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兩個姑娘會的紙牌遊戲不多, 所以幾個人玩的是最簡單的玩法。一人成夥,有大牌先走的人就算贏,誰的牌小被留到最後的,就算輸。
酒吧一樓燈光幽暗,紅藍色的彩光不停相交變幻著, 因為時間還尚早的原因, 舞池裡面沒有像平日晚上那般人擠人的爆滿。
台上的dj倒是一直帶著熱情,一隻手不停打著碟,另一隻則按著耳麥,偶爾還會用眼神和台下的客人互動。
總的來說,雖然此時酒吧的人不如晚上多,但氣氛卻依舊很嗨。
所以花臂發牌的時候, 對面的兩個姑娘一邊等牌一邊跟著節奏搖晃著身子。
許濃不會玩撲克, 所以沒跟著瞎起哄參與。
不過剛剛周起那麽一鬧,她也很難真的不在意他們的輸贏。
所以在花臂發牌結束的時候, 許濃一邊狀似無意的抿著杯中的甜酒, 一邊悄悄的朝周起那邊看了一眼。
卡座這邊光線太暗,而且射燈照出來的彩光又一直不停變幻著,她眯著眼睛努力看了好幾次,也沒能看清周起抓到的到底是什麽牌。
陳進正巧坐在周起和許濃的對面,這會兒瞧見她的小動作,沒忍住開了口:“呦, 弟妹, 這麽關心我兄弟的輸贏啊。”
許濃原本端著酒杯悄悄往周起那邊湊的動作一滯, 一瞬間,不止陳進,就連兩個姑娘和花臂的目光也朝她瞧了過來。
許濃尷尬的不行,不用轉頭她都知道,周起一定是在看自己。
她有些心虛的解釋,“沒有沒有,我就是看熱鬧,好奇他抓了什麽牌……”
周起笑了,懶洋洋的勾著唇往她身邊湊,“好奇的話直接和我說啊,來,給你看。”
許濃哪還有看牌的興致了啊,隨手推開他的臉,一點也不客氣,“別鬧了,你好好玩牌!”
他瞧著她一直垂眼不敢看自己的模樣,心頭被勾得發癢。
他低聲又對她說了句:“真不好奇啊?你要是不在意的話,我可真輸了啊。”
這話傳到許濃耳朵裡,一下子又讓她聯想到了剛剛他說的棉花糖,一時之間又羞又惱,隨手抓了塊果盤裡的水果就往周起嘴裡一塞。
“你到底玩不玩!”
……
兩個人的互動被對面的陳進和花臂看在眼裡,雖然沒聽見他們說什麽,但從許濃的表情和反應來看,也不難看出,肯定又是周起在逗人家了。
花臂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周起嘴裡的水果,又往果盤裡面瞧了一眼,然後動作僵硬的湊到陳進跟前。
“小陳爺,我沒看錯的話,老板娘往我們老大嘴裡塞的是……檸檬?”
花臂又仔細看了一眼周起的表情,發現他嘴裡含著塊檸檬,連眉毛都沒皺一下,依舊含著笑往許濃那邊看。
他想了想檸檬那個酸澀的口感,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又對陳進說:“戀愛什麽的……呵呵,能使人變強哈。”
陳進摸著下巴,“嘖嘖”兩聲,“他這哪是變強啊,這已經是要變異了吧。不過我也挺服這姑娘的,居然把這從小渾到大的魔王收拾得這麽服帖,嘖,真是什麽鍋配什麽蓋啊。”
要知道,周起真的如他所言,是從小渾到大的。
上學的時候就不必提了,從校內打到校外,基本上可以說算是一個小閻王。後來大一點開始玩賽車組車隊,期間離經叛道的事情也沒少做。
如果要讓之前那些,被他狠狠修理過的人瞧見他現在這副模樣,肯定要把下巴都驚到地上了吧。
花臂聽完陳進的話,歎了歎,“唉,小陳爺,你說我們老大還有救嗎?”
陳進回頭看了他一眼,有點詫異的樣子。
“救什麽救?我要是遇到了真正喜歡的姑娘,我也故意砸進深坑裡面不出來。”
“……”
……
幾個人開始玩牌,一開始倒還算和諧,基本上出牌要牌每個人都能跟得上,後來手裡的牌越來越少,局勢就開始有些明晰了。
陳進的牌最整,相對而言也大一些,所以他最先出完搶了第一的位置。
後面陸續花臂也出完了,劉艾也跟前出完,到最後,就只剩下了一個池沙沙和周起。
池沙沙還剩兩張牌,她眼睛轉了轉,挑了一張最大的先出。
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周起手裡只有一張牌了,她出的是單張牌面最大的,顯然周起是管不上的。
他看著桌上的牌,身子向後一靠,單臂搭在沙發背上,微微朝許濃那邊傾過了身子。
“小同學,我真要輸了,怎麽辦啊?”
