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看了一眼顧礪羽， 歎了口氣，安慰說：“樂樂，現在我和顧礪羽還有許星然的身邊都不安全了。但是帶走肖宸的人應該不會再對肖家出手了， 你待在這裡也許是最安全的。”
肖樂眼淚一直往下掉。
安瀾把肖樂拉到一邊，問她：“樂樂， 你確定你打開房門兩次， 都看到了他們三個，對嗎？”
肖樂點了點頭：“對。我第一次開門的時候， 肖楠正在衝肖韞吼。我哥讓我別看熱鬧， 我就進屋裡了。但是肖楠真的好生氣了， 吼了肖韞好多次。”
“他吼什麽？”安瀾問。
“就是問他的腿……到底什麽時候能動的。”
安瀾點了點頭，這就應證了現在肖楠的狀態，他明顯還在因為肖韞騙自己的事情而激動。
“那麽第二次開門呢？”
“第二次開門是因為我聽見嘩啦一聲響！我一出門就看到哥哥倒在餐桌旁邊， 我就衝下樓了……”
“那麽肖韞和肖楠在哪裡？”安瀾問。
這個問題，肖樂已經跟警察說了好幾遍了，她非常確定自己看到的：“肖韞就倒在玄關前， 身邊好多花瓶碎片，腦袋還流了血……肖楠就站在他旁邊看著他。我下來之後， 他就叫我打電話叫救護車了……是不是我不打這個電話， 哥哥就不會被壞人帶走了？”
安瀾摸了摸肖樂的腦袋說：“樂樂你沒有做錯。不要懷疑自己的決定。肖宸當時都昏倒沒有知覺了，你當然要打電話叫救護車啊。只是……壞人早就計劃好了一切， 這不關你的事情。”
警察做完了調查之後，安瀾和顧礪羽他們只能先回家了。
安瀾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一直皺著眉頭，顧礪羽騰出一隻手來在他的額角彈了一下。
“你在擔心肖宸？”
“……肖宸對‘伊甸園’還有利用價值， 我倒不擔心他的安全。我只是覺得可疑。”安瀾說。
“你覺得肖楠很可疑。”
“對！我就是覺得肖楠很可疑！他說他今天晚上忽然發現了肖韞一直在騙自己，所以吼他也好， 揍他也好，都是肖楠會做出來的事情。但是就因為肖韞把阿宸給扎暈之後逃走，肖楠就掄起花瓶把肖韞給砸倒了……這正常嗎？就算肖韞跑了，肖楠也可以報警抓他啊。面對一個自己曾經保護過、信任過甚至還有那麽點崇拜的人，肖楠就這麽把肖韞給砸了？”
顧礪羽很平穩地打方向盤，在紅綠燈前停了下來：“是啊。肖楠對阿宸是沒有好感的，阿宸就算被肖韞給暗算了，肖楠也不至於氣到要用花瓶砸肖韞腦袋的地步。”
“這得多狠手啊？就算有一天你發現我出軌了，都不至於拿花瓶砸我腦袋吧？”
安瀾隨口一個比喻，說完之後又有點後悔，差點沒當場打自己嘴巴，自己都胡扯了些什麽啊！
“我不會用花瓶砸你的腦袋。那樣太便宜你了。”顧礪羽回答。
安瀾想起顧礪羽進入易感期的信息素，立刻覺得自己的假設毛骨悚然。
“不只是洪隊長，許星然也請了人盯著肖楠。”
“肖楠一直是一個把情緒擺在臉上的人啊……”
顧礪羽開口道：“你有沒有想過，‘肖楠是個把情緒擺在臉上的人’本身就是他在我們面前立的人設？”
安瀾愣了一下，隻覺得如果真是顧礪羽說的那樣，就真的太可怕了。
這一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安瀾翻來覆去地想著肖宸這家夥現在怎麽樣了。
上一次在“伊甸園”的地盤上，肖宸被折騰得很狼狽。這一次他們還會大量提取他的信息素嗎？又或者這會兒他已經上了擂台，還得以一敵百？
