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邊緣】
白玉堂和陸淩兒一路跟蹤。兩個小斯抬著那個黑色的袋子，走到了一處院子的後門口，終於是停了下來。輕輕敲了幾下門，三重兩輕，應該是暗號。
沒一會兒，就有人來開門。
開門的是個女子，年紀不小了，但是打扮得花枝招展。
她開門讓兩人進去後，又望瞭望門外，顯得很謹慎，隨後快速關了門。
白玉堂皺眉——這女的怎麼有點面熟？不過塎州府介面上的，如果見過多半會覺得面熟，看打扮——不像什麼正經營生啊。
白玉堂看了看地形，又望瞭望院牆後邊的建築，大概已經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有些無語也有些納悶，兩者有什麼關聯麼？
陸淩兒就要蹦上牆頭去瞧，白玉堂拽著她，「別亂跑！」
陸淩兒撅嘴。
白玉堂示意她在原地等著，自己輕輕一躍，單手扒著牆頭，探頭往裡看……果然，這院子是屬於塎州府唯一一家窯子的後院。
後院裡種了不少花草，剛才那個看著有些眼熟的女人，是這窯子的老鴇。
白玉堂有時候在這附近經過，看到過她出來招攬生意，所以有些印象。
此時，那兩個黑衣人正在地上挖坑。
沒幾下就挖出了一個蓋子，掀開後，下邊是類似地窖入口的窟窿，黑漆漆的目測很深。
兩人將那個黑色的布袋子往裡一丟，隨後蓋上了鐵蓋，將上邊的泥土掩埋好，擺上花盆。
兩個小廝辦完事後就告別了那個老鴇，離開，而那老鴇也上前頭繼續忙生意去了。
白玉堂微微皺眉，從院牆上下來，帶著陸淩兒躲到了一旁的巷子後。
那兩個小廝按照原路返回，回到了剛才那個院子的後門，開門進去。
白玉堂上牆頭略微觀察了一下，微微皺眉……那是槐樹胡同裡頭一處比較大的院落，他繞著院牆尋找……最終找到了正門。
雖說是正門，但也隱藏在巷子裡，十分的低調。門前沒有牌匾，只在門側的牆上，畫著一朵黑色的蓮花圖案。蓮花圖案很多，但這個圖案十分特別，以前從來沒見過。
白玉堂微微皺眉，看了看陸淩兒，問，「姑姑，你見過著圖案沒？」
陸淩兒搖了搖頭。
白玉堂又看了一眼那大門……、
「咱們進去看看麼！」陸淩兒來勁了。
「等等。」白玉堂拽著她，「別，一會兒打草驚蛇了，回去跟貓兒還有包大人他們商量一下再說。」
說完，白玉堂拉著陸淩兒跑出了巷子，趕回酒樓找展昭。
……
此時的酒樓裡，氣氛則是有一些微妙。
整個酒樓裡不是江湖人的客人都跑光了，樓上樓下，都被白道江湖人給占滿了，各大門派的掌門人都來了……不過，天山派來的是堯子淩，並沒見陸峰的蹤影。
有幾個門派的掌門頗為不滿，問，「為何天山派掌門未到？」
堯子淩正慢悠悠喝茶，他已經看到展昭在場了，有些奇怪他竟然一個人在，白玉堂沒在？另外他也有些好奇展昭對面那個灰髮老頭是誰？
聽到眾人問起，堯子淩也不急，無所謂地道，「你們是臨時通知有事要商議的，我師弟正好去辦事了，我已經派人通知他，他會儘快趕過來。」
眾人彼此對視了一眼，也沒別的話好說。
展昭暗暗點頭，其實堯子淩才是天山派的大弟子，比陸峰要早進門。另外，堯子淩畢竟是皇族，也見過世面，有點氣派……應付江湖事務的時候遊刃有餘，比陸峰更有能力。只不過他也不能常年在天山派待著，又是外族，自然沒法接任天山派掌門一職。
展昭又下意識地觀察了一下其他幾個門派的掌門。
其實少林來的也並非是掌門方丈。畢竟，老方丈都一百多歲了，輩分和殷侯天尊相同，基本沒有天塌地陷的大事是請不動他的，這次來的是幾個高僧而已。
此時代表少林來的是玄慧大師，這位玄慧和尚只有五十來歲，算是幾位高僧裡邊年歲最輕的，但是功夫很好而且在寺中地位也高。展昭不認識這位，只是聽幾個江湖上的朋友提起過他，眾人對他評價不高，多提到他熱衷名利又睚眥必報，不太像個出家人。不過據說少林的下一任方丈競爭激烈，目前為止，玄慧算是擁躉比較多的一個。