許濃莫名奇妙的有些醉了。
她感覺自己身上席卷而來了不少倦意和醉意,腦子也有一點不太清醒,正小雞啄米似的微微點了兩下頭,周起就湊過來了。
酒吧的音響聲太大,他說話時要湊到她耳邊才聽得清。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許濃總覺得他雙唇一張一合間,似乎輕微的刮了一下她的耳廓,檸檬的清冽味道帶著他的吐息,一下一下傳來。
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就好像跟著音響裡的電音節奏一樣,“咚咚咚”,一次比一次跳得狠,一次比一次響聲更大。
許濃下意識的抬頭看過去,眼神微微帶著醉態。
兩個人這會兒距離很近,酒吧頂層的射燈投下來的幽暗彩光打在周起的臉上,莫名給他增添了一分蠱惑人心的邪氣。
目光交匯時,許濃有種呼吸不順暢的緊張感。
周起眉眼慵懶的勾著嘴角看她,俊臉又朝她那邊湊了湊,迷醉曖昧的氣氛中,兩個人的距離幾乎只剩下了幾厘米。
“嗯?怎麽辦?”
他說話時吐息灑在她的臉上,許濃感覺自己的睫毛眼瞼似乎都要染上他的味道了。
她放在身側的兩隻手緊張的下意識扣緊,眼皮微微垂下,沒再看他。
卡座上的其他人在看到這一幕後,都開始起哄。
陳進叫的最歡:“喲喲,這是提前認輸了啊?不過也是,周起你就剩一張牌了,人家出的牌面最大的,你拿什麽管啊!行了,認輸就得受罰啊!嘖,我都有點等不及了……”
陳進的話讓周起笑了下,笑聲不大,但卻莫名又是震得許濃一陣微顫。
“他們都想看我親你啊小同學。”
許濃依舊沒回應,但放在身側的手扣得更緊了。
而周起也將她的反應都看在了眼裡,身子撐在她身前又頓了兩三秒後,俊臉微微向旁邊挪了挪。
他雙唇貼在許濃的耳邊,微微吐氣道:“算了,今天先放過你。”
說完,又像是不經意一樣,在她耳邊落下了一記輕吻,很淺,幾乎沒用什麽力道,但許濃卻莫名感覺心尖像是被人抓了一下似的。
片刻,周起直起身子,懶洋洋的將手裡的牌朝卡座中間的玻璃桌上一扔。
原本大家都以為他手裡只剩下的那一張牌,在這一刻莫名奇妙變成了三張,而且還是三個a,直接就將池沙沙的那張單張大牌管得死死的。
大家都驚到了,尤其陳進,反應非常誇張,“靠,你這是跟我們玩心理戰術呢啊,你也太毒了你!”
周起姿態慵懶的靠在沙發上,單臂搭在許濃身後,一臉無所謂的勾著笑,“贏了不就行了?”
他是贏了,池沙沙要哭了。
她這個輸家跟誰接吻啊!
劉艾一直忍著笑,拽了拽池沙沙的胳膊,小聲的給她支招。
“不然你親那個陳大哥吧,反正今天見一次以後也不會再見面了,肯定不會尷尬。”
池沙沙搖頭拒絕,“不行,萬一我親出感覺了,到時候真的來個老少異地戀怎麽辦,我要把一切苗頭都扼殺在搖籃裡!”
劉艾:“……”
池沙沙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最後發現只剩下花臂那一個目標了。
想了想,她帶著破釜沉舟之勢,朝花臂走了過去。
捧著花臂的臉親下去的時候,周圍許多陌生人都發出了起哄尖叫聲,花臂迷迷糊糊的被親了一陣,最後腦子裡只剩下一個想法了——
媽,你說過我什麽時候找著媳婦兒什麽時候把家裡的拆遷款給我,可以兌現了!
————————
一行人玩玩鬧鬧到了晚上十一點多,出來的時候,許濃已經醉得眼皮都有些睜不開了。
周起眉頭微微皺著,一邊扶著她的手臂,一邊朝陳進看了過去。
陳進那會兒一個勁兒的搖頭,他可什麽都沒做啊!他還特意交代了給許濃調最低度的甜酒,誰知道她喝那種也會醉啊!