“不要胡思亂想。”顧礪羽靠在他的耳邊說。
安瀾奇了怪了，自己明明是背對著顧礪羽的，他是怎麽知道自己在想什麽的？
“你翻來翻去的，被子裡很熱。”
“哦……”
“不僅僅是肖宸，我和許星然都是‘伊甸園’的目標，他們一定會留下線索讓我們去找肖宸的。”
“你這樣並沒有安慰到我。”
你這不就是告訴我，你和許星然都在危險之中嗎？
“我沒有安慰你，我只是告訴你事實。”
但是從周二到周五，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許星然派去盯著肖楠的人一無所獲，而洪隊長的調查也沒有任何進展。
安瀾一邊上課一邊忍不住回頭，看著肖宸空蕩蕩的座位，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沉重。
而這周六，顧礪羽要去alpha管理委員會的療養院看望顧雲禮，宋可斕說過希望安瀾也能去。更重要的是據說現在顧雲禮清醒了很多，去拜訪他說不定能問到一些關於“伊甸園”的信息。
這讓安瀾有點緊張，在衣櫃前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選什麽衣服。
他除了校服就是T恤和運動褲了。
倒是顧礪羽就坐在床邊，看著安瀾的背影，似乎不明白安瀾在猶豫什麽，但是他的耐心很充沛，哪怕安瀾猶豫到天荒地老，他都能等。
“你穿什麽去見你爸爸？”安瀾見顧礪羽一點意見都不給，忍不住回頭問他。
“就這樣。”顧礪羽說。
“就……這樣……”
顧礪羽上身穿著白色純棉T恤，外加一條絲綿運動褲，運動褲的垂感襯得這家夥的腿又直又長。
當然人家去見自己的老爸，穿拖鞋都沒問題啊。
“他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顧礪羽說。
“他還不算了不起的大人物？你爸連續三年都是我們高中第一，你考試排名還不止一次輸給班長呢。”
顧礪羽涼涼地說：“以後不會了。”
“別……你保持現在這個樣子就好了。物極必反……”安瀾想了想，也拿了一件白色T恤和運動褲。
反正跟顧礪羽穿一樣就好了啊。
“嗯，這樣穿挺好。”
“你也覺得挺好？”
“和我穿的一樣，一看就是我的男朋友。”
安瀾想了想又問：“你爸……不會忽然又飆信息素吧？他要是飆了，我肯定當場給他跪下。”
“放心，我會跟他對飆。”
你還要跟他對飆？
那我還怎麽放心？
不管怎麽樣，現在對於尋找肖宸一點線索都沒有，顧雲禮也許就是另一個突破口。因為他的身份特殊，又在接受治療，除了家屬之外，alpha管理委員會不允許其他人去看望他。哪怕是警方要去調查，也必須在家屬的陪同甚至alpha管理委員會的監控之下。
宋可斕本來要跟他們一起去的，但是她的慈善基金會臨時調整了一個采訪的時間，她得先去完成自己的采訪。
送他們倆出門的時候，宋可斕隻跟顧礪羽很認真地囑咐了一句：“你爸爸他其實很愛我們，被跟他對著來。”
“只要他不跟我對著來。”顧礪羽回答。
安瀾摁住了眼睛，我的顧礪羽啊，你這樣說話是不是誠心要你媽媽不安啊？
宋可斕無奈地笑了一下，然後給安瀾整了整頭髮。
因為肖宸的事情，安瀾整晚地睡不好覺，好幾縷頭髮都翹起來了，宋可斕笑了笑，替他把翹起的頭髮理順。
“小羽最聽你的話了。看著他，別跟他爸爸犯倔。”
