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不相容, 這是事實,也是常識。
即便現實裡也存在著許多水火可相容的例子,但在經歷了那麽多難以用科學去解釋的遇鬼撞邪經歷後, 顧絨早已無法用常理來理解和揣度這些生活中並不常見的詭異現象。
“磷燃點極低,甚至可以在水裡燃燒。”可沈秋戟走上前,在幽藍的火焰前半蹲下查看了幾秒後, 告訴顧絨道, “這應該是磷火。”
這個解釋非常的科學。
事實也的確如此,古時人們在野外和墳山間見到的恐怖鬼火,早就在現代被證實了是磷火, 而它多現於有墳的地方, 是因為人的骨頭含有磷元素, 鬼火的顏色還和人體內含有的元素有關,紅色、綠色和藍色都有, 顏色各異。
問題是現在他們在醫院門口, 哪裡有墳呢?
而且火燃起的地方,好巧不巧正是顧絨剛剛站過的地方。
如此的巧合, 顧絨很難不多想。
“這真是磷火嗎?可磷火自燃不是一般發生在夏季嗎?”他忍不住問沈秋戟, “現在是冬天, 天氣那麽冷,出現自燃的磷火正常嗎?”
沈秋戟聞言沉默了。
他以科學的解釋回答顧絨, 顧絨的反駁角度也很科學,磷火的出現必須有磷。
而磷,可以來自人骨。
顧絨只知道自己骨頭和他的命相不符,並不知道,他曾經被人換過骨。
沈秋戟此刻也不知道這簇磷火的出現是偶然,還是和顧絨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而就在他們沉默期間, 這簇幽藍的火焰再次劇烈的閃爍兩下,那樣猛烈的顫動卻一絲聲音都沒發出,繼而悄無聲息地熄滅了。
地磚依舊水漉漉的,帶著雨後特有的濕潤氣息,沒留下一點燃燒過的痕跡。
“算了算了,不管它了,我不喜歡醫院,我們趕緊回去吧。”顧絨被這簇鬼火搞得心裡發毛,他又不想事事疑神疑鬼,便將其歸咎於醫院這個地方承載了太多死亡和痛苦,想要快點離開這裡。
坐到的士上後,沈秋戟把買好的奶茶遞給顧絨。
顧絨戳開吸了一口,感覺這奶茶味道還可以,剛想和沈秋戟誇誇奶茶,一側眸卻看見沈秋戟兩手空空:“你隻買了一杯嗎?”
“嗯。”沈秋戟應了聲,“你喝就行。”
“你不喝嗎?”顧絨隨口問了一句,待拿到小票一看後卻發現這杯奶茶價值十八塊。
而沈秋戟每天只有三十塊錢,他大概率是買不起第二杯了。
顧絨頓時覺得好笑,偏又心疼可憐沈秋戟,趕忙拿著奶茶放到他嘴邊:“這個奶茶很好喝,你嘗一口看看。”
“反正都是甜的,還能甜出什麽花樣嗎?”沈秋戟嘴巴上如此嫌棄,身體卻很誠實,低頭就著顧絨用過的吸管喝了一口奶茶。
顧絨瞧著沈秋戟喝奶茶的樣子,感覺沈秋戟其實就是想和他間接打啵,又想起之前在學校超市買砂糖橘那會,沈秋戟問他沒有砂糖橘甜的事,於是顧絨特地“表揚”了他一句:“嗯,是沒有你甜。”
沈秋戟:“……”
怪肉麻的,果然只能用魔法打敗魔法。
沈秋戟決定以後再也不講這種土味發言了。
因為要去後山掘顧香娘的墳,所以他們沒從學校正門進,而是繞路去了後門,直接往學校後面的墳山去,而挖墳所需要的鋤頭和鏟子這類工具全由沈秋戟當場作畫提供。
萬事俱備,只欠進山。
沈秋戟往顧絨身上塞滿了各種各樣的護身符,卻依舊擔心的不行,甚至還想要顧絨先回宿舍去待著,他一個人進山挖墳就好。
然而顧絨反而更擔心沈秋戟,他蹙著眉小心地問:“你自己一個人能進山嗎?”
