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 如果站在唐玄面前的是一朵嬌滴滴的小白蓮,一定會感動得泫然欲泣, 微微垂著巴掌大的小臉,含情的眸子向上抬著,溫溫柔柔地說:“王爺的抬愛,人家怎麽受得起?”
然後,為了證明自己不貪圖錢財,隻喜歡唐玄這個人,明明忍著肉痛, 硬要故作高潔地拒絕。
換成司南……
要不是牙人在,非得抱著唐玄親一口不可。
小玄玄簡直太有心了!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直的,都以為這是嫁妝了!
要不說今天是他的幸運日呢,不僅來了一筆大單,就連鋪面都有了!
“我跟你說, 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不然你求我我都不租!”司南勾著唐玄的脖子, 像個調戲良家“富男”的惡霸。
——嘖,就是這富男太高了,還得踮著腳。
唐玄稍稍矮下身, 方便他勾,“你說。”
司南伸出一根手指, 笑嘻嘻道:“第一, 租給你南哥,必須最低價;又第一,你南哥租房期間,不能隨意漲房租;再第一,萬一哪天南哥交不出房租, 不許趕我走;最後一個第一,一切解釋權歸你南哥所有。”
牙人:……
頭一回聽說這樣的“一個要求”,活久見!
唐玄卻笑著,微微頷首。
在牙行辦完手續,司南拉著唐玄,興衝衝去看鋪子,一路走一路喋喋不休,渾身上下的開心勁兒幾乎要變成泡泡冒出來。
唐玄看著他,突然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
早知道一間鋪面就能讓他這麽高興,就該一口氣買他十間八間一百間的。
他在腦子裡默默計算著唐家這些年積攢的銀錢,大半條街都走完了,還沒算完。
大概,比官家的私庫還要多一些吧!
司南傻掉了,站在鋪子門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這是穿越大神賜給他的禮物嗎?為什麽跟他腦子裡想的一模一樣!
香椿白鵝黃鴨。
花椒古井我家。
夕陽西下,開心人不是別的,就是他。
人在非常非常開心的時候反而是平靜的,不會歡呼雀躍,大喊大叫。
平靜的司南平靜地推開鋪面,整個人又是一怔。
鋪子裡的布局、擺設,每一張桌子,每一把坐椅,甚至樓梯、櫃台、雅間的名字,都是他想象中的樣子。
司南怔怔地扭過頭,看向身後的男人。
他知道了,沒有穿越大神,就算有,大神八成也不會搭理他。
只有這個人,每天聽他嘮嘮叨叨,閑言碎語,講東講西,雖然十句裡只會回復一兩句,但他卻把自己說過的全都記在了心裡。
不僅記下了,還做出來了。
他要的火鍋店就是這樣。
紅泥小火爐,中空大圓桌,帶著木把手的紫銅鍋,多到燒不完的無煙炭……
回字形擺設的大堂,自助小料的高台,掛著竹簾的雅間,圓形的罩著淡青色窗紗的小軒窗。
還有專供女士行走的低間距樓梯,擺著玩具和兒童坐椅的母嬰室……
放著高低床的員工休息間,鋪著長長大理石料理台的後廚,固定在牆上,打出一個個高高低低格子的置物架。
就連最難搞定的排風扇、煙囪都布置好了。
還有……
還有……
司南看不清了,眼睛突然變模糊。
他吸了吸鼻子,看著唐玄,問:“你還有兄弟嗎?”
唐玄:?
“如果有的話,告訴我一聲。”
我娶他。
唐玄笑,“你想讓我有個什麽樣的兄弟?”
“就長你這樣的,脾氣也一樣,錢也一樣多,一樣重情義,願意跟我來段大宋主義兄弟情的。”
唐玄:“一個我就夠了。”
司南:“如果知道我想做什麽,你會後悔的。”
唐玄:“那也得做了再說。”
司南:“那我做了。”
唐玄點頭,“來。”
司南心一橫,眼一閉,抱著人就親了一口。
親完又有點慫,惴惴地瞧了眼郡王大人的玄鐵弓,“那什麽,別誤會,就、就是謝禮。”
“嗯。”唐玄嗓音發緊。
“走,走了。既然都收拾好了,後天,不,明天就開張。”司南伸手去拉唐玄,原本是要扯袖子的,不小心抓住了手。
仿佛燙到似的,第一反應是放開。
又覺得這樣更慫,一點都不爺們,於是咬咬牙,乾脆牽住了。
唐玄指尖微顫,沒甩開。
他的手很大,也很硬,司南的手抓在上面,就像白白軟軟的小貓爪勾在龍爪上,對比鮮明。
別看司南繃著臉,走路帶風,爺們得一批,實際都要緊張死了,腦子裡不斷設想郡王大人下一刻會不會擰斷他手腕,或者下下刻。
結果,越想越緊張,越緊張手勁越大。
唐玄一聲未吭,動也沒動一下。
盡管手都快被捏斷了。
可是,一點都不討厭。
甚至,有點喜歡。
少年尚未發育完全,手白白嫩嫩,小小軟軟,這樣用力抓著他,一點威脅都沒有,就像因為害怕而尋找庇護的小白鼬。
直到出了店門,司南才貌似自然地放開。話都沒有多說一句,騎上小三輪,一溜煙地跑走了。
還給自己找了一個特別正當的理由——要趕緊回去準備,不然明天開張沒的吃。
唐玄看著他的背影,眸光微暗。
他低下頭,看著那隻被他抓過的手,想象了一下如果抓他的是木清,或者林振,再或者皇城司的其他同僚……
玄鐵弓蠢蠢欲動。
司南一路“飛”回茶湯巷,風風火火衝進門,差點把槐樹撞飛。
“師父,你怎了?臉怎麽這麽紅?”
