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到這些的必要前提,是他是真的說服了自己“相信”這些事。
他必須的確相信那個椅子其實是木馬玩具,相信自己的手裡有一把手術刀。
“我只是想提醒你,我其實很危險。”
零號說道:“因為你已經太接近我們的世界了,我在理論上也能修改你……比如拿到你襯衫的第二顆紐扣。”
他看著那個年輕人愣怔低頭,攤開手掌,把紐扣還回去:“非常感謝你帶我做的夢,這是我最好的一場夢。”
小卷毛依然不動視線地看著他。
對方伸過來的那隻手不止捉住了紐扣,還捉住了他的手:“你想離開了嗎?”
“我發現你們的世界很好。”
零號說:“好到……讓我忍不住想留下來。”
如果可能的話,他的確想這麽做,不論付出什麽代價……但他畢竟太危險、也太不穩定了。
上一次短暫休假,在家裡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站在陽台的邊緣。
他並沒有任何主觀上想不開的意願——他猜測自己或許只不過忽然以為那是一場夢,在夢裡從陽台跳下去是再簡單不過的基本操作,只要適當調整認知就能輕飄飄落到地上。
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他經常會毫無預兆地在現實中進入一場夢,等醒來後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陌生的地方,而中間的一切記憶都完全空白。
這還是在現實世界中,當他的認知無法改變身邊的現實時,他至少能及時叫醒自己,從夢中清醒過來。
如果他在一個完全由認知構成的世界留下來,那麽這裡幾乎可以被他隨意更改和破壞。
他只要陷入任意一場幻覺,錯以為自己是在什麽危機四伏的環境裡、或者是在一場大逃殺的訓練中……就可能對那些可愛的居民造成無法想象的傷害。
“讓我傷害一棵用了一億年來到地面、又花了幾十年才得到自由,做了兩千九百四十七次草才終於能開花的石頭?”
零號笑了笑:“我醒來以後會愧疚到瘋狂拔毛變禿的。”
他已經太久沒開過什麽玩笑了,盡全力開了一個,無精打采耷拉下去的小卷毛卻還是沒有跟著支棱起來。
“也不一定就會這樣。”
那個怏怏低頭的年輕人蹲下來,自己埋頭試圖把扣子按上去:“我不覺得你很凶。”
零號抬起手,超級恐怖地張牙舞爪比劃了下:“這樣呢?”
年輕人蹲在地上,眨了眨眼睛,悶悶不樂地抿唇看著他。
零號啞然,他靠回去閉了一會兒眼睛,輕聲說道:“你的扣子還好好地在衣服上。”
小卷毛手裡的扣子忽然憑空消失了。
年輕人愣了幾秒鍾,低頭看向自己瞬間恢復了原樣、甚至變得比之前更板正利落的襯衫。
他下意識抬起頭,看向靠在修複艙裡的零號。
對方似乎也並不算太輕松,額間隱隱滲了一層薄汗,肩背卻已經恢復了初見時的沉默凌厲。
零號垂著視線,並不看他,只是近乎挑釁地不斷修改著他身邊的物品。
對方每說一句話,那樣東西也就跟著一同變了個樣子。
“你手上的傷口已經痊愈了,繃帶會自動脫落,一點疤都不會留。”
“你的送話器其實是一根錄音筆,跟我的同款。”
“你穿著小熊睡褲和皮卡丘拖鞋。”
“你的小卷毛其實是直的……唔?”
這次輪到零號怔了怔。
他停下話頭,有點詫異地抬起視線,看著眼前依舊穩穩當當巋然不動的一腦袋小羊毛卷。
“用這個辦法就可以了。”那雙眼睛忽然跟著亮起來,“你一直跟著我,不能確定自己是在幻覺還是現實裡的時候,就試著對我的頭髮念咒語。”
零號用力按了按額頭:“不——嚴格上來說這不是咒語……”
但小卷毛顯然不在乎這個。
他仔細研究了一會兒自己已經痊愈的手,又興致勃勃地撿起那根錄音筆看了看,把它揣進口袋裡。
接著,他又飛跑去備品倉,埋頭翻找了半天,把所有的庫存都抱了出來。
他抱著那幾大桶棒棒糖,穿著舒服的小熊睡褲、踩著軟底皮卡丘拖鞋啪嗒啪嗒跑回來,把它們一股腦放在零號面前。
“我在外面漂流了太長時間,大部分庫存都消耗光了,已經只剩這一個口味的棒棒糖了。”
小卷毛抱著膝蓋,蹲在那些棒棒糖前面,期待地看著他:“能幫我把它們變成草莓、菠蘿和荔枝口味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隊長:鋒利,沉默,冷酷。
小莊:撿到阿拉丁神燈,開始許願。
第145章 蒼耳(三)
零號:“……”
說實話,他其實有點懷疑自己解釋的內容對方聽懂了多少。
“你大概誤會了,這不是什麽咒語,也沒有魔法。”
零號垂下視線:“我是說——”
他迎上那雙眼睛,要說出的話不自覺頓了頓,飛快地掃了一眼那些擺攤一樣的棒棒糖。
……嚴格來說,這種理解也不能判定成完全不正確。
雖然從來都沒人叫他這麽乾、他自己也沒考慮過認知調整能用在這種地方……但他的確能做到這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