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定五十八︰超自然研究社團（十一）
正當單子魏處於冰火兩重天的煎熬時，有人終於發現了白發青年的困境，從後方快速走來。
與之而來的是一片晶瑩的白色粉末，洋洋灑灑地撲了單子魏一身——那是鹽。
插在單子魏胸口的手自然也沾上了數些鹽，兩種極白的物質似乎產生了截然相反的化學反應，瑩白的鹽瞬間變得汙黑，如灰燼一般附在蒼白的手上。雖然沒造成任何傷害，卻也讓那隻手的主人感到不喜，它松開單子魏，將手上的汙漬甩了下去。
單子魏在鬼手拔出的那一瞬間找回了知覺，用盡全身的力量後撤。他太用力了，以至於自己向後趔趄了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嘶……
單子魏淚花都要出來了，他馬上低頭，用力揉著發紅的眼角。痛是一個因素，更要命的卻是他的花癡病︰沒有鬼手的“冰封”，他的身體再也保持不住虛假的高冷，敏感地哆嗦起來。
垃圾花癡病！單子魏心力交瘁地安撫著自己的身體︰毀我節操，頹我精神，壞我三觀！
旁人看去，白發青年坐在地上委屈地打著抖，似是被嚇的不清。
“你沒事吧？”
單子魏抹去臉上最後一點欲.望痕跡，抬頭瞧去，剛剛救他的人竟是珍珠奶茶。見少女彎腰像是要扶他一把，單子魏趕緊撐著虛熱的身體，避開攙扶站起來，“沒沒沒事……！謝……謝！”
珍珠奶茶點頭表示不客氣。單子魏深吸一口氣平復身體的熱度，猝不及防地將嘴邊的一點鹽吃了進去。他連忙拍掉身上的鹽晶，好奇地向珍珠奶茶請教︰“你為什麼會想到用鹽？”
珍珠奶茶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你應該知道，許多靈異遊戲裡都有鹽。據說鹽能淨化一切髒東西，所以不少靈異遊戲用它來確保遊戲者的安全。”
單子魏想到奶茶西米露曾說過珍珠奶茶很喜歡靈異遊戲，看來是真的。比起他這個只看過一個靈異貼的半吊子，珍珠奶茶顯然懂得更多。
“我也只是試試。”珍珠奶茶看向鬼手，情緒肉眼可見地低落起來，“然而，它傷害不了這裡的鬼。”
兩人交談之間，對面牆的鬼手抖開汙漬後，沒有再多的動靜。它垂按在牆面上，五指伴著紫金指套，像是一隻蟄伏起來的白玉蜘蛛。
單子魏的心臟一緊，仿若被縷縷蛛絲纏繞，他知道這是幻覺，只因之前的掌控太過深刻。即使已經保持了足夠的距離，單子魏也不禁又倒退了一步。
虛空中似是傳來一陣遺憾的嘆息，那隻蒼白的手如遇陽光的初雪，無聲無息地沒入牆壁，消失不見。
這裡的動靜驚來了其他人，薔薇血和風信子驚訝地看著滿身白鹽的單子魏。
“發生什麼事了？”
單子魏將他遇襲的過程闡述了一遍，當說到鬼手抓住他的心臟時，風信子似乎被其中的驚險駭到了，扶著眼鏡的手猛地一抖，泛白的鏡片倒影出白發青年和他身後的那個人。
“！！”
單子魏扭頭迅猛得脖子差點要斷，看到host英俊熟悉的臉後，某只花癡病氣不打一處來︰這貨神出鬼沒得嚇死人了！！！
“你——”
“你被他踫了？”host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一些，他抬起眼，視線像是要抓住單子魏般牢牢鎖在白發青年身上，“我要‘獨佔’你了。”