別像昨天一樣,早上過來,在山腳轉到晚上了還沒進去。
當然最後這兩句話顧絨顧忌著,怕戳到沈秋戟痛處沒直接明說。
“……”
沈秋戟深吸一口氣,語氣沉重道:“這回肯定能進。”
顧絨不是很信沈秋戟的話。
但沈秋戟對自己信心滿滿,他都已經從班詩憶她們那裡打探到怎樣順利進山的方法了,他堅信自己這回肯定能夠成功找到顧香娘的墳。
他背好了鋤頭鏟子要獨自進山,叫顧絨先在山腳等著:“我一個人去速度快得很,你不用擔心,說起來那顧香娘和你還是同姓。”
顧絨一時半會沒懂:“同姓怎麽了?”
沈秋戟說:“同性不可通婚。”
顧絨:“……”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想這件事。”顧絨現在就怕沈秋戟進去後沒多久就罵罵咧咧的出來,猶豫再三,還是沒忍住又問了一遍,“沈秋戟,你一個人真的行嗎?”
這話一聽可不得了了,沈秋戟轉過身剛要教育顧絨不能隨便說男人不行,結果就瞧見顧絨雙目微睜,盯著他身後喃喃道:“……是我眼花了嗎?”
沈秋戟聞言也立刻回頭,這一抬眸,他和顧絨就瞧見了頗為震撼的一幕——
這座墳山上,正烈烈燃著許多鬼火,一簇簇一團團,幽藍詭綠的火焰隨風輕動,像是無所定居,只能在山間飄移遊蕩的孤魂野鬼。
“你沒眼花。”沈秋戟告訴顧絨,“我也看見了。”
“怎麽這裡也有這麽多磷火?”顧絨雙眉緊蹙,“是因為墳山上人骨太多了嗎?”
有人骨埋葬的地方,就有可能出現磷火。
沈秋戟一直苦於找不到顧香娘的墳在哪裡,現在跟著這些磷火,或許還能順路找到顧香娘的墳墓所在。
“不,這不是磷火。”沈秋戟皺起眉,神色也有幾分凝重,“這些是……真正的鬼火。”
“鬼火?!”顧絨失聲道。
“噓——過來躲著。”沈秋戟卻不再惦記著上山掘墳的事,拉著顧絨的手跑到山腳一棵銀杏樹底下,然後快速從地上撿了一塊石頭,在他們周邊擺出一個顧絨看不懂的陣法,再將手指壓上顧絨的唇,示意顧絨噤聲不語。
他話音才落,顧絨就看見墳山裡漫起一陣莫名的白霧,白霧之中隱有人影攢動,還有些鐵鏈及地拖拽的聲音漸漸靠近。
顧絨還在怔愣間,就聽到沈秋戟的壓低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真有陰差過來了?”
下一瞬,那白霧便蔓延至墳山口,走在前面是兩個身穿官服,面色慘白的男人,身穿白服那人身量清瘦,口吐猩紅長舌,身穿黑服那人身寬體胖,神情悍惡,乃是黑白無常兩位陰差,正拖著一個被枷鎖鐵鏈束縛住手腳,身穿紅色旗袍的女鬼從白霧裡走出。
那女人面龐之上並沒有五官,顧絨卻一眼認出她便是顧香娘。
先前他們在醫院時,沈秋戟還和顧絨說自己給陰差寫了信,講述覃城大學這邊後面的墳山上有惡鬼顧香娘作亂,要陰差過來將她抓回地府,只是陰差到底能不能收到沈秋戟的信並不好說。
不過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陰差果真收到了沈秋戟的信,此時便是來緝拿顧香娘的?
“不應該啊……”可瞧見真有陰差過來的沈秋戟話語裡聽不出什麽搞笑的情緒,反而還有些愕然。
黑白無常算是地府中官職較高的陰差了,雖說他們專緝厲鬼,可顧香娘作惡的程度,遠不至於能驚動這兩位陰差親自過來,顧香娘那種靠春夢魅惑的稀爛貨色,一般來說只會來普通鬼差。
顧香娘身上,到底有什麽值得黑白無常過來親自緝拿的特殊之處?
如今仔細回憶,顧香娘當初引走顧絨生魂,還能凍住感惡紅線鈴一事本就值得深究,現在沈秋戟更是覺得這事就像眼前的白霧,層層重重,叫人看不清真相。
“走快些!冥王等著見你呢,可沒時間和你在這耗!”黑無常抓著一條鏈子,見顧香娘走得極慢,像是不甘願就這般被帶走,就揚手往她身上抽了一鞭子。
顧香娘痛呼一聲,叫得哀婉淒涼,繼而悲泣,聽著叫人心憐。
可黑白無常對待這種在陽間作亂的惡鬼,向來沒什麽好臉色,白無常沒跟著黑無常一起鞭打棒揍顧香娘,已經很善良了。
他還附和著黑無常的話道,陰笑道:“是得走快些,你竟敢私藏冥骨,可算是逮到你了!”