不過後來出來吹了吹涼風,許濃倒是略略清醒了一些。
她忍著想吐的感覺,迷迷糊糊的抬眼朝周起看過去。
“周起……”許濃開口,聲音比平時軟了好幾倍,“我有點渴……”
周起感覺自己胸膛間勾著團火,這會兒都他媽要炸了,看著許濃時,眼神也越發的沉。
他忍了片刻,最後將她交給了旁邊的兩個姑娘,然後轉身去給她買水。
陳進幸災樂禍的很,他碰了碰花臂,“你信不信,你老大早晚能練會一個賊強的功夫。”
花臂還沉浸在被池沙沙強吻的興奮裡面,有點心不在焉的回:“什麽?”
“忍術。”陳進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回頭我給他定個龜殼,你再給他買個紅頭巾!”
“………”花臂默默向旁邊挪了挪,這小陳爺的瘋病看上去似乎不太輕。
劉艾和池沙沙一直關切的問著許濃有沒有怎麽樣,怕她難受,還問她要不要坐台階上穩一下。
正說著話呢,忽然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很尖厲的女聲——
“許濃?!!”
聲音非常大,周圍的人幾乎都被嚇到了,許濃也被震得有些清醒了,強撐著眼皮抬眼望了過去。
結果就一眼,她就嚇得醉意退了大半。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幾天前才和許濃大吵過一架的謝女士。
她一身禮服裝扮,瞧著像是剛從什麽酒會上出來一樣。從車子上下來時,車門也沒關,裡面並沒有裴父的影子。
許濃暗暗歎了口氣,原本因為醉酒而輕飄飄的心情,在這一刻,瞬間跌到谷底。
她什麽也沒說,就這麽安靜的看著謝女士一步一步的,氣勢洶洶的朝自己走過來。
劉艾和池沙沙看出了謝女士的來者不善,下意識的都擋在了許濃身前。
“我說,這位阿姨,你誰啊?你……”
劉艾的話沒說完,就被謝女士往旁邊一推。
她冷臉看向劉艾,“讓開,我是她媽!”
劉艾和池沙沙都愣了一下,旁邊的陳進和花臂也有些意外。
陳進一邊打量著謝女士,一邊想著,這老女人看著就像哪家的貴夫人啊,怎麽著,他兄弟還找了個千金小姐?
可不對啊,他沒怎麽在北城的圈子裡瞧見過許濃的影子啊?
劉艾和池沙沙的驚訝不比陳進少,她們默了默,但卻一直沒動。
許濃看不下去了,輕碰了下擋在自己身前的兩個人。
“沒事兒,這位確實是我母親。”
得到許濃的回應後,兩人才向後退了一步,但目光卻一直盯在謝女士身上,像是生怕她生氣衝動再對許濃做些什麽似的。
謝女士心頭的怒氣還沒消,之前被那個年輕男人教訓過之後,她確實有了先按著耐心等一階段的想法,畢竟她也怕事情真的敗露,裴父知道裴氏出問題的原因是自己的話,肯定會有想法。
而許濃這邊,她也是不敢多說多問的。
正如那個年輕男人所言,她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背後有人在替她撐腰,如果一旦知道了,那自己的這個女兒,以後豈不是要離自己更遠了?
她辛辛苦苦為許濃鋪路,把她拉扯到現在,她不能允許別人毀了這一切。
所以她只能先忍著,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再來找許濃談一談。
可是沒想到,等來的卻是讓她惱火的畫面!
謝女士一向都是把許濃往淑女名媛上面打扮著,她也一直和許濃說,平時交友要謹慎,要交就交一下對未來有幫助可以發展成人脈的朋友,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一起玩。
結果呢!
她居然把自己的話當成耳邊風!
謝女士脾氣上來了,也沒管是不是人還在自己跟前,隨手就一指旁邊的劉艾和池沙沙。
“我放任你住在外面,信任你沒怎麽管你,然後你就是這麽對待我的信任?!整日的和這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混在一起?!許濃,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劉艾和池沙沙都愣住了,不三不四?誰?說她們?
