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現在的蘇玉戎讓我覺得有些像啞巴,走在人生最低谷的時候,為了生活而狼狽的活著。
在我剛剛認識啞巴的時候,他落魄的模樣讓人不敢相信,那曾經是一個江湖高手。
在遭受親情和愛情的雙重背叛,身體致殘丟失了所有的鬥志,內心世界被徹底擊碎……
這種感覺很相似,曾經我沒有想過讓啞巴回報給我什麼,現在也是一樣。
我只是想去看看蘇玉戎的生活,看看他現在的狀態,也許我能幫上一些什麼。
車子一路飛馳,傍晚的落日餘暉照亮這個繁華的大都市,所有看到的一切都是現代文明的結晶。
這是我在國內見過最發達的城市,林立的高架橋像是觀光通道,可以盡情的眺望這個城市。
兩個多小時後車子來到目的地,我甚至不敢相信這裡是京城範圍,因為感覺就像個城中村。
街邊到處都是小商販,還有很多平房和瓦房,彷彿回到了老家的感覺。
最多的就是二三層的小樓,看上去非常破舊,牆上填滿了租房和出租的小廣告,周圍基本上全都是年輕人。
「師傅,這地方有什麼說法?怎麼這麼多的年輕人?」我好奇的問了句,心說不會是走錯了吧?
「這裡都是北漂打工的年輕人,多數人在海淀的高級辦公樓上班,下班回這邊居住。」
「天天都要跑這麼遠啊?」
「每天一兩個小時的地鐵很正常,這邊租房便宜,六七百塊就能租一個月。」
出租司機好像對這一片很熟悉,就連房租價格都報出來了,但是在京城六七百能住什麼樣的可想而知!
「白天基本這邊沒什麼人,周末的時候人最多,現在的年輕人都很辛苦呀!」
「跑回來睡一覺再回去,來來回回要浪費多少時間啊?」我好奇的問了句,按道理來說時間就是金錢。
「多數都是朝九晚五,時間對他們來說不值錢,別看三里屯夜裡繁華,但那裡並不屬於每一個人。」
「謝了師傅。」
下車我深吸一口氣,直接找路邊的小商店,打聽消息必須要找靠譜的『坐地戶』。
以前二叔常說人在外地問路的時候一定要留個心眼,有些黑心操蛋的傢伙會亂指路,還有些會故意指反方向。
相對來說小商店、水果店和報刊亭這樣的地方比較靠譜,畢竟他們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一般不知道也不會亂指路。
我買了兩包香煙和一個打火機,順便找老闆搭話問路,要是沒有想香煙需求買瓶礦泉水也行。
一般來說生意人都不喜歡白費口舌,但只要是生意上門就不會拒絕,這樣可以避免吃『閉門羹』。
一番打聽后確定了蘇玉戎租房的地址,我和影子按照指引來到這個地方,三層小樓後邊有個單獨的小院子。
生鏽的大鐵門敞開著,院子里橫七豎八放著不少自行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發霉腐臭的味道。
這種霉味是床單被罩返潮散發的味道,只有在集體宿舍這種地方有,最常見就是學校宿舍樓和工廠宿舍區。
門口有個磚頭堆砌的垃圾站,裡邊丟滿了外賣盒子,各種味道混合著發霉的味道,簡直是絕了!
這個三層小樓沒有任何的門鎖,也沒有人在這裡看守,欄杆外懸挂著各種各樣的衣服。
這裡給我的第一感覺就像是公屋,所有人都混合居住在這裡,一個房間緊緊挨著一個房間,所有人公用一條走廊。
目測這個小樓最少建造了二十年,或許還會更長,讓人擔心隨時都會塌了。
樓梯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中間發黑兩側發黃,這是把灰塵踩實后的典型。
瞎子給我的地址是在二樓一個房間,來到二樓欄杆上掛滿了晾曬的衣服,還有一些毛巾和尿布。
找到房間后只是一扇木頭門,破爛的木門上有一把嶄新的小鎖,小的根本就鎖不住什麼。
我飛起一腳把門踹開,小鎖連帶著門鼻子都被踹掉,站在門口能看到整個房間。
房間大約有七八平房,比一個衛生間大不了多少,裡邊一張床還有一個簡易的衣櫃。
床邊有幾雙鞋子和一把凳子,牆上掛了一面鏡子,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我走進房間站在床邊,地上的幾雙運動鞋看起來有些眼熟,其中一雙鞋好像見過。
我拿起鞋子看了一下鞋底,鞋底花紋已經快被磨平,不知為何心裡格外不是個滋味。
拉開簡易櫥櫃的拉鏈,裡邊滿滿當當塞著衣服,從冬天到夏天的都有。
幾件黑色外套很眼熟,曾經我見蘇玉戎穿過,可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我摸出一支香煙點燃,此刻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根本不敢相信這裡的一切。
在此之前我見到了京城的繁華,見到了三里屯夜生活的精彩,我住的酒店一天就要四千多塊。
現在我看到了不為人知的一面,彷彿看到了北漂的一個縮影,原來那些住地下室的消息並不是空穴來風。
「影子,你覺得什麼樣的人會住在這裡?」我一字一句慢吞吞的說話,盡量讓他看到我的口型。
影子豎起大拇指,然後拇指朝下……我明白這是底層的意思,可底層也是不一樣的。
其實能在這裡住的都是等待出頭的人,不然沒有人會願意居住在這種地方,哪怕現在回農村都能住明亮的大瓦房!
很多人看似擁有自由,沒有人限制他們的自由,但他們會為了一個理想而畫地為牢。
在這個『畫地為牢』中,人要忍受很多很多,也要付出很多很多……
只有信念才能支撐讓人走下去,只有不甘平凡才能讓人心甘情願的留在『牢里』,留在一個沒有自由的地方。
一支香煙在手中緩緩燃燒殆盡,不管什麼原因我都要幫蘇玉戎一次。
曾經他幫我,現在我幫他,就算他要毀我,可我還是要幫他……
不為別的,只是因為曾經彼此有一份感情。
「誰!」突然有人喊了一身,緊接著有人衝進房間。
影子先一步擋在我的面前,我沒有看到門口的人是誰,但我聽聲音就知道是蘇玉戎。
「是我,三明。」我拍了拍影子的肩膀,示意他去外邊等著。
影子站在原地並沒有離開,我再次擺擺手示意他出去,我需要一個單獨的空間。
影子半信半疑的走到門口位置,但他站在門口再也沒有挪動腳步,他眼神空洞但我知道他隨時都能衝進來!
「你怎麼來這裡的?」蘇玉戎死死盯著我,他的眼神中有疑惑有不解,更多的還是複雜!
「我不能來看看你嗎?」我輕鬆的說了句,順手摸出一支香煙點燃。
「醫院裡的水果也是你送去的?」
「是我,一點小心意而已。」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煙氣,現在他對我來說等於是『透明』的。
他不需要解釋不需要偽裝,我已經看到了他全部的生活狀態,我知道他孤身一人帶小妹來京城是求醫的。
「坐吧,這裡是你的房間,你還要繼續站著嗎?」我指了指床邊,示意讓他坐下。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蘇玉戎一臉警惕的看著我,這一刻像極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你現在還不算是個笑話嗎?還需要我來看嗎?嗯?」我調侃了一句,他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難道你忘了自己被七八個小混混追打,要不是我好心出手幫忙,你早就被打成狗屎了……難道還有比這個更糗的事情嗎?」
我笑著調侃一句,蘇玉戎的表情微微一愣,他的眼神中充滿了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