兩人再重新見面的場景,但無論如何都不該是這幅情景。
沙灘上是三三兩兩聊著天往回走的遊客,身後的酒館裡模糊著傳來陣陣笑聲,這裡的氣息溫和隨性,賀昱察覺到,自己的渾身戾氣在此格格不入。
他垂眼看向謝離,喉間微動:“孟衍的人已經發現你了,我——”
“賀昱。”謝離突然開口打斷他。
他眯眼望過來,語氣裡有嘲諷:“你是不是到現在都還覺得,只要你肯挽回,我就一定會跟你走。”
對面的人一怔。
謝離歎口氣,離近了些抬眼看著他:“我承認,這一世你裝失憶的時候我確實喜歡過你。”
賀昱心口猛地一跳,沉沉盯住面前的人,似乎想說些什麽。
“但現在隻覺得惡心。”謝離卻打斷他,語氣淡然,“並不是因為你奪我謝家的產業——就算不是你也會有別人。”
“而是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厭惡沈白白,還要親手幫助他、同意他的簽約,又給了他無數資源。”
謝離的面容平靜,對自己的感情承認得毫不避諱。只是說起曾經時,漂亮的眼微微眯著,再無任何波動:“上一世你我互相殘殺只是因為人各有道,自為己謀,我無話可說……但這一世,你做的事太讓我惡心。”
賀昱的眼中翻滾起洶湧暗色:“我對他沒有一點感情。”
聞言,謝離卻笑出來:“你還是不明白。”
他緩慢搖了搖頭,轉過身去朝酒館走去:“你可能有你的理由,但並不妨礙我覺得你已經髒了。”
擦肩而過的瞬間,賀昱驀地攥緊了他的手腕,沉沉道:“……如果我替你毀了沈白白呢?”
謝離嘖一聲:“你覺得我是會吃回頭草的人嗎?”
他的態度毫無可回轉的余地。賀昱盯著他的眼睛,抿緊了唇,冷硬道:“跟我回去。”
聞言,對面的人臉上的淡然消失了,目光沉沉、帶著濃烈的冷懨鄙夷:“賀昱,你真的不覺得自己惡心嗎?”
落日很快就下沉入了海,浪潮聲喧囂滾滾,海風寒冷,吹起了一層朦朧的沙粒。
謝離轉身離開的背影散漫清雋,之前酒館裡的那個意大利男生似乎時時注意著這邊,看見他起身就立即上前迎接,皺眉朝自己的方向望一眼,又低聲說些什麽。
他靠得很近,耳朵幾乎要蹭上謝離的發梢,但對方並沒有避開。
兩個人並肩進了酒館。賀昱無聲暗下神情。
視線重歸昏暗曖昧的跳動燈光,濃烈的酒香縈繞,舞池裡有人在貼身跳舞,台上的流浪歌手依舊吐字不清地閉眼唱著歌,氛圍懶散。
“離,他是你的前男友嗎?”
謝離嘖一聲:“算是吧。”
艾瑞耷拉下腦袋:“那你還喜歡他嗎?”
“當然不。”
身後傳來簾門響動的聲音,謝離冷漠瞥過去一眼,對上他沉沉的視線,並未搭理。
“給我一杯和他一樣的酒。”賀昱的聲音很低,一動不動盯緊了他。
胖大叔朝艾瑞無奈地聳聳肩,並沒有拒絕這位很有錢的C國客人。
謝離眯眯眼,放下酒杯。舞廳裡的曲子已經換了一首又一首,歡樂活潑,他像是突發奇想般,隨口道:“要一起跳個舞嗎?”
賀昱驀地盯過來,神色難看,卻見他身側的意大利男生高興地抓住他的手:“要!”
兩個人在周圍的起哄和口哨聲中一起走下了舞池。
“嘿,他們很般配不是嗎?”胖大叔把酒遞過來。
賀昱喉間滾動:“……他們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