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煜有些好奇他是怎麼辦到的，聽完他的敘述,陷入沉默。
在這個高科技的時代,犯點事想躲起來,確實要費一番功夫。
他問道：“他現在在哪兒？”
鬱承關掉視頻，給他看具體地址。
東方飛來取款的地點是鄰省的一個小鎮，周圍近十個村子。
現在買什麼基本都刷微信和支付寶,他或許是擔心被人通過這種途徑查到，因此用公司的賬戶取了一筆現金。如果再謹慎點,他真正的落腳點很可能並不在那裡。
“這家農業公司是賣米的，民間的公益組織給他們轉過幾筆錢，表面看似乎是想買米給貧困戶送溫暖,但數目太大,引起了黑客的注意, ”鬱承道，“公司的法人不是東方飛來，也不是公益組織的人，暫時不清楚他們有什麼關係。”
不過這都不重要。
查到這一步了，裡面的彎彎道道,把人抓回來一問便知。
二人商量一下，決定讓偵探所的人去摸底,因為護衛和高層的臉怕是都在組織裡掛上號了，相比起來,隨處可見的人類要穩妥很多。
鬱承給偵探所打電話,叮囑道：“我只要他們大概的落腳點,不需要你們幹別的，他們是僱傭兵出身，一級危險人物，你的人別靠太近，安全第一。 ”
偵探沒想到這長得像小白臉的東方飛來竟還是個傭兵，頓時驚訝。
他和郁承合作過幾次，算是有些交情，便沒忍住多問了一句：“承爺，您好好地惹這種人幹什麼啊？”
鬱承笑道：“有點事想問，不是打架，反正你們多注意，順便看看我給你們發的另外幾個人在不在。”
偵探放心了，說道：“成，包在我身上，我那幾個哥們都是特種兵出身。”
鬱承道：“還是不要大意。”
偵探笑道：“知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嘛，承爺您等我的好消息。”
鬱承笑著道謝，掛斷看向龍煜：“子春那邊怎麼辦？”
龍煜掏出手機聯繫子春，得知這貨已經高效率地搜完了平城，即將去外省，便攔住她，讓她先在郊區轉悠。
子春道：“啊？”
龍煜道：“不方便多說，你先自己玩，回頭聯繫你。”
子春道：“那我回去唄？”
龍煜道：“不行，給我在外面待著。”
子春不是傻子，知道這是讓她吸引註意力，痛快地答應下來，嚴肅道：“老大，我有個問題。”
龍煜道：“說。”
子春道：“你們睡過了嗎？”
龍煜冷酷無情地掐滅了通話。
鬱承完全不清楚他們的對話終結在了一個八卦裡，倒是聽完龍煜的交代，明白子春是內外的雙重吸引點，突然想起一件事，吃飯的空當便看他兩眼。
龍煜挑眉。
鬱承用公筷夾起一個大蝦，乖巧又孝順地放進他的碟子裡。
龍煜低頭看了看：“你突然這麼懂事……”
他說著回神，嘴裡的話立刻拐彎，蹬鼻子上臉，“你要是能給我剝開，我更欣慰。”
鬱承假裝沒聽見，又給他夾了一個。
龍煜笑道：“別來這套，想幹什麼？”
鬱承一臉的無害：“叔，我有個疑惑。”
龍煜知道能讓小崽子做到這一步，問的怕是敏感話題。
那天有黑夜作為遮擋，小崽子問得放肆了點，這次大白天再放肆便顯得不懂事了，不像鬱少爺的風格，因此也就意思一下“懂事”了一回。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個小崽子：“問，但我不保證答。”
鬱承道：“你那個妖王印不是能讓人說真話嗎？”
龍煜一听就懂。
他說道：“是能，你想知道我為什麼不對那些人用？”
鬱承見他還挺痛快，好奇地等著答案。
按照龍煜的推測，高層里或許有內鬼，這對於一個上位者來說是不能容忍的事，可他擁有妖王印，卻一直沒對他們使用過。
龍煜道：“我只是懷疑，但沒有證據，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們都沒背叛我，那怎麼收場？”
他用筷子剝蝦皮，“假設你是我的心腹，我三天兩頭因為一點猜忌用妖王印強迫你說真話，你高興嗎？”
鬱承了然：“不高興。”
“那不就得了，能用而不用，誠心以待，他們才樂意跟著我，用你們的話說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龍煜道，“我家這麼多年定下來的規矩，不到逼不得已不能對心腹用妖王印，否則顯得我這個王當得很無能。”
他成功剝完一隻蝦，抬頭看向鬱承，“除了那些犯事的，我父親甚至連普通的子民都不會施加妖王印，我這是時間太緊，不然能不用，我也會盡量不用。 ”
鬱承安靜地看著他。