“不不,脖子也是紅的,胳膊也是紅的……師父,你該不會掉進誰家染缸裡了吧?”
司南跳下車,“掉了掉了,回頭還得賠人家。”
槐樹擔心,“哪家呀?”
“燕郡王家!”
司南哐當一聲關上小竹門,衝冷水澡去了。
槐樹反而松了口氣。
燕郡王的話,那就沒關系了。
反正他那麽寵師父……
司南忙了一夜,洗菜切菜熬鍋底,整個人亢奮得仿佛吃了大力水手的菠菜。
第二天,天不亮就去了玉堂巷。
沒想到,有人比他更早。
晨光熹微,飄著蒙蒙的白霧,熟悉的紅色勁裝被霧籠罩,莫名顯出溫柔的色調。
黑色駿馬立在身側,玄鐵重弓扣在背上,高大的身影如青松般立在那裡,讓人無比心安。
司南深吸一口氣,使勁蹬了兩下。
眼睛一彎,笑臉一揚,就要像往常那樣笑嘻嘻地打個招呼。
破天荒的,唐玄先開了口:“睡得可好?”
司南一呆。
上來就這麽高能嗎?
“挺、挺好的。”決不承認南哥一夜沒睡!
“我沒睡好。”唐玄聲音微沉,仔細聽的話似乎有那麽一丟丟……委屈?
司南眨眨眼,這是在暗示自己嗎?
是吧是吧,他沒會錯意吧?
一瞬間,南哥大總攻附體,勇氣值爆棚,打算來場霧中的表白。
唐玄把手伸到他面前,“手疼。”
昨晚拉了好多次弓,射“死”了好多假想中拉他手的人。
司南:……
知道脹滿氣的氣球突然被戳破是什麽感覺嗎?
就是司南這樣。
剛剛鼓了多大的勁,這時候就有多泄氣。
呵呵、呵呵呵……
司南乾笑兩聲,拍拍唐玄的手,“下次練箭裹個布條,裹上就不疼了。”
唐玄勾唇,“好。”
不著痕跡地收回手,搓了搓被他拍過的位置。
這一次,玄鐵弓沒有蠢蠢欲動。
唐玄來之前特意去了趟禮部,在守門人詭異的目光中扯了捆爆竹。
司南自己規定了一個吉時,劈哩啪啦一通放,把整條玉堂巷都吵醒了。
熱熱鬧鬧的爆竹一響,司南心頭的那點小糾結小旖旎也被燒沒了。
戀愛什麽,不著急。
南哥專注搞事業!
一切都是現成的,就那些新鍋新碗新筷子都用熱水泡著草藥燙過一遍,刷得鋥亮。
這事定得倉促,崔家寨那邊還沒收到信,左鄰右舍也沒過來。
司南正覺得冷清,就見一隊身高腿長騎馬跨刀的親從官笑呵呵地進了店。
不光來了,還個個提著賀禮。
不光有賀禮,還有獎勵。
這次清剿無憂洞,司南既提供了線索,又擒住花鬼,還收養了好幾個無家可歸的乞兒,唐玄“不經意”地跟包拯提了兩回。
包大人一拍桌子,洋洋灑灑寫了一長篇折子,請官家嘉獎這等有勇有謀又有善心的義士,大有把司南當成“開封形象代言人”的架勢。
“代言人”什麽的官家還沒想好,倒是想起了司南獻上的小飛車構造圖。兩相一琢磨,便降下了賞賜。
紋銀二百兩,私庫出的。
“大宋第一火鍋店”的牌匾,官家親筆題的。
司南覺得,昨天不是自己的幸運日,今天才是。
大宋第一火鍋店!
官家親口禦批!
還親筆題字!
蓋著禦印的!
天爺爺!
足夠留給子子孫孫當傳家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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