冥骨二字一出,沈秋戟額角便狠狠一跳,下意識地低頭朝顧絨望去。
可顧絨什麽都不知道,還在津津有味的圍觀陰差抓鬼,尤其這鬼抓的還是和他有仇的顧香娘。
而顧香娘呢,她一聽白無常的話,哭得就更厲害了:“冤枉啊……兩位鬼差大人,我在墳山西,這冥骨在墳山東,怎會是我私藏的呢?”
白無常冷笑:“可你身上全是冥骨的陰氣,人贓俱獲,你還敢狡辯!”
黑無常脾氣暴躁,聞言又抽了顧香娘一鞭子:“你有什麽想辯解的,也等到下面再說。”
他這樣說,沈秋戟才發現白無常手上還抱著個透明的晶盒,盒子裡裝著一小截像是指骨的玉白骨頭,正瑩瑩散出雪白的霜氣,看上去陰寒至極。
“……陰氣?”顧香娘微怔。
顧香娘知道這截骨頭。
這截骨頭來歷不明,大概在十幾年忽地墜到墳山東部,陰氣極重,靠近後可促鬼怪陰氣大漲。
但是她明知道它可促自己陰氣大漲,卻不敢靠近。
這座墳山原先除了她以外還有其他遊魂的,可到了如今,卻只剩下她一個了,因為被這截玉白骨頭吸引過去的遊魂,全都沒有再出現過。
她怕自己一旦也被吸引去了,就無法再回來。
這截骨頭,於它們這些鬼怪而言,就是包裹著蜜糖的陷阱,半點沾不得。
現在白無常卻說這是冥骨,什麽是冥骨她不懂,更何況她明明沒碰過這截冥骨,哪裡知道自己是何時沾染上冥骨陰氣的?
她最近碰見過陰氣最重的人,便是那顏娉看上的一個青年。
所以顧香娘忽地大力地掙扎起:“是一個活人,這些陰氣是我從一個活人身上得到的!那人叫顧絨!就在前頭的大學裡念書,他定然也私藏了冥骨,你們去見見他就知道了!”
白無常頓了下腳步:“顧絨?”
顧香娘忙不迭道:“對對對!就是他!”
顧香娘將顧絨名字道出的刹那,沈秋戟心臟便重重落了一拍,指尖被後怕的情緒浸得冰涼,尤其是在白無常於唇齒間,仔細咂摸顧絨名字之際,這種悚然感更是達到了巔峰。
他臨時擺出的匿息陣法也不知能有多少功效,沈秋戟繃緊了身體,腦海中思緒翻轉,在想倘若黑白無常真的聽信了顧香娘的話,要去覃城大學找顧絨見上一眼,他又要如何做。
還沒想出個可行之策,沈秋戟就黑白無常對視一眼,然後縱聲大笑道:“真是笑話!”
白無常也沒了耐心,就哭喪棒重重打了顧香娘一棍,捶得她幾乎矮了一寸,罵道:“活人怎麽私藏冥骨,這東西活人就摸不著,你是在耍我們倆,還是在搞笑?快走!”
罵完後黑白無常收緊鎖鏈,加快腳步,拖著顧香娘往前頭飄去。
很快,他們的身影便被白霧包裹著消失在遠處,再也看不見蹤跡。
“我靠!走,我也要上去和你掘顧香娘的墳!”確認他們真的走了後,顧絨大罵一聲,卷著袖子道,“什麽玩意啊,她自己害人被抓就算了,還想把我也扯下水!那什麽骨頭我根本就沒見過啊。”
沈秋戟沒抱緊顧絨,讓他從自己懷裡溜了出去,還踏出了匿息陣。
沈秋戟神色大凜,緊緊握住顧絨的手腕,等了須臾後發現黑白無常也沒回來,這才緩緩舒出一口氣。
而顧絨則望著墳山,疑惑地和沈秋戟說:“沈秋戟,山上剛才那些鬼火沒了。”
“鬼火也不盡然全是磷火產生的。”沈秋戟心中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可他面上還得保持平靜,給顧絨解釋那些鬼火的來歷,“有些時候陰差緝鬼,怕嚇著路邊的人,便會提前放出鬼火,嚇退凡人。這樣的鬼火,不會點燃陽間事物,也不會傷人,在陰差走後就會消失。”
難怪墳山上那麽多乾枯的蘆葦杆,鬼火在期間盤旋飄蕩也沒引起山林火災。
“原來是這樣。”顧絨聽懂了些,卻還有別的不解之處,“那我在醫院外面看到的那團呢?”
