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首鋼體育園裡除去龐大的各種體育館之外， 還有給運動員提供的集體宿舍。宿舍環境倒是不錯， 二人間的， 上床下桌，跟念大學時的宿舍沒什麼差別。

　　花滑運動員的宿舍在第三層。

　　趙凌早已知道自己的床位，拖著行李上了三樓。

　　外邊早已夜幕降臨，宿舍的房門緊閉，透過門縫的燈光，趙凌便知自己的捨友已經先到了。她也不知自己的捨友是誰，心底隱隱有幾分擔憂。

　　被選上林泉教練的國家集訓隊的名單，她大致看了一遍， 曉得裡面都是先前在三亞集訓時篩選出來的精英中的精英種子選手。

　　每個人的名字，她都記得，但以她的臉盲程度， 能不能對得上號還不一定。

　　所以， 此時此刻的趙凌有一絲猶豫， 微屈的手指落在了房門上， 卻遲遲沒有敲響。

　　……等會喊不出人名，確實尷尬。

　　就在這個時候，宿舍的房門被打開，她尚未看清眼前的人，便聽到屬於小姑娘的軟糯聲響起︰「你來了！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趙凌也確實看不清眼前的人。

　　因為門一開， 小姑娘就撲進了她的懷裡， 雙手圈住她的脖頸， 柔軟的腦袋還在她的肩窩和脖子上蹭了又蹭。

　　「趙凌， 你怎麼這麼香呀？用的是什麼香水？」

　　趙凌對這道聲音印象深刻。

　　她微微鬆了口氣，說︰「祖馬龍的鼠尾草。」

　　「好　！我等會去淘寶看看有沒有代購！」話是這麼說，林薇薇人還在趙凌身上掛著，腦袋還在蹭呀蹭呀蹭，跟一隻小貓咪似的。直到趙凌輕咳一聲，她才依依不捨地鬆開手，往後退了幾步，眼睛亮晶晶的，還微微揚著下巴，得意洋洋地說︰「驚喜嗎！」

　　趙凌頷首。

　　林薇薇說︰「本來溫顏師姐和你一個宿舍的，在我的強烈要求之下，我跟溫顏師姐換了宿舍，」她拍拍胸口說︰「我可講義氣了，說了要罩你就罩你，在首鋼體育園這兒，我也罩著你！我本來想接你的，但接你的話就給不了你驚喜了！」

　　似是想起什麼，林薇薇又略微興奮地說︰「我……我好久沒看你眨眼睛了，就是拋媚眼的那種。」

　　趙凌有些無奈。

　　離開三亞後，她也加了林薇薇的微信。

　　雖然一兩個月沒見面了，但是微信上還是隔三差五地聯繫著。席嘉樹小朋友呢，是發花滑視頻。林薇薇小朋友呢，則是瘋狂地給她安利各種相機app，然後讓她拍各種各樣的表情包。

　　仿佛怕趙凌沒聽清楚，林薇薇掏出手機，手指戳戳戳，給趙凌看了她的手機桌面。

　　「就是這種。」

　　趙凌有點哭笑不得，實在沒想到林薇薇把她的一張照片設置成手機桌面了，只好從善如流，給她眨了下右眼。

　　林薇薇的眼神驟亮。

　　手機　擦　擦的又從不同角度狂拍了數十張，然後她坐在桌前打開美圖app修圖，動作手法相當熟練，邊修圖邊和趙凌嘮嗑，說︰「我們這一層住的都是花滑運動員，單人滑，雙人滑，還有冰舞的，樓下是速滑和冰球的，樓上是冰壺的，還有其他冬季運動項目的選手。我們這一棟宿舍全都是冬季運動項目的。我們這棟宿舍地理位置好，離花滑體育館近，早上能多睡五分鐘，像隔壁田徑隊的，宿舍和體育館離得老遠了，北京的大冬天起來訓練太要命了……」

　　手指滑動，迅速P好了幾張圖，林薇薇左挑右選，刪掉了一些角度不好看的，最後剩下兩張照片，神情十分自然，不經意間展露出來的風情好看得不要不要的，手指長按保存，放進了名為迷人小姐姐的相冊裡，接著又從中挑了一張發給了趙凌，說︰「這張最好看了，如果你要發朋友圈自拍時強烈推薦這一張，保證看到的人都想點贊！」

