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薛家祖墳開棺驗屍卻拋出驚天案中案,不到一個時辰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定國公得到消息想要阻止,卻已是遲了。
薛林氏以及薛家三房二老都被帶到了刑部,因著當時圍觀的百姓眾多,盡皆前往刑部大堂外,辛大人當場開堂審問,隨著兩年前薛家四郎之死的事情曝光,再次在京城掀起滔天怒火。
世家子弟,堂堂皇上親封的世子爺,竟然公然強霸弟妹、殘害手足,甚至與後宅婦人苟且數年,隨著卞氏的出場承認,更是讓整個京城都震動了,坊間各處都在談論此事。
眾人也終於將兩年前的那樁意外墜馬案也搞清楚了,薛家四郎哪裡是意外墜馬而亡,竟是被堂哥欺侮了夫人前去理論,卻反而被對方給活活打死。
這可是天子腳下,這定國公不僅事發之後,不親自綁了那薛世子認罪,反而欺上瞞下,藉著當年聶中郎一事買通同僚,當真是可恨、可惡!
聲討之聲不絕於耳,定國公本來已經打算前往刑部威壓辛大人,結果這剛出府門,看到府外黑壓壓的百姓,嚇得又縮了回去。
至此薛世子謀害一案,也算是清楚了,因著牽連甚廣,連趙帝都驚動了,連番召見辛大人,讓他全權處理此事。
也不知裴御史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竟是找到當初接受定國公賄賂的同僚,上前請罪指證,不過因著對方有改過自新,加上這次的事牽連甚廣,竟是多名朝臣都牽扯在內。
趙帝氣得在御書房大發雷霆,直接讓定國公閉門思過,半年內不許外出。
接下來的事情因著有辛大人著手,陸莫寧不過是一個新任命還未上任的七品縣令,自然沒資格去繼續參與,他乾脆當了甩手掌櫃。
只是趙帝並未重罰定國公,這雖然在陸莫寧的意料之中,可得到消息時,依然還是怔愣在窗欞前,久久未言。
黑蛇不知何時爬到了他的肩頭,盤坐在那與他一起望著院子裡的枯樹:有甚可看的?不過是雜樹一棵,你若是歡喜,朕……真的等有一日,我得以恢復人身,給你種上一片樹林也可。
陸莫寧轉過頭,深深凝視著他。
黑蛇被他看得頗為不自在:怎麼,太感動了?語無倫次了?
陸莫寧卻是朝著黑蛇一笑,清麗的眉眼本就雌雄莫辯,格外的好看,加上這麼一笑,更是惑人,讓黑蛇一僵,可隨即下一刻聽到對方的話,差點氣死了,只聽陸莫寧薄唇上揚,慢悠悠吐出一句話:「我今個兒才發現,你不僅貪杯,還聒噪。」
黑蛇:……
朕好氣,好想咬死他。
黑蛇氣得尾巴一甩,重新爬回了陸莫寧的手腕上,變回了木珠不理人了:個沒良心的!
陸莫寧其實知曉對方是在安慰他,可薛林氏的事他上一世就知曉了,也知道薛林氏蟄伏兩年,為的就是等這一次。
薛林氏自從薛四郎死了之後就一直在做準備,她一年前去了奴市,買了一個奴隸,名喚桑培,是個異族人,長得人高馬大,力氣極大,她對薛家二老說是為了自保,薛家二老並未懷疑,只當她買來當了護衛。
這桑培極為忠心,薛林氏培養了他一年,確認對方沒有異心之後,就開始實施她的計劃。
她想要殺的人,目標明確:薛世子與卞氏。
當年若非卞氏故意與她交好,讓她喪失了警戒心,她也不會慘遭薛世子糟踐,也不會失去了孩兒,她的夫君也不會因為替她出頭被薛世子活活打死。
是以薛林氏是想殺了薛世子之後,讓買通的卞氏孩子的奶娘在辛大人必經之處喊冤,讓辛大人發現卞氏與薛世子的姦情,從而以為卞氏才是真兇,借辛大人的手逼死卞氏。
如此一來,她有仇的兩個人都算是報復了。
她並未想過能得以脫身,只要能手刃仇人,她已是心滿意足。
上一世,也的確是按照薛林氏所想的那般,卞氏被辛大人誤判,不惜為證清白撞死在刑部,後來皇上另派了人前來審查,辛大人因著斷錯了案子,被判了流放,而薛林氏則是死刑。
他之所以知曉這桑培的確忠心,是因為薛林氏死後七日,這桑培撞死在了薛林氏的墳前,以身殉主。
而這桑培正是先前在酒樓前用東西砸他的那個黑影,他當時沒讓黑蛇繼續追,也正是因為知道這桑培上一世的所為,知曉他不過是忠於主子,也感念他這份忠心。
可即使知道,卻眼看著這件事繼續沿著上一世的劇情走,陸莫寧有種無力感,他能改變辛大人誤判的命運,卻不一定能改變不了薛林氏的。
陸莫寧瞧著手腕上看似規規矩矩,卻時不時收緊一下的木珠,難得走到角落,竟是開了一壇花彫酒,不過這次沒讓對方直接鑽進去,倒了一杯,把木珠放到碗旁:「喝吧。」
木珠卻是很有骨氣的沒有動彈。
陸莫寧單手撐著下頜,端起碗笑意盈盈:「不喝?行啊,那倒了好了。」
他還沒動手,木珠就變了回來,一雙蛇眸幽幽盯著他。
陸莫寧低咳一聲,把碗推回去,不過想到對方醉酒之後的發瘋之舉,道:「只此一杯,多了沒有。」
黑蛇本來正把自己往酒碗裡扔,聽到這句,偏過尖腦袋:為何?