武當來的那個道士也並非掌門，武當山的都是道士。這次來的這個看著也就三十多歲，很正氣的長相，頭髮的顏色微微有些偏黃，不聲不響的……展昭也不認識他。
展護衛就暗暗有些無奈，可能離開江湖的時間真的太久了，這些大門派的掌門，他一個叫得出名字都沒有。
展昭不認識，陸天寒就更不認識了，只從衣著看出大概白道開會呢，就問展昭，「那和尚是誰？」
展昭眨眨眼，「呃……不認識，可能是玄慧。」
陸天寒意外地看他，那意思——你不是江湖人麼？少林寺的高僧都不認識？
展昭搔了搔頭下巴頦。
「那個道士呢？」陸天寒接著問。
「呃……」展昭仰著臉想了想，還是搖頭。
陸天寒嘴角輕輕一抽。
又問了兩個，展昭還是不認識。
陸天寒無語地看他，最後忍不住憋出一句，「你說你除了吃的還知道什麼？」
展昭眨了眨眼……無言以對。
對面屋頂上，殷侯捋胳膊挽袖子，「老子的外孫幹嘛要知道你們正派掌門都是什麼蔥啊！」
天尊和無沙無奈地按著他，讓他冷靜啊，現在沖過去會嚇死那群正派。
陸天寒見展昭氣哼哼繼續倒茶喝，覺得有趣——矮油？生氣啦？
「展大人……」
這時，就聽裕暮遲突然開口，問展昭，「也是玄慧大師請來的？」
他對面，玄慧卻搖了搖頭，他沒請展昭，也不知道這年輕人原來是展昭。
其實眾多江湖人早就注意到酒樓裡一早坐著的這兩個人武藝高強，卻不知道他們身份。
聽裕暮遲問起，白道眾人面面相覷——哦？這年輕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男俠客？
說到展昭，他的江湖身份其實是有些尷尬的。
一開始，展昭是徹頭徹尾的江湖人，因為橫空出世武功太好，所以少年成名，名動天下。又因為他行俠仗義而博得了一個很好的名聲，少年稱俠，前途無量。
可奇怪的是，展昭無門無派，又沒自己成立什麼門派，似乎刻意跟武林保持著某種距離，只是一個遊俠。
因為沒有門派，所以幾乎所有江湖事務都不會有人通知展昭去參加，因此他在江湖上有名氣卻無地位。
到後來他入了開封府，於是，江湖人將他當成了官差，將他擠出了江湖武林的排名。畢竟，武林年輕人的排名是靠前一位好一位，沒了展昭，原本不入前十的就能入一個進來，何苦留著他一個無門無派的占地方呢？
展昭漸漸已經不再是一個江湖人。而相對來說，他也不是一個徹底的官差，他似乎也無心仕途，從不往上爬。
這個人就這樣，既不完全屬於江湖，又不屬於官府，游走於邊緣，目的不明。
展昭大概是江湖上，被邊緣得最厲害的一個高手了。
一般來說，那麼好武功，正常人總是會在江湖上爭取一席之地的。
投身官場，自然也是要成就一番事業的。
可展昭每天忙忙碌碌，卻不見他有什麼作為，起碼除了一個俠客和一個護衛，再沒其他虛名。
論名氣，後起之秀裡除了白玉堂就是展昭，其他的眾多江湖年輕人都要比他們第一個檔次，武功自然是不必提。
可名氣相同的白玉堂，江湖地位遠高於展昭，畢竟是天尊的唯一弟子，天山派掌門陸峰也要給他行禮叫他一聲師祖。其他與展昭年紀差不多，武功卻差很多的江湖人也大多混的有聲有色，不是哪個門派的大師兄就是自己成立幫派做了掌門。
同時，官場之上，和展昭一樣年輕的大有人在，也大多大有作為。就好比說趙普身邊那幾元大將軍，年紀輕輕已經做了將軍，可明明很能幹武功又高過他們的展昭，卻一直在做一個小小的四品官。
展昭大事的確沒少幹，打敗各種江湖高手，破獲各種奇案，救過平民也救過皇帝……可他為什麼就是沒成就呢？
眾人印象中，展昭是一個文武全才，只可惜有點……「不思進取」。
也正因為如此，江湖人在邊緣化他的同時，也有不少人背地裡笑話他。
展昭見裕暮遲問，就笑眯眯擺擺手，一貫的好脾氣，「沒，我剛好約了個朋友聊天，你們繼續。」
對面的陸天寒有些想笑——展昭這人，正經有點兒意思。