雖然他們平時總是懟來懟去的，但說句真心話，他並不討厭龍煜，甚至有幾分欣賞。因為不可否認，這是一個強勢的很不好對付的男人，也是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上位者。
而如果這個男人把你當自己人，你會獲得無比的安全感。
鬱承和他綁定一個咒，打從心裡不願意和他站在對立面上。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說道：“我聽他們說起過，上代妖王是一個平易近人的好王。”
龍煜點頭。
鬱承由衷道：“叔，你也是一個好王。”
龍煜輕輕地嗤了聲：“得了吧，我只盼著能多活兩年，別被他們氣死。”
鬱承忍不住笑出聲，問了另一個好奇的問題：“他們的性格一直是這樣？”
龍煜聽出他的話外音：“難不成你以為是被我逼的？”
鬱承夾起一根青菜放進嘴裡啃，無辜地回望。
他什麼也沒說，他現在佔著嘴了，不方便說話。
龍煜：“……”
小崽子，剛孝順點，結果用完就扔，轉頭又是這副嘴臉。
下午依舊忙碌。
兩界開會，鬱承他們除了偶爾幫著印點材料、打點桌牌、給參會的人準備點茶水之外，基本沒有別的活，比起要和人在桌上談判的龍煜來說，簡直是輕鬆愉快。
他們最近談的是一些小項目，有陳局的試水和高層開玩笑式的威脅，那邊想要坑人便得掂量點，因此雙方試探地談了兩三場，差不多就能定下來了。
鬱承知道龍煜後面還有幾場硬仗要打，便安靜地看看書，不作也不鬧，識趣極了。
時間眨眼間過去，他們又到了互換的日子。
龍煜零點前進了鬱承的小院，互換後往床上一躺，看了小崽子一眼。
鬱承道：“怎麼？”
龍煜道：“沒事。”
就是在想敗家子果然會享受，確實比他自己的大床舒坦。
他這幾天一直沒怎麼睡，便決定在這裡休息一晚，沒有再定鬧鈴。
護衛們在外面觀察一會兒，激動地掏出了手機。
他們早已被拉進微信群，每天都報告老大和郁承的進展。
而老大隻讓他們對那一晚的事閉嘴，卻沒強調後面的事不能說，他們都憋得不行，如今終於又看見了證據。
凌晨時分，“緣分天注定”裡那些工作壓力大的高層迎來了一波狂歡。
——親眼所見，這次真的在一起睡了！
——那裡只有一張大床，老大肯定不能睡地上，而且燈都關上了！
——[截圖]你們看，全關了！
——實錘，實錘了啊！果然在一起了！
——[熱烈慶祝老大脫單]
——臥槽你就發這點紅包？多發點！
——我來我來！
——[熱烈慶祝老大脫單]
——今天搶完紅包，明天去找老大要個紅包，美滋滋~
——咦等等，龍族的發情期不是很長嗎？小承受得了嗎？老大現在睡人，明天還出得來嗎？
護衛們一齊沉默。
他們有個關於“一晚只一次”的悲痛消息，不知當不當講。
然而很快他們就顧不上猶豫了，因為老媽子屬性的娘家人被炸了出來，看似很不滿。
小宋：發-情期很長是什麼鬼？你們給我說清楚，小承會不會有危險？！
護衛們立刻不裝啞巴了，急忙冒泡。
——他和普通的龍不一樣，他以前不行，前不久才治好。
——所以哪怕有發-情期也沒事噠！
——對，他現在應該和你們人類差不多，別擔心。
——嗯嗯！
群裡死寂了一下，緊接著高層和宋葉磊同時發了消息。
高層：臥槽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們！
小宋：啥？他不行？？？
他們在群裡鬧得不可開交，當事的兩個人也沒有睡踏實。
零點四十分，鬱承的手機突然響了。龍煜率先睜眼，掃一眼來電顯示，發現是上次的偵探，拿起來接通：“餵？”
那邊頓時遲疑：“你是誰？”
龍煜見鬱承也醒了，說道：“你等等，我讓他接。”
他說著把手機遞過去，打開了床頭燈。
鬱承還有些不清醒，揉揉眉心，聲音微啞：“餵，是我。”
那邊辨認一番，發現確實是承爺，壓下對那個男人的好奇心，歉然道：“不好意思承爺，這麼晚還打擾你。”
鬱承道：“沒事，我說過隨時都能找我，事情有眉目了？”
那邊道：“對，我們發現隔壁鎮的阿戶村最近有一批外來者，說是要包地種白菜，打算冬天賣，此外他們還包了一個工廠想織毛衣，裝完修就要在當地招工了。”
鬱承道：“挺好的。”
賣白菜織毛衣，很接地氣。
那邊道：“目標人物東方飛來、劉小草和秦白白都在，剩餘兩個一直沒出現。我們原本想等等再通知你，可今晚他們突然大批集結，不知是想開會還是想幹別的，就趕緊來告訴你一聲。”
鬱承一怔：“大批集結？”
那邊道：“嗯，保守估計得有六-七十人，有一部分好像住在鎮上或其他地方，沒見來過村里。”
鬱承想了想，說道：“我知道了，你把地址給我，馬上離開那裡，其他事別管了。”
那邊應聲，很快發來一個定位。
