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熟悉的人穿一身服務員的衣服，手中放下了一杯咖啡，我怔怔的望著那個側身背影。

這個背影太熟悉了，曾經無數次的出現在我的夢中，只是一眼我就認出她是拖油瓶！

一時間我百感交集，只是怔怔看著拖油瓶的身影，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內心。

「明先生，明先生？」小巴圖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我這才回過神來。

「嗯？」

「瑪卡小姐在等你呢，我就不過去了。」小巴圖笑嘻嘻的搓了搓手，還朝著我挑了挑眉頭。

「好的。」我稍微整理了一下西裝領口，這一刻我的內心充滿了複雜。

我從沒想過彼此會在這裡見面，拖油瓶是小米的媽媽，難道二叔就給我把人送到這裡來了？

我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但此刻我顧不上想太多……

我深吸一口氣走過去，這一刻內心是難以言喻的，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言來形容。

拖油瓶轉身看到我就像是沒看到一樣，她的眼神躲閃太刻意，不過我知道此刻並不適合重逢。

「明先生。」瑪卡起身迎接，華貴的藍白色公主裙，充滿了儀式感。

「哈嘍，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我笑著打了個招呼，順便在她對面坐下。

瑪卡長相算不上好看，最起碼以我的審美眼光來看，我並不太喜歡她。

也許是因為此刻我的心思不在瑪卡身上，哪怕我的目光留在她的身上，可留不住的是我的心。

「瑪卡小姐，你的衣服很漂亮，很適合你喲。」我主動讚美一句，畢竟面子上還要過得去。

「謝謝，喝點什麼？」瑪卡的中文還算可以，但是語氣很生硬。

「和你一樣吧。」

「維特。」瑪卡打了個響指，拖油瓶拿著托盤快步走過來，看上去她和以前一樣沒什麼變化。

仍舊是很嬌小的樣子，仍舊有些內向，劉海總是壓的很低很低……

這一刻彷彿穿越了時空，彷彿回到了十九歲那年的夏天，彷彿她還在我的身邊，彷彿一切都不曾改變過！

「一杯黑卡，一份手工甜點，一杯菊茶。」

「好的，請稍等。」

只是一個簡單的對話，我下意識的微微眯起了眼睛，這一刻內心的衝擊竟然如此巨大！

此刻站著的人沒有華貴的公主裙，沒有舉止優雅的端莊，一身服務員的衣服看起來甚至有些單薄……可她是陪我征戰四方的拖油瓶！

是她陪我初入江湖，是她陪我一個又一個迷茫的夜晚，是她陪我走過人生最低谷的時候，我心裡有些發酸。

我原以為自己的內心可以很堅強，可是此刻卻潰不成軍，是我負了她，是我負了她……

人心都是肉長的，這些年我不知道她過的好不好，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不知道她的一切。

但她是陪我走過一個又一個青春夜晚的人，包容我所有的一切，聆聽我所有不切實際的夢想和抱負啊！

一個男人不管混的有多麼風光，不管擁有多少女人，這輩子都忘不掉那個最初陪伴在身邊的女人。

內疚，自責，不甘，羞愧，各種情緒交纏在一起，手在不自居的顫抖。

我極力忍著自己的情緒，我已經瀕臨崩潰，我想問這是為什麼，我想問這究竟是為什麼！

不是曾經答應我的嗎？不是說好把拖油瓶送去過安穩日子的嗎？不是說好遠離江湖的嗎？

各種情緒在我心中糾纏蔓延，事實就在眼前，一顆種子悄悄埋在了心底！

「明先生，你的眼睛……」

「沒事，秋天眼睛有點干。」我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悄悄看了一眼吧台內的拖油瓶。

她正在低頭研磨咖啡，我看不到她的臉，但我卻能感覺到她的心。

我低頭摸出一支香煙點燃，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一口煙氣，我把所有情緒都壓在了心底。

