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杖打黃嬤嬤
黃嬤嬤的話把立場擺的很清楚。
沒規矩不成方圓,楚家幾代人都是這麼過來的,下人們敢有違。你謝庭月是少夫人,被委以重任交了中饋,可帳目未交接清楚,最後一道程式沒走完,你就有無權做的事。
小事,家裡吃用,照規矩走,沒問題,你要百年好參這種金貴東西,抱歉,必須得走手續拿條子!
下人們分工不同,有採買有管事有庫房,好參入庫走的手續多,這條你得一處處一個個拿。一個拿不到,下一個就辦不了。這大半夜的,想聚齊所有人,痛快把條拿了?
呵,少夫人您是辦難人呢吧!
這偌大宅子,沒錯,是楚家的,可所有事都靠下面人跑,沒人跑,你就辦不了事。
她們要讓新來的少夫人明白,這地盤,並不是他說了算,想先好怎麼跟大家相處!
有些話,不用明說,彼此都是聰明人,心知肚明。
謝庭月冷笑:「帳目沒清完,怪我嘍?是誰無能,拖這麼久還沒辦好的,是我本人嗎?」
說一句話,他往前走一步,氣勢無兩,嚇人的很。
黃嬤嬤十分挺的住:「老奴不敢妄言主子,但規矩不能壞,咱們楚家幾代流傳的鐵律,老奴等人誓死守護!」
謝庭月上下掃了她一眼:「黃嬤嬤可真是忠心。」
黃嬤嬤挺胸抬頭,一身正氣:「老奴就是憑著這份忠心,活到現在的!少夫人要打殺老奴,老奴也沒話說,總之我們楚家的規矩,忠心為上,少夫人要了老奴的命,還有管庫的在,沒條子,就是領不出參!」
她在警告謝庭月,法不責眾,你殺得了我一個,殺得了所有人嗎?
這波下馬威,就是我搞的又怎樣,你待如何!
當然,話不能這麼直,黃嬤嬤‘好心’相勸:「類似意外咱們家不是沒發生過,也並非沒解決辦法,少夫人與其在這裡鬧,不如想想別的法子?您是大少爺的枕邊人,大少爺生病,咱們這些下人都跟著揪心,您想必更著急,不若看看自己嫁妝裡有沒有百年參,對付一下?或者求一求長輩?老夫人對您青眼有加,大夫人又只有大少爺一個兒子,您過去求兩聲,不就什麼都有了?」
她說的是個方向,這百年參是救命的東西,但凡有條件的人都會備上點,預防意外。
但在謝庭月這裡,就扎心了。
他被繼母‘賣’過來,能有什麼嫁妝,百年參這種東西,林氏會給他?他也不是手裡沒錢買不到,只是……心思從沒在這上面留意過,手邊沒備。
至於長輩——
陰陽怪氣的二嬸就不說了,老夫人真的疼愛楚暮或疼愛他?真關心,下人哪能‘不敢打擾休息’?如果沒有成親當日莫名其妙同那白貓親近,恐怕進門三天他都沒那麼順!
至於大夫人,楚暮的親娘,染了風寒,心腹嬤嬤替她送了東西,就是沒有參。親娘能不知道楚暮一旦生病會需要參?不給,是因為什麼?
如果是沒有,那他去求,也沒辦法,沒有就是沒有,如果有,人家沒給,就更有深意了,戳破這個東西幹什麼?
他要真在長輩面前有大臉面,就不會來這了。
這事謝庭月自己明白,院子裡所有下人都知道,黃嬤嬤更不會不懂。
她就是故意的!
她雙手束在小腹前,端正從容,心中滿意大笑,等著面前的少夫人認慫。
為免萬一,她可是連老夫人的白貓都請進了籠子,她容易嗎!
來求我啊,朝我低頭,許諾多多好處,許我慈悲心發,幫你一把……
黃嬤嬤非常自信,這一局,她贏定了!
可她並沒有等到謝庭月的緊張害怕,這人靜靜看著她,突然笑了。
好像跟著大少爺學來的笑,從容不迫,雲淡風輕,看的人想撕碎他的臉!
「黃嬤嬤提醒的是,我是該想想辦法,」謝庭月很謙虛,「那就有勞黃嬤嬤,借我一支百年參吧。」
黃嬤嬤皺眉:「借?」
「對啊,借!」
謝庭月笑容很大:「咱們楚家向來樂善好施,‘與人為善’是最大的規矩,不好的年景,別說借了,家裡糧米銀錢,都是直接送給需要的人,如今我有大難,求借上門,一隻救命參而已,楚家堂堂家風,竟要拒絕嗎?」
黃嬤嬤徹底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微變:「不——」
「黃嬤嬤慎言哦,」謝庭月提醒她,「我今日站在這裡,不是楚家主母,就是個窮親戚,楚家連不相干的人都願意借願意施捨,自家親戚反而不行,是什麼道理?需要我把老爺們叫起來論一論規矩嗎?」
黃嬤嬤有點慌,她萬萬沒想到,少夫人不按理出牌!
這話讓她怎麼接?
是借,不是要,和什麼帳目交接都沒關係,跟主理中饋搭不上,借了,這局怎麼辦?不借,名聲怎麼辦?規矩裡,名聲大於一切的!