只是，別人聚集起來不是談秘密就是聊八卦的，展昭一個外人杵在這兒，還說什麼？這時候稍微懂點道理的人都會乖乖走的吧？可展昭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傻，任憑眾人眼裡有點嫌棄，還是沒皮沒臉坐著不走。
其實展昭也不想留在這兒，但畢竟事情關係到映雪宮，這幫子白道的一方面讓白玉堂給他們出頭，另一方面又聚在一起商量事情也沒見他們叫白玉堂來啊，所以能聽到一些也是好的。另外，白玉堂追陸淩兒去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回來了，如果自己走了，他撲個空不說，還會被這幫白道的逮個正著。自己先幫著聽聽，如果沒什麼問題就算了，有問題看到那耗子來就使眼色先讓他走，免得被他們黏上。
展昭端著個杯子琢磨著，陸天寒也捉摸不透他為什麼不走，於是托著下巴說了一句，「哎呀，玉堂怎麼還不來。」
展昭一旁眼皮子就一抽，瞄著陸天寒，那意思——你怎麼這樣啊！
陸天寒忍笑。
對面殷侯搖頭。
天尊和無沙也無奈——陸天寒估計都不知道有人找他閨女和外孫的麻煩呢，在這兒添亂。
樓中幾個江湖人也頭聽到了陸天寒的話，各人反應不一。
裕暮遲他們幾個基本沒什麼反應，玄慧大師微微皺了皺眉頭，而堯子淩則是回過頭看展昭。
展昭倒是看出了些門道——召集眾人的是玄慧，玄慧想商量的事情並不想白玉堂知道，裕暮遲等人對此事不瞭解，堯子淩似乎心裡有數。
此時，遠處的巷子裡，白玉堂已經拽著幾次妄圖開溜的陸淩兒走出來了。
「展大人約了白玉堂？」堯子淩好奇問展昭。
展昭看了看他，笑了笑，「是啊，我約了你師叔祖喝茶。」
堯子淩無語——展昭這脾氣，之前第一次在刀斧鎮見面的時候他就領教過了，有些日子沒見，還是沒變啊。
陸天寒倒是看出些門道來，問堯子淩，「你也是天山派的啊？跟玉堂很熟？」
展昭皺眉看陸天寒——一直叫「玉堂」？很熟麼？
對面屋頂上，殷侯盤腿坐著，托著下巴晃著腿，自言自語，「陸天寒啊，你等著，一會兒跟你沒完！」
天尊也在一旁看熱鬧，此時從他的角度，已經能看到遠處白玉堂拉著陸淩兒正回來呢。
天尊都想催白玉堂走快點，展昭多留一會兒無非是想幫他打聽一下，只是看著叫人來氣，這麼大個展昭，何苦在這兒遭人白眼受這窩囊氣。白玉堂回來了，起碼展昭坐得正言順點，走得理直氣壯無沙則是開口，「展昭小朋友總覺得有些吃虧。」
殷侯眯著眼睛，撇嘴。
天尊則是拍了他一下，「怕什麼，那幫江湖人哪個打得過他。」
「這倒是！」無沙嘆了口氣，「他也不容易。」
殷侯看無沙。
「展昭也算江湖上數一數二的人物了，又聰明又能幹，出類拔萃。」無沙道，「可是江湖上沒一點地位，朝堂麼又一直只是個護衛，常駐開封府東奔西跑就是破案，他打算就這樣子一輩子不成？」
殷侯皺眉，「爭那勞什子虛名幹什麼？我只要他開心就行了。」
天尊看了看殷侯，其實老鬼嘴上這麼說，心裡應該也有些介意。展昭的確難做，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堂，他的出身決定了他根本不可能走得更高。展昭的選擇只有兩個，要不然像現在這樣，一輩子做一個有名望無地位的遊俠，行走在江湖和廟堂的邊緣。要不然就公開身份回去繼承魔宮，跟殷侯一樣，成為下一個曠世的「魔頭」。
無沙再看殷侯，就見他臉色不是太好，便也不說話了，他也是替展昭覺得可惜，畢竟他第一眼就很欣賞那年輕人。
天尊也無奈，其實眾人也只是替展昭覺得可惜而已，難得的一個天之驕子，卻要一輩子庸庸碌碌。
堯子淩見陸天寒問，就拱了拱手，「在下堯子淩。」
「哦……天山派的大弟子啊。」陸天寒點頭。
「前輩是……」堯子淩問陸天寒名字。