安瀾的臉紅了，心想顧礪羽哪裡會聽他的話啊！這家夥從來貫徹落實自己的想法絕不手軟。
反而要是安瀾不聽顧礪羽的話，下場一定會很“好看”。
“去吧。”
顧青川親自開了車來接他們倆。自從發現顧雲禮的瘋狂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感受不到宋可斕的信息素之後，顧青川就一直在積極研究，對他進行治療。現在顧雲禮的治療團隊主要都是來自顧青川的研究室。
顧青川一邊開車一邊問：“你們想好要問叔叔哪些問題了嗎？”
“程醫生之前既是我父親的主治醫生，也是安瀾的主治醫生，但他確實‘伊甸園’的人。據我所知，程醫生年輕時候家境不好，是我父親資助他完成了從高中到研究生的學業，他們甚至還是挺好的朋友。所以我想知道……我父親他是不是‘伊甸園’的一員。”
顧礪羽的這個問題不僅僅對於安瀾來說是極大的衝擊，對於顧青川來說也是。
“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顧青川的眉頭皺了起來。
“預感。我一直覺得顧雲禮和‘伊甸園’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顧青川笑了一下，“那還真是知子莫若父了。”
聽到這裡，安瀾完全驚呆了，顧青川的意思不就是顧雲禮是“伊甸園”的一員嗎？
“而且‘伊甸園’這個組織，叔叔算是為了你成立的吧。”顧青川說，“那時候你還沒出生，嬸嬸剛懷了你。我還記得叔叔抱著我坐在沙發上，說著關於‘伊甸園’的事情。”
顧礪羽的手緊緊扣著膝蓋，他在緊張。
“他說了什麽？”
“希望‘伊甸園’能為你培養一些志同道合的夥伴，有人與你風雨同舟。現在回憶起來，倒像是精英培養計劃或者一個巨大的人脈網。但現在的‘伊甸園’不僅僅不在你父親的控制之下，甚至反噬了他，早就不是我小時候的那個‘伊甸園’了。”顧青川頓了頓，又說，“具體的細節，叔叔也許更願意告訴你。”
安瀾扣住顧礪羽的手指，他不希望顧礪羽又因此而產生自責的情緒。
至少，當初顧雲禮建立“伊甸園”的時候，都是對兒子的愛意。
那個時候，他的信息素很正常，邏輯分明思維清晰，在alpha中一呼百應，卻在一朝一夕之間滿盤皆輸。
顧雲禮所在的療養院位於這座城市的遠郊。
山清水秀，看起來就像一個度假山莊，和醫院裡潔白的牆壁、反光的瓷磚還有消毒藥水的冰冷味道完全是兩個風格。
顧雲禮被安排在一棟小別墅裡，周圍有荷槍實彈的保全人員，而且進出都需要身份驗證，可見安保措施非常嚴密。這棟別墅的後院是一個小花園，裡面還種著一些植物，比如攀緣玫瑰，只是這個季節花沒有開，但是一片綠色倒是顯得生機盎然。
在這裡被隔離治療……顧雲禮算不算是提前養老了？
踏上別墅台階的那一刻，安瀾莫名湧起了一陣恐懼。
他想起了第一次在醫院裡接觸到顧雲禮的信息素，強大、濃烈、狂悖以及生殺掠奪予取予求。
他是一個赫赫有名的極優質alpha，至今還沒有聽說有誰的信息素能夠壓製他。
顧礪羽也許可以，但不是現在。
“別怕。”顧礪羽停下腳步，拉住了安瀾的手。
有時候安瀾覺得很奇妙，自己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顧礪羽就能第一時間感覺到他的情緒。