「話不是這麼說的……」
「話就是這麼說的!」
黃嬤嬤這邊正想著對策,那邊謝庭月已經抬腳,把庫房門給踹開了!
到底是男人,力氣大,木頭門上把鎖又怎麼樣,阻不住他的腳!
黃嬤嬤下意識過去攔:「你不能這樣!」
謝庭月拍拍鞋上並不存在的灰:「我可以。」
說罷自己進庫房找參。
黃嬤嬤拉著他衣服不讓,他瞇眼揚聲:「銀杏!」
銀杏小丫鬟站了出來。
謝庭月:「給我拉下去,掌嘴!」
銀杏呆住:「啊?」
「掌嘴不會?」謝庭月嘖了一聲,「那就拿板子來,家法處置,總會了吧!」
銀杏這下明白了,蹬蹬蹬去拿家法。
少夫人好生厲害,剛剛一個眼神而已,嚇的她肝顫!
黃嬤嬤尖叫:「不行,你不能這樣——」
「我能!」
謝庭月甩開她的手,冷眼看她:「我是主,你是僕,犯上者死,我不過打你幾板子教教規矩,又沒要你的命,你怕什麼?你看,我守了規矩,不搶,只借,你呢,也勉為其難守一下,否則怎麼以忠僕二字立身?」
「三十板子,給我往實了打!」
謝庭月一怒之下,無人再敢言。
他這招簡單粗暴,卻足夠有效。
你不給,老子就搶!你有理由,我就找不到藉口了?不服給我憋著!我是主子,打你就打你,不需要理由,你都來找打了,我為什麼不成全?
你想讓我知道後宅不是主子一個人的,很好,正好我也讓你明白明白,我掌著你的生、殺、大、權、呢,說話做事小心點!
黃嬤嬤這下真怕了。
她是真沒想到,一個小家小戶養出來的庶子而已,哪來這麼大膽子,這麼大底氣?不應該是小眉小眼,沒見識什麼都害怕嗎?
銀杏反正是不害怕,她嘴笨,不會懟人,大少爺成親那日也是只敢回兩句嘴,還被黃嬤嬤明裡暗裡罵了一通,大少爺脾氣好,從來都是好臉,沒想到少夫人是個暴脾氣,上來就要打!
打的好!
這討厭的老嬤嬤她早就想打了!
銀杏指揮著人架好凳子,把黃嬤嬤拖過去,板子就一下一下開始招呼了。
「啊——救命啊——少夫人饒了老奴吧 ——二太太啊,您看一眼啊,您不理中饋,家裡翻天了啊!」
黃嬤嬤先是驚懼害怕,求謝庭月饒了她,見沒人搭理,乾脆叫起二太太,各種喊冤,當然……也沒人理。
板子一下下重重打下,很快見了血,黃嬤嬤也從中氣十足,變成只能呻吟。
謝庭月把找出的上好人參交給銀杏先拿回去,自己監刑,在門前站了好一會兒,直到所有人垂下頭,不敢看他,他才慢悠悠拉著長聲,開口說話。
「如你們所見,我是主母,也是男人,我不喜歡春風化雨那一套,也玩不來,派下去的事,你們能幹,就幹給我看,不能幹,後頭等著的人多的是!我理中饋,能不能辦好是我的本事,你們聽令行事,忠心伶俐,有條不紊是你們的本分!我錯了,有規矩管著,有長輩看著,你們錯了,我手下家法也不會留情!」
這話放的,可以說是很強硬了,下人們站成一團,不敢吭聲。
謝庭月是在眾人矚目中離開的。
一邊往回走,一邊回想自己剛剛的表現。
不是沒有別的辦法,必須要搶,但憑什麼?
楚暮發病,危在旦夕,這家裡上上下下這麼多人,嘴上把大少爺捧的高高,實際有事了,誰都不放在心上,憑什麼他要委曲憋屈,顧著所有人體面,折盡心思用高情商高手腕水過無痕的處理這件事?
反正大少爺都快死了,大夫也知會過了,早一天晚一天沒差,大家都準備好了,怎麼都沒關係?
他偏要鬧出來,鬧的大家不能裝看不見!
名聲,他不稀罕,且這件事,他最多就是一個‘關心則亂’,反倒別人,敢鬧出來敢四處說嗎?說標榜仁愛規矩的楚家其實不顧大少爺死活?名聲不要了?
這行事粗暴簡單,沒有任何技巧,但足夠有用。他本身也需要一個在楚家站立的姿態,強硬總比好欺負好。
‘新婦’兩個字意味著難,何況他是個男妻?伏低做小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人善被人欺,他不喜歡欺負人,但起碼別人欺負上門時,他要有能力反抗。
接下來估計還有一場硬仗,長輩對這件事不可能樂見其成,最多是忍了,給彼此一個體面,下人們轉變並非一蹴而就,梅宴,一定會有拖後腿的——
可怕什嗎!
他重生一次,不是為了害怕,為了跪著活的!沒辦法就去想,有問題就解決!
謝庭月眼神越發堅毅,楚暮的身體狀況實在不好,掌握這個家,他才能更好的被照顧……
回到房間,參湯正好煮好,謝庭月揮退別人,親自給楚暮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