此刻我面對著瑪卡，我多麼想過去擁抱拖油瓶，我多麼想告訴她，是我負了她！

「明先生，你的眼睛很漂亮，飽含深情。」

「有嗎？可能是因為見到了瑪卡小姐吧。」我隨便笑了笑，不管如何我都再次見到了拖油瓶。

很快拖油瓶端著托盤過來，她低著頭始終在迴避我的目光，我主動站起身來迎接。

在我拿過咖啡的時候，我手指故意碰了她的手指，只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動作，卻觸動我的內心。

「謝謝你。」

「不用客氣。」

「明先生，你們認識？」瑪卡一臉疑惑的樣子，我立刻搖了搖頭。

「不！我們並不認識，但她是我的同胞。」

「我聽不太明白。」瑪卡搖了搖頭，拖油瓶放下甜點后迅速轉身離開。

「沒事，你不用明白。」

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入口並沒有太苦澀，隱約還帶著一絲巧克力的味道。

這是拖油瓶親手給我磨的咖啡，此中味道無法形容，但我很珍視這一刻的滋味。

有些時候重逢總是那麼的突然，甚至不分時間和地點，但沒有什麼能比這種感覺更好。

「明先生，看起來你很喜歡黑卡的味道。」

「沒錯，因為這是你親自為我點的，味道真的不錯。」我笑著說了句，此刻我能保證表情波瀾不驚。

在這杯咖啡的味道中，我能感覺到一絲甜蜜，令人心碎的甜蜜。

「你的眼睛好像會說話，我從沒見過這麼深情的眼睛……」瑪卡臉色微微有些發紅，這讓我有些尷尬。

「呃……」我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的喝著咖啡，眼角餘光打量著那個忙忙碌碌的身影。

時光彷彿在這一刻放慢了腳步，窗外的白樺樹葉輕輕散落，斑駁的光影透過縫隙肆意散落。

我從沒覺得秋後的下午會如此美麗，從沒覺得世界會如此寧靜，我想也許這就是重逢賦予的魅力。

縱然彼此不在一起，縱然彼此沒有面度面，但手中的咖啡是有溫度的。

苦澀中有甜蜜，甜蜜還帶著溫度，彷彿能融化一個人的心兒。

「明先生，你看的我有些不好意思了。」瑪卡不好意思的說了句，她的目光開始躲躲閃閃。

「嗯？有嗎？」我若無其事的問了句，我想她是誤會了，因為我內心想的並不是她。

「我認識的東方男人都很靦腆，可我能感覺到你眼神中的熾熱，很特別。」

「有些人，縱然是許久不見，可仍舊能讓內心泛起驚天波瀾……」我靜靜的品味著手中的咖啡，內心逐漸被美好佔據。

「人世間再多的美好，都敵不過心儀之人的一個眼神，無論是金戈鐵馬的一方梟雄，還是光芒萬丈的蓋世英豪……都註定會一敗塗地。」

此話一出瑪卡的臉更加紅潤，不管她能不能聽懂我說的話，這都不重要。

因為這些話我並不是說給她聽的，哪怕她就坐在我的面前，可她在我心中卻沒有一寸之地。

有些人距離我很遠，可是我願意卸下防備打開心門，任憑鐵蹄飛馳奔騰，哪怕明知會留下滿地瘡痍也在所不惜……

「明先生，你好有才華。」瑪卡看我的眼神微微有些變化，但我很懷疑她是否能聽懂。

「你能聽懂我在說什麼嗎？」

「能聽懂一些。」

「讓服務員拿紙和筆過來，我給你寫一點東西吧。」

「好。」瑪卡招呼拖油瓶過來，我已經準備好了如何表達心意，還有我的愧疚。

拖油瓶拿過了紙和筆，我伏在桌上寫下一段話。

我路過山時，山不說話。

我路過海時，海不說話。

小毛驢滴滴答答，倚天劍伴我走天涯。

大家說我因為愛著楊過大俠，所以才在峨眉山上出了家。

其實我只是愛上了峨眉山上的雲和霞，像極了十六歲那年的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