單子魏瞬間頭皮發麻，雖然host遵守了他們之前的約定，在扮演之前提了個醒，卻讓他有種山雨欲來的危險感。他感情上想拒絕，但理智讓他說不出拒絕的話——他的方塊sp（懼）不多了，非常需要“獨佔”來補充。
“你……想做什麼？”
單子魏的聲音從牙齒中擠出，他抬腿要向前走一步與host拉開點距離，然而host的左手卻從他身後繞過來，正懸在他的胸前，阻擋了他的腳步。
“他踫了這裡。”
行使獨佔權的王者說︰“我要抹去他的痕跡。”
這些露骨的話砸得某只花癡病眼冒金星，在單子魏回味過來之前，攔在他前方的手已經上移，緩慢而強勢地撫上他的臉。
“我喜歡你嗎。”
低沉渾厚的聲線如暗河流過單子魏的耳際，host的聲音太低太沉，似乎經歷過長久時間的沉澱，讓人仿佛在聽取一曲恆久的情歌。
“我喜歡你好不好。”
單子魏的眼楮越睜大，心臟近乎慘烈地跳動︰這些話、這些話是……
似乎對白發青年的毫無回應很失望，黑發青年緩緩地放下手，轉而牽起白發青年的手，交織地按在心臟的位置上。
“如果把你的心給我，我是不是就會喜歡你了。”
單子魏的心臟驟然一跳，重重撞擊他胸口的那隻手上。那人從後方環擁著他，按著他心口的手沒有用力，卻重若千斤。
在那血紅的、充滿不堪的回憶中，白發青年獻祭般地捧著自己的心臟，渴求著黑發青年的疼愛。
——請你喜歡我。
單子魏捂著心臟扭曲了表情，心臟早沒了束縛感，取代而之的是一種無法磨滅的幻痛和悸動——這劑藥太猛了，他想起心靈崩壞時的不甘、憤怒、羞恥、解脫……這麼這麼多的感情，統統都源於他身後的那個人。
那個曾經殺死他、而今獨佔他的人。
薔薇血和風信子驚異地看到白發青年用力甩開黑發青年，兩人之間的氛圍墜入了一個非常微妙的點。
重新體味了一次黑歷史的單子魏表情五顏六色非常精彩，相較之下，對面的host的神色平穩而愜意。他似乎根本沒注意給單子魏帶來多大的沖擊，如同一隻侵略的野獸前傾著上半身，在壓縮兩人距離的同時輕指著單子魏的心臟位置。
“它早已是我的。”
他向著心臟的主人，宣告著它的所有權。
“……”
別說單子魏失了聲，其他人也像是被奪去了聲音般一片沉默。
——你的身體不屬於你。
這強烈的意志摧枯拉朽地毀著他們的三觀，這個邏輯太過無理，卻霸道得讓人啞口無言。自薔薇血察覺後，風信子和珍珠奶茶也相繼發現了不對。
這、這根本不是關系扮演吧……
只有經驗不足的單子魏還狀況外，他所經歷的兩次“獨佔”讓他以為這個關系就是應該這麼扮演。雖然一直刻意遺忘的黑歷史被翻出來，但方塊sp的有效恢復封住了他想抗議的嘴。
良久，還是由薔薇血站出來打破僵局。
“你們……”她似乎想告誡些什麼，然後因找不到合適的詞而放棄了，“我們現在還是繼續說一下剛剛的事吧。”
珍珠奶茶接替單子魏闡述了後半段，了解完始末後，薔薇血為難地盯著對面的牆。
“雖然確認牆後面有房間、有樓梯，但找不到進去的機關呀……也沒有關於櫃子的提示……”
他們之所以想進入隱藏房間，主要是為了突破三櫃子的選擇，然而眼前這條路也是不通的，他們又回到了之前的困境中。
難道真的是看運氣開櫃子嗎？
比起其他人的踟躕，單子魏猶疑的是另一個點︰他到底要不要套用過去那個恐解遊戲來解謎？
“開櫃子吧。”珍珠奶茶第一個說出口︰“我寧可拚一拚，也不想再這樣耗下去了。”