這話刺耳的許濃也聽不下去了,她眸色淡淡的朝謝女士望過去,聲音有點低有點冷。
“媽,她們都是我的朋友,麻煩你說話注意點。”
“你居然還承認了?”謝女士感覺自己要被許濃氣死了,太陽穴兩側的神經都在狠狠的跳,“她們穿成這樣,能是什麽好人?許濃,媽媽知道平時管你管得確實嚴了點兒,但你也不能反過來交這種朋友來氣媽媽啊。”
謝女士其實現在氣得非常想大罵許濃一通,但她剛剛吼完那一嗓子之後,就意識到這會兒身處街邊,而且還是市中心內,一旦遇到什麽熟人,那就太有**份了。
所以她又像以前對許濃一樣,給了棒子再給個甜棗兒。
她半勸半哄的又對許濃說:“這樣,咱們別在街邊說,你今天和媽媽回去,咱們回家聊一聊,好嗎?”
許濃默默看著她,片刻後,說:“不用了,媽媽,我明天還有課,不能和你走。”
謝女士這次真是要被許濃氣瘋了,覺得她這態度簡直油鹽不進!
她一衝動,抬手就又要扇許濃巴掌。
四周的人這會兒心都提起來了,劉艾和池沙沙剛想上前幫許濃擋一下,卻被人搶了先。
只見周起幾步衝到了許濃身前,抬起手直接拽住了謝女士揚起來的手臂,接著,狠狠一甩。
他手下的力道一點沒控制,謝女士被他甩的一陣踉蹌,險些摔倒。
一直等在車裡的司機見自家夫人被欺負,有點看不下去了,趕緊下車走過去扶住她。
但哪想謝女士根本不領情,反而像瘋了一樣,用力掙開司機。
接著,她朝周起那邊,狠狠指了一下。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麽這麽有底氣了,行啊,許濃,你這是有靠山了?覺得不需要我這個媽媽了?!”
許濃一臉莫名奇妙,什麽底氣?什麽靠山?
周起靜著一張臉,像是一點沒把謝女士放在眼裡一樣。
他將買來的礦泉水瓶蓋擰開,然後往許濃跟前遞過去,“不是渴了?先喝一口。”
謝女士見自己被無視了個徹底,心裡頭的怒火更盛。
“許濃,你以為他會護著你多久?!我告訴你,這世界上除了我這個親媽以外,沒人能真的愛你保護你一輩子!你最好給我清醒一點!”
許濃表情微滯,心裡頭越發的沉了。
而一旁的周起聽完謝女士的話,周身也漫起平日裡少有的冷沉氣息。
他要笑不笑的勾著唇,朝那邊看過去時,眼底帶著涼意。
“那您可千萬要長命百歲,一直睜眼看著,我是怎麽把她捧在手心裡照顧一輩子。”
————————
回去的路上,許濃和周起誰都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後來從出租車上下來,兩個人安靜的往公寓樓那邊走的時候,許濃先忍不住了。
她轉頭看了周起一眼,像是有些猶豫,“你……你知道剛剛那個人,是我媽媽吧?”
周起很無所謂的模樣,“嗯,她不是說了。”
“……”知道是她媽媽,居然還這麽不客氣?
許濃說不清自己此時的心情,像是有點開心,又像是有點擔憂。
倒是周起,看見她糾結的小模樣,輕輕勾著手指敲了下她的腦袋。
“行了,別想了。在我這裡從來沒有裝模作樣的禮貌,我家姑娘被都人欺負成那樣了,我還想著尊重長輩?那你也太高估我的理智了。”
說完,他頓了下,又開口說:“還是說,你以為我之前說的,會一直護著你什麽的是隨便說著玩的?”
許濃默了默,搖搖頭。
“這不就行了?”周起抬手捏了下許濃的臉頰,“反正在我這裡,誰都不能欺負你,就算對方是你母親也不行。”
這話聽得許濃有些恍神,她步子有些機械的一直朝前走著,也沒再看他。
這時,遠處忽然遙遙的傳來了幾聲敲鍾音,是隔街那處教堂外的巨型鍾在整點報時。
周起慵懶的勾唇笑著,跟在許濃身後,開口道:“小同學,過了十二點了,倒計時21天了啊。”
許濃聽完他的話,忽然腳步一頓。
大概過了兩三秒後,她默默轉向身,提步朝他走了過來。
夜間的風送來初秋的涼意,空氣中飄著一股不知名的淡淡清香。
夜空中星星很少,一輪圓月明亮的懸在那裡,灑下的光溫柔拂在二人周圍。
許濃一步一步走到周起身前,止住腳步後,仰頭看向他。
接著,只見她腳下輕輕踮起,唇瓣微微碰了一下他的雙唇。
那一刻,不知是誰的心跳有些亂了,震得人耳邊發癢。
片刻,許濃重新站定在他跟前,一雙黑亮的大眼裡,有濕漉漉的嬌意,也有想不顧一切的勇氣。
“倒計時,0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