鬱承看向龍煜，簡單交代完進展，分析道：“追殺小烏鴉的人一死，他們就跑了，很倉促，所以為了給成員一個交代，我覺得他們可能是想做一次講話什麼的。”
換言之，現在一網撒下去，能網住絕大多數條魚。不然等他們分散藏起來，再抓怕是要難了。
龍煜自然懂這個道理，點點頭，起身下床，看他一眼：“你去嗎？”
鬱承道：“我能去？”
龍煜道：“去吧，有我在，保證讓你少不了一根毫毛。”
鬱承估摸龍煜可能是擔心把他留在這邊，有個萬一遭到偷襲，便利落地起身，換了套運動服，穿上跑步鞋。
龍煜有點不忍直視：“你換這個有什麼用？別人抓你，你也跑不掉，前兩天不是說要辦健身卡嗎？辦了嗎？”
鬱少爺給他一個眼神，拒絕回答。
龍煜被這模樣取悅了，決定過兩天帶著這敗家子跑步。
他湊過去，在衣帽間裡拿出一頂鴨舌帽戴在頭上，順手又拿了一個給鬱承扣上，回去也換了套衣服，帶著鬱承來到前殿。
他們這邊的動靜自然同步到了群裡。
一群人還沒討論出他們是想散個步還是悲慘的老大已經做完了一次，便收到了召集令。
龍煜利落地挑出一批精銳，全是原身小或會飛的妖，吩咐他們變出原身。
他拿出藥水給他們噴了一遍，然後用一張網罩住，團成了球。
眾人遭受這番非人待遇，擠在一起抗議：“老大，你幹什麼啊？”
龍煜道：“嫌棄你們慢。”
他說著給自己和郁承也噴了一身藥水，查看一下定位，示意鬱承拿好兩頂帽子，把人摟進懷裡，用妖氣護著，免得受不了高速的移動。
哦豁！
一群半身不遂的小動物掙扎著向這邊瞅，瞪圓了眼睛。
下一刻，龍煜往“肉團”上一抓，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鬱承只覺眼前一花，等到再看，便見他們到了一座山頭上。
他愣了愣，問道：“出去了多遠？”
龍煜道：“不知道，沒算。”
他又看一眼定位，帶著他們繼續瞬移。
半個小時後，一群人抵達了目的地。
鬱承算一下時間，趁著他們調整的工夫，低聲道：“這麼快，你上次直接帶著我回去就行吧？”
龍煜道：“白天不行。”
鬱承道：“你只有晚上行？ ”
噫……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眾人剛變出人身便聽見這一句，齊刷刷看向老大。
龍煜沒在意身後那點不明視線，低聲道：“晚上清淨，白天人多，要是有人正對著天空拍照，運氣爆表是能拍到一個殘影的。”
他從鬱承手裡拿過鴨舌帽扣上，帶著人走到工廠附近，遠遠地見門口守著兩個人，便抓著鬱承移過去，輕輕鬆松撂倒了他們。
工廠的規模不大，只有一間大的廠房。
二人一齊進門，慢慢走到了門口。
只聽一個沉痛的聲音傳了過來：“……家人被殺，我恨得心裡滴血，這筆血債不能不報！”
眾人控制著音量，哽咽地喝道：“對！”
東方飛來一副小白臉的樣子，乾脆走了軍師的路線，溫文爾雅的。
他站在最前方，說道：“但如今是非常時期，我們要積攢實力，等妖界受苦難的同胞們出來，把他們拉入我們的隊伍，那我們會越來越壯大！”
他看著他們，“他們肯定有不合作的，但是沒關係，他們受了太多的苦，不相信咱們也是應該的，咱們總有一天會用實力讓他們相信！把他們從苦難和壓迫中拯救出來！”
眾人道：“對！”
鬱承：“……”
龍煜：“……”
鬱承不知第幾次心想妖的智商挺感人，湊到某人的耳邊，壓低聲音道：“你說我那個關於智障的猜測會不會是真的？”
龍煜不搭理他，聽見東方飛來又道：“革命的道路上必然有犧牲，我們能做的就是不辜負他們的犧牲，完成他們未完成的使命！”
眾人道：“對！”
東方飛來道：“所以請蟄伏下來，蟄伏是為了用更尖利的牙齒撕碎敵人！是為了更好地建立我們的新家園，這是我們身為一個妖應該做的事！”
他高舉手臂，“願同胞人人平等，願九里繁榮昌盛！”
眾人一起高呼：“願同胞人人平等，願九里繁榮昌盛！”
龍煜道：“666。”
口號落下的瞬間有短暫的空白，這個聲音極其清晰。
他們以為是自己人，當即大笑，跟著吼：“666！”
龍煜道：“棒棒噠。”
眾人道：“棒棒噠！”
他們說完回頭，想看看是哪個兄弟這麼皮，結果便見門口站著兩個人，都戴著鴨舌帽，一時看不清具體的長相。
東方飛來也看了過去，見其中一個抬起頭，望向了他。
龍煜雙手插著口袋，斜依著門框，笑道：“挺嗨的啊。”
東方飛來：“……”
他只覺全身血液凝固，竟一動也不敢動。
要是本體露出來，怕是已經僵成一根直挺挺的木棍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