“……恩，第幾個？”
風信子和珍珠奶茶都選擇了二，在遇到1、2、3的選擇時，多數人會選取中間值。
見其他人要進第二間客房，單子魏也顧不上這麼多了，與其毫無依據地亂開，還不如用他那個膽大妄為的玄學！
——那款恐解遊戲的第幾間客房的櫃子裡有個洋娃娃來著？當初他還被嚇得夠嗆……好像是第……第……第三間客房！
“我覺得……可以先開第三間客房的櫃子。”
薔薇血一行人回頭，看到白發青年脫離她們走向第三間客房，邊走邊強調︰“我想去開第三個櫃子。”
“為什麼？”女生們很疑惑，她們也不是一定要先開第二個櫃子，然而單子魏的堅持讓她們感到不解，好像突然有了一種得知真相的底氣。
白發青年的神色有些古怪，“3是我的幸運數字。”
見單子魏已經走進第三間客房，薔薇血一行人自然也轉回來了——開一個櫃子運氣好的話可以擊中娃娃，同時開兩個櫃子那是必死的局面。
還沒進門，薔薇血就看到單子魏在櫃中四瞳的窺視下，一把拉開了“砰砰”作響的梨花櫃。
所有女生倒吸一口氣，白發青年拉得太過果斷，根本沒給她們心理準備的時間。此時說什麼都遲了，所有人只能盯緊了單子魏的背影，等待著下一秒的生死。
啪。
不是人頭落地的聲音，不是*崩塌的絕響，白發青年完好無缺地向旁邊邁了一步，露出了櫃底的木偶娃娃。
從地獄到天堂也只不過是一瞬間，過於大起大落的心緒讓薔薇血分不清心中是喜悅還是震驚，她根本沒有看那得來不易的木偶娃娃，而是緊緊盯著單子魏，“你怎麼知道？”
單子魏的視線右上角飄了一瞬，他之所以突然這麼有底氣，是因為一條系統設定靜靜趟在他的設定欄中。
【設定7︰你知道娃娃放在第三個櫃子中，但你說不出你為何知道這件事。】
這算是遊戲設計者知道自己向那款恐解遊戲的“致敬”早晚會被看出，所以也預留了系統設定來堵住知情者的嘴嗎？又或者是，這條系統設定就是為解這道選擇題而出現，卻不知為何放在他身上？
前者可謂喜大普奔，一個“漏洞”就這樣被他掌握了；但如果是後者的話……就讓人細思恐極了。
面對薔薇血的質問，單子魏隻說了三個字︰“ooc。”
果然，薔薇血沒有再追問了。她走向平靜下來的梨花櫃，之前凶猛的撞擊和扭曲的重瞳簡直像是幻覺似的。
人偶娃娃安靜地躺在櫃底，它如回憶中那般獵奇。薔薇血皺著眉將之撿起，然後訝異地發現娃娃下方有一頁紙。
【xx月xx日星期x多雲
少爺他越發孤僻了。
原本少爺的性子就陰陰沉沉的，不大愛說話，自從迷上了那些鬼神之說，更加不肯出房間了。
每次見到少爺，他都在全身心地研究那些陰邪之物，好像只有這條路，才能讓他真正活過來。
給少爺送飯成了我最怕的事，稍不注意就會踩中那些神神道道的玩意兒。
我該尋一天去廟裡求點護佑了。】
這又是一張僕人的日記，墊在櫃底，單子魏盯著那些字，漸漸抿緊了嘴角，似乎連呼吸都艱難了。
為什麼會沉迷遊戲等荒唐之物，因為實在是……太寂寞了啊……
這樣的經歷重疊仿佛將他與其他人隔開來，單子魏恍惚地看著薔薇血一行人探討著僕人日記——他們在外頭，而他卻被代入了裡頭。
“我們去看看其他櫃子吧？”薔薇血拿著日記，沒有先討論上面的內容，而是這樣提議道，“現在謎題已解開，這些櫃子應該不具有危險，可能會同樣留下線索。”
沒有人異議。結果正如薔薇血說的一樣，拿到人偶娃娃後，其他兩個櫃子仍由他們靠近，毫無反應了。
