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無月,只有燈光明亮,映照出淅瀝的雨線,也映明了踩著青石道上前這人的身形。
年輕的男人身形清雋,他不像其他來賓一樣穿著規整的禮服,隻穿了件低調的白襯衣,藍黑色的領帶也微微松垮,長直的腿收在西裝褲裡,通身的矜貴。
等人走近了,才看清楚這人長著一雙格外招搖的眉眼,似笑非笑間格外惑人,黑發黑眸,嘴角微微勾著一點敷衍的弧度。
“這位是誰?名單裡有嗎?”
“看模樣好像是謝家的那個大公子,但又好像不太像……”
“謝離?他之前不是太過張狂得罪了孟總嗎?邀請函裡怎麽會有他……”
旁邊的人窸窸窣窣,驚疑不定,謝離卻置若罔聞,漫不經心地跟著侍者進了宴會內門。
待人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司機才側了側頭:“賀少爺?”
賀昱收回視線,抬起眼:“走吧。”
他的聲音很冷,和之前在謝離面前時的溫順判若兩人,司機默默噤了聲。
邁巴赫無聲駛離了宴會入口。
賀家上世紀以船舶業發家,至今快一百年,期間經歷了各種動亂,依舊穩穩地保住了自己的產業,說一句龍頭霸主都不過分。
如今賀洋妻子離世後,又和勢頭正盛的孟家聯姻,兩個世家的結合必然是十分令人矚目。
宴會應該是精心準備了很久,廳堂外擺放著精心修剪的紅玫瑰,剛剛摘下的花瓣嬌豔欲滴,華麗的吊飾上掛著刻金吐蕊百合,牆壁立嵌的燭火通明。
沿著畫廊往裡走,才是今日的宴會廳。謝離來得時間不早不晚,他進來時,宴會廳裡已經來了不少人了,西裝紅唇衣香鬢影,三三兩兩低聲笑語。
宴會廳中央的圓形台上擺放著一架純白色鋼琴,由米色掛飾燈打著光,琴身上鐫刻著百合紋路,優雅高貴。
有個長發扎馬尾的年輕男人正閉著眼心無旁騖地歎著琴,音符行雲流水,技巧極其高超。
謝離挑挑眉,從侍者手裡接過杯紅酒來,慢悠悠地走到鋼琴台旁的卡座坐下,認真聽了起來。
要說前世當魔尊的時候聲名太過遠揚,所有人都懼怕自己,謝離沒得玩,於是只能盯著琴棋書畫琢磨。自覺論起水準來,比起面前這位鋼琴師也不差。
他的姿態散漫,不拘不束,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這邊,低聲和同伴討論:“那是謝家的大公子?”
“好像是。”對方也有些猶豫,“他來幹什麽,孟衍不是最煩他了嗎?”
“誰知道呢……”
“哎!謝離!”
能在孟氏生日宴上怎怎呼呼的,除了周安羽那個粉毛不會再有別人了。
眼瞅見好友的背影,周安羽邊嚷嚷邊興奮地上前,順著他的目光瞅一眼台上:“我說怎麽找不見你,在這兒聽歌呢原來!”
謝離皺著眉還沒開口,周安羽卻十分自在地一把攬上他的肩:“賀家後面有個超大的游泳池!你不是也惦記很久了,去不去!”
鋼琴聲重重一停,回聲嗡嗡。
年輕男人厭惡地看過來,冷冰冰道:“好吵。”
周安羽一愣,這才看清對方是國內那位著名的鋼琴師程一鳴,他啊一聲:“那個……”
謝離也看清了他的臉,饒有興趣地眯了眯眼,十分紳士地道了歉:“對不住。”
然而對方對他的溫柔卻並不買帳,鄙夷地移開視線,低聲說了句:“有辱門第。”
謝離挑眉,這才想起來,面前這位鋼琴師男n號好像是自己爺爺的學生。
他正要說些什麽,對方的手指卻已經落在了琴鍵上,流暢的琴聲再次響起,謝離識趣閉了嘴,勾勾唇,目光在對方乾淨漂亮的臉色落了下,又移開視線。
“走吧。”他起身對周安羽說。
周安羽在旁邊看出倆人的交鋒,有些吃驚地瞪著他:“謝少……有點不像你啊。”
按“謝離”之前的性格,別說忍到現在,估計早在程一鳴說“好吵”的時候就發火了。
周安羽本來還想壓一壓好友的火氣避免在這種場合鬧事,沒想到人家反而比自己都禮貌。
“我對好看的人向來很有耐心。”謝離說著,懶洋洋地喝了口酒,“走吧,去你的游泳池。”
他眼底的笑意有興味。
周安羽這才明白過來,意味深長地拉長聲音“哦~”一聲,走在前面帶路。半天才回過神來,一扭頭炸了毛:“我靠,你是說小爺我長得不好看?!”
謝離朝他一挑眉。
周安羽罵罵咧咧了好一會兒,又憤憤道:“那賀家那個小少爺長得那麽好看,怎麽也沒見你對他多有耐心!”
他走得靠前,於是沒注意到身後的人聽見這句話後忽然頓了下。
好一會兒沒聽見回話,周安羽才不解地回過頭:“怎麽了?”
謝離盈在眼底的笑已經半分都不見了,冷淡淡的:“他不一樣。”
周安羽一愣,正要追問,對方卻已經走遠了。他一著急就忘了自己要說什麽:“哎你走錯方向了!”
兩個人在別墅裡彎彎繞繞了半天,終於到了游泳池外,周安羽卻突然一拍腦袋罵了句哎喲操:“等會還要參加賀太太的生日禮呢!髮型不能弄壞了!”
於是倆人到底也沒能去游泳,又沿著走廊裡轉悠著往回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