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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盜了老公的墓 - 第65章字體大小: A+
     
    第65章 撩僧記07

     秋鹿下定決心要把一身廚藝傳授給元臻臻,而元臻臻化愛情為動力,勤奮刻苦,進步神速,很快就能親手做一桌素齋了,秋鹿只需要在旁稍加指點即可。

     只是她的刀工還遠遠不如秋鹿,元臻臻也不明白,為什麼那些黃瓜啊山藥啊在秋鹿刀下就特別乖順聽話,在她刀下就滑不溜秋跟要逃命似的。

     這日午後,兩人正在廚房裡忙活,一個僧人忽然過來說:“有位夫人很喜歡今日的飯菜,想請掌勺的過去敘話。”

     他有些為難地看看秋鹿,又看看元臻臻:“是府衙同知的夫人,不好拒絕。二位……哪位同小僧走一趟吧?”

     元臻臻擦擦手:“我去吧,秋姨您切完菜先歇會兒,這些面疙瘩等我回來再處理。”

     秋鹿點點頭:“除了秘方不可外傳,其他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她手腕一轉,手中菜刀飛起,在空中翻轉幾圈後,穩穩地插入刀架。

     元臻臻:……我大概還需要再練十年叭。

     元臻臻跟著那僧人繞到西側院,這裡有清池假山,蠟梅盛放,幽靜非常,是給來進香的貴客休息用的。他將人帶至一間不起眼的廂房前,早有丫鬟在門前迎候:“廚娘來了?快請進吧,我們夫人早就等著了。”

     僧人把她送到這裡,就避嫌告退了,令元臻臻詫異的是,那丫鬟也不進房,等她踏入廂房,丫鬟便將門合上,站在外面守著。

     廂房裡縈繞著淡淡的花香,一位貴夫人正倚在榻上修剪一枝含苞待放的蠟梅,聽到腳步聲,她轉過臉來,只這一眼,元臻臻就驚呆了——那女子長著一張和她有七八分相似的面龐!

     明明五官只有幾不可察的微妙區別,可是湊到一起,整張臉就大相徑庭了,這女子雖然也稱得上是個美人,卻遠遠比不上景臻明珠生輝般的完美面容。

     那女子一見她就站了起來,面上又激動又像是不敢確認一般,只灼灼地盯著她看。

     元臻臻腦海裡立刻跳出許多畫面,是了!她就是兩個月前,這具身體剛剛去探望過的人,景臻的親姐姐景袖!

     記憶裡,這對親姐妹的關係極好,元臻臻迅速把感情醞釀到位,摘下面紗,淚光盈盈地望著對面的胞姐,嬌弱的肩膀微微顫抖:“姐……姐姐……”

     景袖沖過來一把抱住她,淚水滾滾而下:“臻臻!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姐妹倆抱頭痛哭,元臻臻像終於找到巢穴的小獸,把頭埋在女子懷裡,嗚咽抽泣:“終於見到姐姐了……那些官兵和流民好可怕,殺了好多人……”

     “不怕不怕,有姐姐在呢。”景袖愛憐地拍著她的背,心疼極了這個幼妹:“這些日子你受苦了,都瘦了好多。”

     元臻臻擦擦眼淚:“姐姐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景袖拉著她到榻上坐下:“你們走後第三日,你姐夫就接到消息,說爹爹下獄了,女眷全部充入掖庭。我們急著去追你,想……想先找個地方把你藏起來。結果半路上聽說你們已經被官兵抓了,還遇到了流寇。”

     “你姐夫帶人趕去現場,說那裡屍橫遍野,只找到了景菱和幾個丫鬟的屍身,沒有找到你的。我們以為你被官府帶上京了,可後來找人打聽,卻說官府上報的是囚犯悉數被截殺,只有幾個捕頭逃回了上雍。”

     “我們便猜測,你大約是僥倖逃脫了。好在上雍那裡也沒有再追究,你姐夫暗中查訪你的消息,最近才打聽到,梵天寺新來了一位廚娘,形貌都有些像你。所以我特地趕來確認,沒想到真的是你。”

     她說著說著,眼淚又撲簌簌掉下來,砸得元臻臻也一陣難受:“姐姐小心眼睛,我這不是死裡逃生了麼,你該高興才是。”

     她也把逃亡的經過講給了景袖聽,得知是梵天寺的僧人救了妹妹,景袖感慨萬千:“多虧菩薩保佑!也怪我平日上香不勤,否則家裡也不會遇到這些禍事了。今後我可得拉你姐夫多來這裡參拜,保佑我們全家別再再受苦受難了。”

     說到姐夫,元臻臻便道:“這次父親的事也連累姐姐了吧?姐夫家那邊,可有苛待你?”