在另外兩個櫃子中，他們找到了新的僕人日記，上面的內容越來越讓人心驚。
【xx月xx日星期x天晴
今日倒霉透了。
先生最寵愛的公爵闖入了少爺的房裡，不僅向少爺狂吠，還把少爺的病惹了出來。
如今我才知道，少爺的病不是無法接近活人，而是不能觸踫活物。
少爺簡直是天生要走那條道的。
就連他的名字，也是驅使鬼神之意的。】
【xx月xx日星期x小雨
公爵死了。
人人都說它是病死的，但我知道不是。
因為我看見過。
公爵走的那天晚上，我看見少爺在房間中點滿了白燭，照得滿牆都是鬼影。
他摘下面具，一臉歡喜地喊道︰阿鬼、阿鬼，殺死它了嗎……】
少年那晦暗的呼喚仿佛突破了紙的限制，回響在黑暗中，震耳發聵。
薔薇血輕吸一口氣，像是怕驚擾到什麼似的，輕聲細語地說︰“我想，這輪棋盤的‘國王’應該就是這位‘少爺’了。他能驅鬼，顯然是黑影口中的‘主人’，也是一切悲劇的源頭。”
單子魏心中一顫，他忍不住辯道︰“我覺得不太像。之前餐廳那張紙上面的口吻與魏家很生疏，感覺是外來的‘客人’在評判魏家人，說不定一家三口外還隱藏著第四者。”
“不，這正好說明了‘主人’是那個孩子。”薔薇血輕哼出那段話︰“這家的男人很硬實，這家的女人很縴瘦，你嘗起來是什麼感覺呢，多謝款待……男人很硬實，女人很縴瘦，不覺得少了什麼嗎？死的是一家三口，那、孩子呢？”
“只有這段話是孩子本身寫的，才能說明為何沒有孩子的評語。”薔薇血有條不紊地說︰“從日記和回憶來看，孩子與父母的關系很差，差到他甚至弒母。用這種生疏的、不敬的話來描寫父母，理所當然。”
單子魏張口結舌，其實他心底也認可薔薇血的想法，但之前的共鳴痕跡讓他下意識地為那個孩子說話，就像護崽一樣，無關對錯。
打斷這場爭論的是系統設定面板上出現的一行新字。
【設定8︰你的神經過於緊繃，導致心靈非常脆弱，容易暴跳如雷。（00:01:00）】
繼梅花sp（哀）被系統設定施壓後，黑桃sp（怒）也步上了後塵。
頓時，玩家們像是被敲了一棒子，猛地驚醒。
——即使找到了boss，就憑“身無長物，一無所長”的他們，根本無法肖想去推倒對方。他們現在該做的是馬上完成靈異遊戲，盡快通關！
一群人馬不停蹄地來到了客廳，風信子打開了滿屏雪花的電視，薔薇血邊將人偶娃娃放在茶幾上，邊再次告誡眾人︰“請大家自覺一點，接下來輪到誰接電話，即使被鬼堵住也要發出警示。”
單子魏眼皮一跳，下一個就輪到他了，某只花癡病只能祈禱電話鈴在捉迷藏結束後才響了。
host拿出廚房獲得的花刀，一群人圍著人偶娃娃，將刀懸在其上方。
單子魏耍了個心眼，磨蹭到最後才將手放在刀柄上，這樣他就不會被其他人的手上下夾擊了。在經歷過可怕的敵人和可怕的隊友共同摧殘後，他可憐的紅桃sp（喜）只剩下10%不到。
快點開始吧，單子魏忍著手上的觸感看向下方的人偶娃娃。人偶娃娃長手長腳地攤在茶幾上，慘白的頭歪在一邊，血嘻嘻地笑。明明是它一副任人宰割的形態，單子魏卻覺得即將被宰割的是他們。
緊張的不只是單子魏，薔薇血的聲音也帶上了顫抖。
“開始吧。”
在電視的白噪聲中，五人握著刀，將它刺入人偶娃娃的身體中。
“你是鬼，來找我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