沈秋戟也不清楚,不好妄下斷言:“應該就是普通磷火。”
“真的嗎?”顧絨瞧了沈秋戟一眼,隨後給自己找了個解釋,“醫院每天都很很多病人去世,應該當時也是有鬼差在引魂吧。”
再說顧絨現在對鬼火磷火的興趣不大,他就想去掘顧香娘的墳。
可沈秋戟卻攔住了他:“不用去了,顧香娘已被陰差抓走,她害了普通人,肯定要被打下十八層地獄,我們現在去掘她的墳也無用了。”
“那我還沒報仇呢。”顧絨頗有些不甘心。
沈秋戟使出必殺技道:“山上有泥,很髒,你媽媽你要你少玩泥巴。”
“那不去了。”顧絨一秒放棄,隨後他還眼巴巴地望著沈秋戟,眼底滿是欽佩,“沈秋戟你真厲害,連黑白無常都能請來,我這輩子鬼見了那麽多,陰差卻只見了這麽一次,我看你天賦也挺高的啊,為什麽你七叔會說你天賦不高呢?”
“我那是謙虛,低調。”沈秋戟僵硬地扯出一個笑,佯裝若無其事地和顧絨聊天。
顧絨不清楚自己五歲時死過一回的事,他知道了,就不得不多想了。
沈秋戟覺著,黑白無常根本不是被他的信招過來的,而是為了那截玉白指骨,他們到了墳山後,又撞見一個犯下惡行,且沾染著冥骨陰氣的顧香娘,就順手一起抓了。
至於什麽是冥骨,沈秋戟同樣不知道,也未曾聽說過。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世間竟然還有這樣一種通過給人換骨改命,從而活下來的方法存在。
顧絨頻頻遇鬼撞邪的體質、回溯時間反覆復活的能力、能夠使鬼怪陰氣大漲甚至在活人面前顯形的特殊本事,現在,似乎都已經有了答案——
顧絨得到那副不屬於他命格的帝王骨,就是黑白無常所說的冥骨。
可到底是什麽人,能有這樣的本事給顧絨換骨?
黑白無常也說,活人根本無法觸碰到冥骨,他們那樣篤定,那般確定,以至於顧香娘說了實話,他們也覺得像是在聽天方夜譚的笑話,一笑了之,未曾有過半分半豪的懷疑,連去前面近在咫尺的覃城大學裡看一眼顧絨都懶得。
偏偏卻有這樣一個“人”,直接將冥骨放入了顧絨體內。
回宿舍的路上,沈秋戟心事重重,以至於顧絨和他說了什麽話他都沒注意聽。
顧絨倒是察覺到了沈秋戟有些心不在焉,卻以為沈秋戟和自己一樣在為最終沒能掘了顧香娘的墳而惱火,並未太過詢問。
反而是沈秋戟走著走著,忽然間問了顧絨一個奇怪的問題,並且還叫了顧絨的全名:“顧絨,你說你的名字是一位算命先生,要你媽媽給你取的對吧?”
“嗯,是啊。”顧絨抬眸望向沈秋戟,點點頭道,“怎麽了嗎?”
沈秋戟立馬道:“那你見過那個人嗎?你能不能把他的模樣畫出來?”
換了別人可能還沒辦法,但是顧絨學美術的,或許可以嘗試畫一下。
“見是見過,但是那個時候我太小了……”顧絨聽了卻有些為難,垂著眼睫頭疼的摁著額角,“我不是很記得他長什麽樣子,我隻記得他臉上長了好多胡子,或許我再見到他的時候,就能夠認出他。”
沈秋戟輕輕歎氣,覺得顧絨能再見到這個人的機會太過渺然。
顧絨聽著沈秋戟唉聲歎氣的,用肩膀撞了下他問:“怎麽忽然問起這個?”