     景袖臉蛋微紅:“你姐夫待我是沒得說的,我又隨他外任,沒有長輩需要伺候。京裡頭的婆婆去年過世了,公爹年紀大了,如今都是大伯掌事,你姐夫不是嫡長子,又在外做官,只要他自己態度強硬,撐住這個小家,就沒人能說得了我什麼。”

     元臻臻笑著點頭:“還是姐姐嫁得好。”

     景袖望著元臻臻那張掉落塵埃也不見遜色的面龐,憂愁道:“臻臻,你既然逃脫,為何不回來找我們?你這姿容,到底顯眼了些,這梵天寺聲名在外,萬一有京裡貴人到訪,只怕一眼就能認出你來。”

     元臻臻不好意思說自己戀上了一個僧人,便找了個藉口:“我日日用面紗遮著,尋常人也看不到。梵天寺救我一命,我無以為報,又暫無去處,所以便想用幫廚來報答。”

     景袖歎息著握住她的手:“可憐的孩子,你本是千金小姐,若不是爹爹犯下大錯,何以委屈你在油污裡討生活……”

     她說:“我和你姐夫商量著,若真是你,就把你秘密接走,你姐夫曾經救過一個商戶,那人在長青山裡買了一座小莊子,一直空閒著,答應借給我們住。我想,你去那兒避禍幾年,是再好不過了。”

     元臻臻說:“不必麻煩姐夫了,我現在在這裡也挺好的,生活充實,還練了一身廚藝呢。姐姐過來看我也方便,不過是進香、與廚娘討論廚藝罷了,不會引人注意的。”

     景袖見她堅持,也不再勸說,大不了她每月過來兩次,多看顧著她便是了。姐妹倆又湊在一起說了會兒體己話,見時候不早了,元臻臻才和她含淚惜別。

     回到廚房裡,秋鹿正在剁餃子餡,兩把菜刀舞得光影翻飛、虎虎生風:“怎麼去了這麼久?”

     見她愀然不樂,秋鹿心裡一頓,站起來:“可是那夫人為難你了?”

     元臻臻搖搖頭:“那夫人與我相談甚歡,這才多陪了些時候。先時還談廚藝,後來聽她說起家事,她也是個可憐人,家中遇上難事,才來進香祈福的。她覺得我做的菜好,說日後還要來找我閒聊。”

     秋鹿鬆了一口氣:“達官貴人家裡的骯髒事太多,你知道得越少越好,這個就算了,以後再叫人,還是我去罷。”

     “嗯。”元臻臻又找了些別的事兒,才把話題岔開去。

     半個月後,到了釋迦牟尼佛成道日,梵天寺又是人山人海,香車寶馬,景袖趁著人多過來進香,照例派人把元臻臻請過去閒話。

     元臻臻明白是姐姐來了,但秋鹿不知內情,只道忙得四腳朝天了,還有客人不知體諒,把廚房主力叫走,心裡便積了些怨氣。

     景袖這次來,把夫君趙同知也拉來了。趙同知的大哥在京城,消息傳遞很快,他把京裡的情況同元臻臻說了一番,如今的大秦皇帝白鴻病入膏肓,已經無力處理政事。景家的女眷充了一部分進宮,剩下的諸如元臻臻她們,死了就死了,皇帝自顧不暇,既不會追究到底,也不會派兵去剿匪。

     所以元臻臻可以安心,只要她不作死跑到熟人面前去,就不會再有生命威脅。

     因為實在太忙,元臻臻說不了幾句話便回去了,景袖夫妻也沒有再留。正好秋鹿出來找人,看到三人從側院裡出來,她剛要喊元臻臻,目光落在戴著帷帽的景袖身上,腳步微微一頓。

     這位夫人的身形,和元臻臻幾乎一模一樣。

     秋鹿心思微轉,悄悄跟在後面,直到那對夫妻登車而去、元臻臻也返回了,她才來到山門前迎客的小和尚身旁,假作不經意問:“剛才那車客人郎才女貌,好一對璧人,小師父可知他們是從哪裡來的?”

     小和尚望了一眼:“是知府的趙同知和他的夫人呢。”

     秋鹿說:“原來是他,我聽說趙同知不是盛州人氏,可知他們是從哪裡過來的?”