陸莫寧:「因為你醉了酒說胡話,說你是……」
黑蛇蛇身一僵:是……什麼?
陸莫寧烏黑的瞳仁晃了一下:「是天戟帝的馬伕。」
黑蛇差點蛇身一滑摔下碗的邊緣:什、什麼?
陸莫寧不過是開玩笑,捏著滑溜溜的蛇身扔回了碗裡:「喝吧,再過幾日,就要啟程離開京城,怕是要幾年也回不來了。」
黑蛇已經把那一碗喝完了,意猶未盡,聞言蛇尖一點:為何?你這次立了功,那……趙雲霽讓你留京也不無不可。
陸莫寧搖頭:「可我不想留。」
黑蛇晃了晃有些略暈的尖腦袋,重新爬到了陸莫寧的肩頭,掛在上面:為何?
陸莫寧遙望著窗欞外,輕歎一身:「江棲鎮地處偏僻,不好治理,無論是誰去怕是都不易,可我想去試一試。」江棲鎮並非不好,而是匪患嚴重,他既知曉如何能更容易治理江棲鎮,為何還要放著不去?
這京城只要上位者一日不換,依然會走上一世的局面,他只能在力所能及之時讓天下蒼生能少受一些罪。
更何況,江棲鎮也是他上一世的執念。
薛家的兩件案子,因為有人證、物證,加上定國公被趙帝禁足,破獲的輕而易舉,不過三日,就徹底查清楚了,遞上去之後,因著在京城掀起了軒然大波,趙帝想盡早解決,很快就宣判了。
卞氏雖然有自首情節,舉報有功,卻不能功過相抵,與人通姦、夥同薛世子謀害他人,兩罪並罰,卻念起幡然悔悟,判了十年流放,終身不得回京,即刻行刑。
薛世子則是因著惡名狼藉,直接被趙帝撤了封號,貶為庶民,因其已死,判了鞭屍,屍體掛在城門三日以儆傚尤。
而薛林氏殺人有罪,卻情有可原,可即使如此,還是判了二十年酷寒之地流放。
這個結果,卻已經是最好了,至少薛林氏還留有一命。
卞氏被刑車帶走的時候,想要見薛林氏一面親自道歉,薛林氏卻並未見她。
她悔悟了,後悔了,可她未出世的孩兒、她的夫君……卻再也回不來了。
離上任之際還剩下兩日時,辛大人遞來信,說是薛林氏想要見他一面。
陸莫寧心存疑惑,卻還是去見了刑部見了薛林氏。
陸莫寧在大牢見到她的時候,因著薛林氏是被單獨關押的,瞧著倒是不錯,坐在鐵柵欄後,精神很好,穿著灰白的囚服,髮髻隨意束在身後,鬢間卻是依然戴著那朵白花。
只是讓陸莫寧詫異的是,他在薛林氏的牢房外,卻是見到了桑培。
陸莫寧並未見過桑培,可這桑培是異族人,比普通人生的高大很多,陸莫寧鮮少有見到這般高大的,如果算起來,上一世往前幾年他年幼時遠遠瞧見一面的那天戟帝倒是也生得極為高大,高大駿馬,盔甲裹身,極為威嚴肅穆,讓人心生畏懼。
只是桑培為何會在這裡?
薛林氏在陸莫寧到的時候,站起身,突然在牢房內,對著陸莫寧直挺挺跪了下來,給他規規矩矩磕了三個頭。
「你……這是作甚?」陸莫寧瞳仁有光閃了閃,無奈歎息道。
薛林氏直起身,並未起:「罪婦已從辛大人那裡知曉,這次若非陸大人出手,怕是罪婦的夫君難以沉冤得雪,罪婦這次請大人前來,一則,是想給大人道歉,那日因著大人打攪了罪婦的計劃,罪婦的家僕差點暗害了大人,這次特意讓他給大人親自道個歉,還望大人能原諒他;二則……」說到這,薛林氏頓了下,這次再次磕頭:「罪婦希望大人能收下家僕桑培,讓他為大人鞍前馬後,罪婦也死而無憾。」
陸莫寧卻是聽出了話外之音:「你……你想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