“我……”
沈秋戟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下,還在想要編個怎樣的借口,就聽到李銘學和梁少在喊他們兩人:“沈老大,二絨,你們倆終於舍得回來了啊。這麽幾天都不見你們的影子,在外面玩的樂不思蜀了吧?”
顧絨和沈秋戟一起抬頭朝聲源處望去,卻見李銘學和梁少渾身濕透,還打著抖地站在宿舍樓前跟他們說話。
寒冬臘月的天氣裡,行人光是穿少些大家看上去都替他覺得冷,而李銘學和梁少被凍得唇部發紫,臉色青白,頭髮絲還正瀝瀝往下滴水,都在他們腳踝下聚成一汪水了,就像從水中爬出來的水鬼一樣。
顧絨瞧著就打了個冷顫,納悶道:“你們兩個這是怎麽了?”
李銘學搖著頭沉默歎氣。
“別說了,掉水裡去了,還好我和李銘學都會游泳。”梁少欲哭無淚道,“我們人是上來了,但是手機鑰匙和卡包都被水卷走了,我和李銘學回來的路上還在想,要是你和沈秋戟沒回來我們還得找宿管阿姨拿鑰匙才能進宿舍。”
這些話聽著都慘,顧絨也怕他們凍出個好歹,加快腳步拉著沈秋戟往宿舍裡趕:“走走走,那我們趕緊先回宿舍,你們快去洗個熱水澡,具體情況等你們換好衣服後再說吧。”
李銘學和梁少都被凍得出鼻涕了,一個浴室也不夠他們洗澡,梁少就留在419洗,李銘學則去了418宿舍借用浴室。
顧絨幫著他們打開了宿舍空調,還放各放了兩杯熱水在他們桌上,沈秋戟也好心提供了感冒藥,就是沒像之前給顧絨喂藥那會幫他們倆衝好,因為放的是膠囊。
一個小時候,洗完澡的李銘學和梁少坐在暖和的空調屋裡,裹著被子喝著熱水,這才終於覺得自己身體暖和了起來。
大概是真的委屈煩躁,不等顧絨和沈秋戟問起,梁少就迫不及待地大罵:“都怪今天那場雨!”
原來今天早上梁少和李銘學是去高鐵站提前取高鐵票去了,因為再過三天大家就要期末考了,期末考試持續一周,考完後就能回家。
不過因為臨近新年,梁少和李銘學怕撞上春運就提前買好了回家的車票,還提早去高鐵站取了票,就怕當天行李多手忙腳亂地趕不上車。
取完車票後,梁少和李銘學又覺得今天天氣好,想著他們在宿舍宅了那麽幾天也沒出門運動,就決定散著步回學校,結果回來的路上,他們走在近湖畔的木板橋路上時,原本晴朗的天空忽地下了一場驟雨。
那雨來的又急又快,梁少和李銘學根本來不及避雨就被淋了滿身,而木板橋路因為近湖潮濕,木板橋面上長了不少青苔,乾燥時沒影響,一沾水就打滑,他們倆急著找躲雨的地方腳步加快,一個沒踩穩就咕嚕滾進湖裡去了。
好在那一段路湖水並不急湍,而且梁少和李銘學都會游泳,落水後很快冷靜下來,花了點功夫遊到岸邊,又在路邊人的幫助下爬了上來,就是隨身的物件沉底了,他們也沒法子將其撈起,只能自認倒霉,加上冬天實在冷,他們挨不住就趕緊匆匆趕回學校。
顧絨和沈秋戟都知道這場驟雨,不過那時他們倆還在醫院裡,沒被雨水淋到去,卻不想這場雨害得李銘學和梁少遭受了這樣的無妄之災。
“算了,人沒事就好啦。”顧絨安慰他們,“我就不會游泳,這種事要是換我遇上,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梁少聞言就勸顧絨道:“那二絨你還是得學一下游泳啊。不然你以後不小心掉水裡了怎麽辦?”