     小和尚撓撓頭:“這俺哪裡知道呀。”

     旁邊一個挑擔賣橘子的老嫗忽然笑道:“這個老婦人我知道!趙同知和他夫人都是京城來的,趙夫人還是上雍大官景家的姑娘呢!”

     秋鹿一愣:“你剛才說什麼?景家?同知夫人姓景?!”

     老嫗說:“沒錯,風景的景,我老姐姐的三兒子的外甥女就嫁到了上雍,說景家在朝中是做大官的,景家的女兒尤其貌美,你沒看到剛才趙夫人戴著帷帽麼?估計是長得太好看了,所以才這般遮掩呢……”

     她後來再說什麼,秋鹿已經聽不進去了,她腦海中一直盤旋著一個帶血的大字:景……景……

     景這個姓氏很少見,在朝為官的景家也只有那麼一家。關於景氏女的美貌,上雍早就流傳著“南言北景”一詞,就是用來形容住在城南的言氏女和住在城北的景氏女。景家夫人早年曾帶一雙女兒來沈府做客,秋鹿見過那兩位美人,尤其那位小美人,才三歲多,已經能看出將來容貌之盛——

     等等!秋鹿忽然心神一震,眼前驀然出現一張傾國傾城的少女面容!

     元臻臻?!

     電光石火間,她終於想起來為什麼第一次見她就覺得眼熟了!這女郎和那個害死了沈氏滿門的大奸臣景裕長得太像了啊!

     而她又和方才離去的趙夫人身姿儀態十分接近,趙夫人姓景,所以……

     所以這個元臻臻,其實就是景家二小姐?!

     秋鹿被這一連串的巧合衝擊得渾身冰涼,轉而又覺得不可思議:景氏女郎那樣的貴人,怎麼會變成難民出現在盛州呢?還被流寇追殺、最後落難到梵天寺來?

     若真是意外落難,那同知夫妻就該把元臻臻接回去,可是看趙夫人的樣子,又像是要放任她在這裡長住的,這是何故?

     秋鹿咬了咬牙,先把這事埋在了心底,轉身回廚房去。

     元臻臻在包餛飩,秋鹿神色複雜地看著她,不知該用什麼態度去面對。元臻臻倒是沒看出什麼,還和以前一樣笑吟吟道:“秋姨回來啦?我剛才沒見著您,就把香菇餡兒拌好了先包起來。”

     秋鹿點點頭,想了想,說:“明日我休沐,要去城裡買點東西,順便看望一位老友。指不定何時才能回來,你自己先用飯,不必等我。”

     她們倆是輪流休息的,畢竟廚房裡離不開人。元臻臻不疑有他,還說:“那真是可惜了,我打算明日做幾個個炸桂花糕給你嘗嘗呢。”

     秋鹿勉強勾了勾唇:“心意我領了,你炸了給圓崇他們幾個小的吃吧。”

     翌日天一亮,她便叫了輛牛車趕去盛州城,此去當然不是為了採買東西,也沒什麼老友可以相看,她只是去打聽一下,上雍的景家有沒有出什麼事。

     打聽的結果讓她大吃一驚:時任戶部右侍郎的景家家主景裕,竟然因為貪墨修堤款而被問斬了!

     景家高樓一夜傾塌,男子為奴,女子為婢,外嫁的長女不追究罪責,幼女在押解上京的途中,被流寇殺害了。

     秋鹿躲在街角的牌坊後面,捂著嘴,渾身戰慄,又哭又笑。人在做天在看,景裕……景裕……終究惡有惡報,死有餘辜!老爺夫人在天之靈也能聊以慰藉了吧?只可惜沒能為老爺的冤屈平反,這仇只算報了一半,也不知她秋鹿有生之年,還能不能看到公子回到上雍,重整沈家門庭。

     想到公子,她瞬間明白了一切——元臻臻,不,應該說景臻,大概是遇到流寇後僥倖逃脫了,之後被青澄他們所救,才會走到今天的境地。而官府抓不到人,生怕回去被責罰,便上報了死亡。

     她果然是景裕的女兒!她就知道,她長得那麼像那個惡人,還和同知夫人景氏來往密切,怎麼可能乾淨!

     佞臣之女,怎麼不和她爹一塊兒去死呢?怎麼不被流寇先奸後殺了呢?她家公子活在眼盲的痛苦中,她景臻憑什麼能逍遙快活?!

     還想和公子在一起?!她做夢!