顧青川有alpha管理委員會的工作證，而顧礪羽和安瀾就沒那麽容易通過了，門口的保安對他們進行了檢查，任何金屬物品都不能被帶進去。
門打開了，四面牆壁上包裹著泡沫海綿，為了預防隔離在這裡的人傷害自己，所有的桌子、椅子的邊角也都被包裹了起來。
這個客廳的燈光是暖色調的，茶幾上放著很多書，沒有什麽特定的內容，有歷史、有小說甚至還有母嬰知識。
在客廳靠窗的位置有一把椅子，那裡坐著一個人，逆著光看不清對方的樣子和表情，只知道他好像正在看書，而窗外就是充滿綠色的後院。
“叔叔，今天小羽來看你了。還有小羽的朋友安瀾。”顧青川開口說。
“嗯。”顧雲禮輕輕應了一聲，卻一點沒有起來的意思，好像對兒子的到訪沒有什麽特別的期待，“這一章我還有兩頁就看完了，等我一下。”
這是安瀾第二次聽見顧雲禮的聲音，第一次是在醫院裡。那時候顧雲禮說顧礪羽遲早有一天會變成他的樣子，整個醫院裡都是他癲狂的回響。
但是此刻，他的聲音有一種平緩安寧，就像一條河流過山石川林卻依然故我。
安瀾忍不住想象著他的樣子。顧礪羽跟他像嗎？顧礪羽的眼睛很漂亮像他的媽媽，那麽顧礪羽又有哪些地方和顧雲禮相似呢？
“左邊櫃子的第二格，有檸檬蜜，可以泡來招待你的小男朋友。”
顧雲禮不緊不慢地說。
“小男朋友”這幾個字被他念出調侃的意味，但又有長者對晚輩的愛惜。
顧礪羽走到了那個櫃子前，打開來，還真的有一罐檸檬蜜，他兌了水，端過來遞給了安瀾和顧青川。
“你最近是不是易感期了？”顧雲禮問。
安瀾愣了一下，和顧礪羽一起看向顧青川，他們以為是顧青川說的。
顧青川搖了搖頭，又攤了攤手，表示自己沒說過。
“別看青川。優質alpha的嗅覺很敏銳，你一進來我就聞到你的信息素和之前每一次我聞到的都不同。”顧雲禮終於闔上了那本書，緩緩站了起來。
他的身姿很修長，安瀾見過許多他這個年紀的男人要麽啤酒肚了，要麽禿頂了，但是顧雲禮的身型輪廓又一種天生優雅的感覺。
當他越走越近的時候，安瀾注意到他的腳踝上戴著腳環，應該是為了控制他的信息素。
“你還記得我的信息素是什麽味道？”顧礪羽反問。
“記得。”顧雲禮終於走到了光線下。
沒有了瘋狂時候猙獰誇張的表情，此時的他顯得很俊美，有一種成熟alpha的魅力。淺咖色的線衫讓他看起來更為柔和。
他看向安瀾的方向，對他笑了一下。
顧礪羽的手已經抬了起來，擋在了安瀾的眼前。
“別用你的笑容哄騙他。”
“嘖，你看，你的信息素裡充滿了獨佔欲，還有那麽一點尖銳。從前你總是忍著壓抑著，現在一點都不在乎表達對其他人的敵意。”顧雲禮在他們的對面坐了下來，“小羽，如果我真的要哄騙安瀾，我會用信息素，而不僅僅是對他笑一下。”
顧礪羽的手這才放了下來，安瀾立刻好奇地看向顧雲禮。
他真的很吸引人，眼部輪廓很深有一種神秘感，鼻梁高挺，唇線有一種男人的果敢，顧礪羽的鼻子和嘴巴都很像他。顧雲禮的睫毛很長，這柔和了他身為alpha的攻擊性氣場，讓他看起來有幾分古典美感。
顧雲禮不在乎安瀾這樣看著自己，還笑著問：“我好看，還是小羽好看？”
顧礪羽的眉頭蹙了起來，顧青川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叔叔，您難得跟小羽和平相處超過三分鍾，可以不要破壞氣氛嗎？”
“這個問題聽起來幼稚，但其實很重要的。”顧雲禮看向安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