“是的。”李銘學也點頭說,“我們冬天衣服穿得太多了,手腳都被束縛得伸展不開,我和梁少落水後就感覺身體一直在往下沉,就算是會游泳都嗆了好幾口水。”
“對,我也不明白為什麽,我感覺我沉得好快,那水還冰的要命,我簡直被凍得遊不動。”梁少抽紙擤鼻涕,複又繼續控訴,“要不是路邊有好心人拿了棍子來救我和李銘學,我們能不能上岸都不好說。”
顧絨聽著他們講述落水的經歷也覺得害怕,不過對於李銘學和梁少勸他學游泳一事,顧絨卻說:“可是我知道自己不會游泳,就不會靠近有水的地方啊。”
沈秋戟也頷首:“有句話叫:淹死的都是會水的,以後大家都盡量少靠近湖邊吧。”
“有道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梁少給了李銘學一拳,“你說我們兩個是哪根筋不退,去哪散步不好,要去湖邊?”
“誰會知道今天突然下雨啊?”李銘學也無奈。
看著室友那麽慘,顧絨又給他們倆續了杯熱水,隨後發現自己的熱水沒了,就叫上沈秋戟要一起出門去打熱水。
沈秋戟起身跟著顧絨去了。
四結果樓又沒水,顧絨和沈秋戟隻得轉身往三樓去。
打完熱水上樓的路上,顧絨由於穿的是毛拖鞋,比較容易打滑,他還踩到了李銘學和梁少上樓時瀝下的水跡,登時拎著暖瓶手舞足蹈,還是沈秋戟在後面撐著顧絨的脊背幫他站穩,這才沒讓顧絨滾下樓梯。
“台階上有水,很滑,你小心些。”沈秋戟覺得自己跟看兒子似的,一時半會都不能放松對顧絨的注意。
“奇怪了,這樓梯上以前有水也沒那麽滑啊。”顧絨站穩後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水跡。
這一看,顧絨就發現水跡裡隱約有些綠色的絮狀物。
他半蹲下身體仔細觀察,最終認出這些綠色絮狀物是水藻,應該是李銘學和梁少從湖裡帶上來的,顧絨剛剛就是踩到了它才差點摔倒。
顧絨一開始蹲下就是為了觀察這些綠色絮狀物,不過隨後,他就發現比這個水藻更令他在意的東西——一個腳印。
人的腳沾了水,走過的地方就會留下水跡腳印,這沒什麽奇怪的。
但是顧絨看到的腳印,是一個依稀可以看出沒有穿鞋,赤裸著腳踩過水,有明顯腳趾形狀走路時才能留下的腳印。
有什麽人會在大冬天的光腳在外面走來走去?
顧絨怔了一瞬,回過神來後立馬起身,在樓梯上尋找這樣的腳印,可他從一樓找到四樓,都只看到了這個腳印,其他地方要麽是不成型的水痕,要麽是被人踩亂的泥印,沒有任何參考價值。
“這裡怎麽會有這樣一個腳印?”顧絨把自己看到的腳印告訴了沈秋戟,“好奇怪啊。”
“是有些奇怪。”沈秋戟擰眉,這腳印還是往樓上的方向。
顧絨雖然不願事事疑神疑鬼,但目前這樣的情況,可怖的念頭不受他控制的出現,顧絨不禁猜想——會不會是有水鬼,跟著李銘學和梁少回了他們宿舍?
沈秋戟和顧絨現在早已培養出了常人沒有的默契,顧絨一個眼神一個表情,沈秋戟幾乎都能猜到他在想些什麽。
於是他和顧絨說:“等會我回宿舍開個陰陽眼看看。”
顧絨抿唇道:“好。”
他們拎著熱水回去,立馬就對上了李銘學和梁少嗷嗷待哺的眼神。
顧絨拎著暖瓶給他們接熱水,沈秋戟則趁機用柳葉擦了下眼睛,然後在宿舍內環視一圈,他甚至還去陽台和浴室都看了一遍,卻沒發現邪祟鬼怪的蹤跡。
因此在顧絨求問的目光看來時,沈秋戟就對著他搖了搖頭。
沒鬼?
顧絨緩緩舒了一口氣,也得覺得是他想多了。
普通人哪有那麽容易撞鬼呢?