陸天寒笑了笑，道，「哦，我不是江湖人，沒什麼名氣，不提也罷。」
堯子淩微微皺眉，點了點頭。
在場眾多江湖人面面相覷——不是江湖人？可感覺武功很好的樣子。
一時間，氣氛有些僵持。
這時，就聽不知道誰說了一聲，「白玉堂什麼時候來？正好啊，他不是天尊的徒弟麼？乾脆讓他出面解決這事情。」
陸天寒眨眨眼……看展昭。
其實還真讓殷侯他們說中了，陸天寒剛回來，他這人常年不著家，自然不知道附近發生了什麼事，連百年峰現這事情他都沒注意到。
這會兒，聽到要他家外孫出頭跟什麼黑道對決……黑道？
陸天寒想到這裡，突然探頭往窗外看了一眼，隨後驚訝得微微睜大了眼睛，顯然看到了屠雲峰之，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陸天寒收回視線看展昭。
展昭正端著茶杯瞪他呢，那意思——叫你多嘴！
陸天寒也挺憋氣，差點把外孫坑了。
這時，陸天寒已經看到遠處白玉堂拉著陸淩兒來了，陸淩兒正看他呢，陸天寒趕緊對她使個了眼色，那意思——再拖一會兒！
這會兒，白玉堂正想看看酒樓上的情形，但陸淩兒突然跳起來捂住他眼睛。
「喂……」白玉堂一驚。
陸淩兒拽著他就跑，「啊！玉堂有壞人！」
「什麼壞人？」白玉堂莫名其妙，但陸淩兒一個勁把他拖進巷子裡，白玉堂那個氣。
陸天寒見人被拖走了，鬆了口氣。
而與此同時，展昭正狐疑地看著陸天寒呢。
其實，剛才展昭已經看到白玉堂被陸淩兒拖走那一幕了，當然了……是因為陸天寒的那個眼色，顯然——陸淩兒是受他指使的。
展昭就想到白玉堂跟他提起過，陸淩兒最聽一個人的話，就是他外公……
展昭想到此處愣了一下，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陸天寒，心說——不是吧？！
陸天寒回過神，對展昭道，「哎，小朋友，我們換個地方繼續喝吧，不要打擾人家談事情。」
聽到這話，顯然一眾江湖人都鬆了口氣。
展昭微微猶豫了一下，一笑，「不如你先走啊？我再等等玉堂。」
陸天寒就見酒樓裡眾江湖人都忍不住皺眉，有些嫌棄地看了展昭一眼，那意思——怎麼這麼不識時務呢，死皮賴臉在這裡坐著。
陸天寒又看了看展昭，見他依舊沒心沒肺地對他笑笑，似乎並不在意。
陸天寒沉下臉——這幫江湖人顯然是背後討論事情，並沒約白玉堂。但白道又要白玉堂出頭，展昭死賴著不走寧可遭人白眼，是想替玉堂聽聽消息，以免他被人暗算。
陸天寒就見展昭對他微微使了個眼色，那意思——讓他去給白玉堂報個信，讓他別來了，這裡亂著呢。
陸天寒摸了摸鬍鬚，點了點頭，笑了。
展昭眨眨眼，心說老爺子你別顧著笑啊，你家那傻閨女拖不住白玉堂多久，趕緊去報個信。
對面，無沙和天尊下意識地看了看殷侯，就見殷侯一張臉那個臭，要他外孫受這幫龜孫的窩囊氣。
這時，就見陸天寒伸手掏出銀子，來放在桌上。
展昭暗暗確定——這位絕對就是傳說中的陸天寒啊，掏銀子的動作跟白玉堂一模一樣，好像掏的是石頭不是銀子，敢情敗家也家傳啊，一壺茶用不用給人家這麼大一錠銀子啊？！
陸天寒放下銀子，站起來卻沒走，伸手拉了展昭一把。
展昭一愣，抬頭看他。
陸天寒微微一笑，「跟外公回家，玉堂的事情讓他自己處理。」
展昭眨眨眼。
對面屋頂，無沙和天尊按住再一次暴走的殷侯，殷侯罵罵咧咧，「死老鬼搶我外孫！我才是他外公！」
而此時酒樓內的眾江湖人則是面面相覷——外公？展昭的外公？什麼人啊？
展昭也有些傻眼，腦內莫名閃現一個念頭——這算是成功入了白家門了？哎呀，什麼亂七八糟的。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腳步聲。
一個白衣人，走了上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