     氣恨的毒液在心底裡蜿蜒彌漫,秋鹿滿心憤懣,只想快點把這個消息告訴公子,同時把那個女人趕出去!

     然而回去的路上,她又冷靜下來,想到些別的:如果現在就和景臻攤牌,無非是逼她離開,那麼她只能去投靠趙同知夫妻。而趙同知為了永遠掩埋景臻逃亡的秘密,極有可能將自己這個唯一的知情人滅口,那樣她就得不償失了。

     若是她報官,只怕官府並不會理會,之前已經上報朝廷說景臻被殺了,如今再冒出一個景臻,豈不是自己打臉麼,何況還有趙同知在裡面周旋,只怕這條路也走不通。

     而她是絕不會讓景臻這麼快活地苟活著的,公子遭過哪些罪,她就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秋鹿動不了同知夫人,難道還動不了景臻這樣一個弱女子麼!

     打定了主意,回到梵天寺後,秋鹿第一件事就是去寺裡找青澄。

     天色已近黃昏,就快要做晚課了。秋鹿見青澄從廂房裡出來,臉上微微含笑,便知他今日定是又得了那女人什麼好吃的。

     見左右無人,她上前低聲道:“公子。”

     青澄腳步一頓,秋鹿平時見他都是叫法號的,“公子”這個稱呼,太鄭重也太回憶了,是什麼事,讓她重新撿起了這個稱謂?

     他面色變得有些凝重,側了側臉:“秋姨?”

     秋鹿臂彎裡挎著一個裝點心的竹籃,她假裝和青澄閒聊,把他領到一處角落裡,穩了穩心神才開口:“公子,景裕死了。”

     青澄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看向秋鹿:“……死了?怎麼死的?”

     秋鹿冷笑:“貪贓枉法,被狗皇帝斬了。”

     青澄攥緊雙拳,眼眶微紅,心緒起伏得厲害。他以為他這輩子都無法為爹娘報仇了,只能苟活在這片禪院裡,為他們誦經祈福。沒想到蒼天有眼,終究還是垂憐他沈家的。

     他過了很久才緩過神來,念了一遍佛號:“煩請秋姨給我爹娘燒些紙錢,以慰他們在天之靈。”

     “這是自然。”秋鹿點點頭:“但是公子,奴婢今日來,還有另一件事要告訴你。”

     “……何事?”青澄莫名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能感覺面前的女人正緊緊盯著自己,她想說的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秋鹿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那位元臻臻姑娘,其實景裕的小女兒,景臻。”

     話音落下,青澄整個人如遭雷擊!震驚和錯愕充斥著他的表情,如墨的瞳孔難以置信地緊縮至極:“你……你說什麼?”

     秋鹿思維極其清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分析給他聽,眼看著她家公子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層層褪去,最後變成一片煞白。

     心儀之人突然變成了仇人之女,宛如一記重錘狠狠砸下來,青澄耳邊嗡嗡作響,腦子裡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忽然就不能呼吸了,心口悶地一窒,雙腿發軟,搖搖晃了下,就朝旁邊重重栽倒下去——

     “公子!”秋鹿大驚,連忙上前扶住他,這才發現他全身顫抖得厲害。明明是無光無神的眼眸,此刻卻流淌出深深的驚愕和痛苦,彷彿被人一下子投入了暗無天日的深淵。

     寒意從腳底一點一點蔓延上來,凍住了全身的血肉骨髓。青澄勉力站穩,喘息著,恨不得馬上沖到寺外,拉住元臻臻問一問,秋姨說的是不是真的?她是不是景裕的女兒?是不是因為景家覆滅,才逃亡的?

     ……可是,問了又能如何呢?她又不知道他是誰,她又沒有參與她父親的陰謀,她過了十幾年無憂無慮的富貴生活,被嬌養得那麼純真善良,她如何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他又如何能親手毀去他們之間的情意,把這個無辜少女拖入悲劇的泥沼?

     眼見青年心神渾噩,連路也走不動的樣子,秋鹿心急如焚,扶著他去廂房裡休息。青澄深吸了幾口氣,示意秋鹿先回去,他要一個人靜一靜。

     秋鹿沒想到這件事對青澄的打擊如此之大。她以為他對元臻臻只不過是有所好感罷了,卻不知他已用情至深。果然,她想走正常途徑來叫公子斷情,是不可能的。

     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裡,秋鹿默默站在山道上,夕陽的斜暉灑下樹林,將她的面容籠上了一層極寒的陰翳。

     一切……為了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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