這個小插曲顧絨沒有放在心上,沈秋戟雖然還在忙於思考那冥骨的問題,但因為對顧絨上心,悄悄在他們宿舍門後面,以及李銘學、梁少和顧絨的床底板下都貼了一張辟邪符。
晚上入睡前,顧絨把床單給換了。
——他們幾天每回宿舍睡覺,這床單在顧絨眼裡已經髒得不能看了,必須要換。
換床單的時候顧絨一掀枕頭,就看到了沈秋戟放在他們枕頭下的桃花符,還特地收起放到一旁,等換好了床單又重新拿起,想要放回去,就怕這護身符沒了沈秋戟又要嚷嚷他們愛情如何如何。
不過出乎顧絨意料的是,沈秋戟竟然阻止了他的動作,將桃花符扔掉說:“算了,別放了。”
“為什麽?”顧絨很驚訝,打量的目視上上下下把沈秋戟掃了一遍,“你不想再給我們的愛情護身了嗎?”
這懷疑的語氣就像是抓到了丈夫變心的證據。
“不是,之前是我想岔了,這是桃花符,是增加桃花運用的。”沈秋戟咬牙,不高興道,“它會給你加桃花運。”
沈秋戟甚至懷疑,那什麽顏娉還有顧香娘這種爛桃花,都是因為他的桃花符才被吸引過來的,他的符在普通人身上確有奇效,但在顧絨這裡效果過頭了。
顧絨又不傻,思考了會沈秋戟的話就明白了其中關系,目光複雜地看著沈秋戟道:“看來天氣是真的冷了。”
沈秋戟都急著給自己織綠帽子了。
沈秋戟也煩得很,覺得自己得快點找回場子,就爬上床擁著顧絨說:“增加感情的方式有很多,我們可以換一種更好的。”
顧絨當然知道沈秋戟的這種法子是什麽。
他被沈秋戟親得渾身綿軟,當沈秋戟的唇落到他脖頸上時,顧絨又酥酥麻麻的打顫,身體因為承受不住這樣的刺激而本能的逃避和躲閃。
這一動,外面的冷氣就往被窩裡灌,凍得顧絨打了個哆嗦:“別弄我了哥哥,冷風進來了好冷。”
沈秋戟掐住他的腰肢說:“怕冷你就別動,不動就沒冷風了。”
顧絨和他求饒:“沈爸比,今晚困了,您就讓我睡吧。”
沈秋戟聞言眉尾微抬,不過顧忌著宿舍裡還有兩個幽怨盯著他們看的電燈泡,終究沒再對顧絨做什麽,從背後抱住顧絨睡,還說:“晚上冷,抱著睡一會就熱了。”
“真的嗎?”顧絨用足尖碰了沈秋戟的腳背,發現沈秋戟一向溫暖的身體,今天低溫竟然比他還低,“可是你的腳還是涼的啊。”
沈秋戟那何止是腳涼,他心都是涼的,畢竟他剛從黑白無常那得知一個如此震驚的事實,可這些話現在都還不能對顧絨說,他將頭埋在顧絨頸肩,低聲道:“快睡吧。”
顧絨乖乖地應了。
然而睡下去沒多久,顧絨卻忍不住轉身推沈秋戟,想讓他別抱自己抱得那樣緊。
沈秋戟“嘖”了一聲,問他道:“動什麽?”
顧絨小聲嘀咕:“熱了。”
沈秋戟體溫根本不低,他真的冤枉了沈秋戟,這個年紀的男生本就精力充沛,沈秋戟還是個身體素質極好的體育生,而且從生物角度上來說,人的四肢就算再冷,軀乾也一定會是溫暖的,除非那個人死了。
現在屋子裡還開著空調,顧絨和沈秋戟又纏抱的那樣緊,所以沒一會就會覺得熱。
沈秋戟聞言如法炮製,用腳去探了探顧絨的腳趾,然後罵他道:“熱個屁,你腳還是涼的。”
顧絨為自己辯解道:“……上半身熱,下半身冷嘛。”
“你知道為什麽嗎?”結果聽了他這話的沈秋戟卻忽然低低笑了笑,問顧絨道,“因為上半身都是肉,下半身只有兩根杆子,不對,是三根。”
顧絨還是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沈秋戟說的第三根杆子是指什麽。
“你這都能——”顧絨剛要罵沈秋戟這都能開黃腔,簡直流氓。
甫一出聲就聽見李銘學和梁少“咳咳”兩聲,便不敢再吭聲,也不好掙開沈秋戟,就只能那樣被他抱著入睡。
也不知道是因為沈秋戟抱得太緊,還是因為白天在樓梯上見到了奇怪的腳印,和李銘學梁少他們從湖裡帶出來的水藻,晚上顧絨就做了一個夢。
作者有話要說: 沈:綠帽子竟是自己織的,小醜竟是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