　　趙凌低頭一看，發現還真的拍得很好看。

　　這會，林薇薇想起自己父親的交代，又帶趙凌去周遭宿舍裡遛彎了一圈，把目前留在首鋼體育館裡的女單花滑運動員介紹了一遍。林薇薇平日裡雖然脾氣嬌縱，但好朋友還是有不少。

　　大抵是熟了，便能發現她可愛又善良的一面。

　　林薇薇和趙凌的宿舍是308，三樓有十間宿舍，林薇薇唯獨繞過了303。

　　趙凌注意到了，她也沒有提醒林薇薇。

　　等回到自己的宿舍後，林薇薇把門一關，就對趙凌說︰「知道我為什麼繞過了303嗎？」

　　「不知道。」

　　話是這麼說，但趙凌的眼裡還是劃過了一絲波瀾。林薇薇氣衝衝地呼著氣，並沒有留意到趙凌微不可見的變化，她冷冷地呵了幾聲，說︰「303住的可是大忙人，我們忙著訓練，她倒是好，打著花滑小公主的名號四處上綜藝節目，每天忙著打理微博，買熱搜，草著反差萌的小公主人設，受點委屈就在微博嚶嚶嚶嚶，弄得好像我們這群專心訓練的人欺負她一樣，不就拿了個銅牌嗎？有什麼好驕傲？好自豪的？」

　　趙凌淡淡地問︰「你說林妍？」

　　林薇薇說︰「可不是嗎？除了她還有誰？我們都只能住二人間，她經常不回來，還霸佔著兩個床位。呵呵，她這人賊噁心，心黑，心臟！仗著自己粉絲多為所欲為，凌我告訴你，血淚教訓表明，別跟她說話，看到她有多遠就避多遠，粉絲多，惹不起，走近了一身腥。」

　　她重重嘆了口氣︰「提起她，心情就爆炸不爽。」

　　趙凌垂下眼。

　　林薇薇沒有注意到趙凌的沉默，擺擺手，又說︰「算了算了，不提她了，現在都快八點了，咱們收拾下去參加迎新宴吧。」

　　迎新宴的地點林泉挑在了首鋼體育園附近的老北京菜館子，來參加的人倒是不多，也就坐滿了兩張十人桌，男的一桌，女的一桌。老曾在和林泉喝酒，氣氛很是熱烈。

　　「嘉樹這小子居然沒缺席。」

　　老曾喝了口酒，同樣表示驚訝︰「我喊了他一聲，原本也以為他不會來，沒想到竟然來了。這小子最近腦殼開竅了，明白勞逸結合四個字怎麼寫了，先前他不要命地練習，我還真擔心他。嘉樹這小子腦子裡一根筋，勸不通，罵也不通，有時候真拿他沒辦法。」

　　林泉和老曾踫杯，仰脖一飲而盡，爽得呼了口氣，笑眯眯地看著兩張桌的運動員們，說︰「都是孩子，都是孩子，咱們家的孩子。」

　　老曾瞄了眼對面桌的趙凌。

　　林泉注意到了，說︰「明兒你過來，讓你見一見咱們國家的未來之星。」

　　老曾嗤了聲，說︰「得了得了，喝大了就吹牛皮。」

　　說著，老曾又瞅了眼和他們一桌的男孩們，見總有男孩子偷偷摸摸地望向趙凌，打量個幾眼，又低頭在手機上咚咚咚地敲字。他又多看了趙凌幾眼，發現老林從三亞海選挖來的這個女孩兒長相實在是漂亮得過分，瞧瞧他們這一桌的男運動員，幾乎個個都要瞄幾眼趙凌，有些還看得眼睛發直。

　　愛美之心，能理解，不過這群小子定力真是差。

　　老曾望了眼自家的席嘉樹，還比較欣慰。

　　……就他定力十足，壓根兒就沒看趙凌。

　　然而轉眼一想，老曾又有些惆悵。

　　……這娃兒以後怎麼討媳婦呀。

　　不僅僅是老曾這麼覺得，和席嘉樹同桌的男同胞們也是如此覺得。

　　他們有一個小群。

　　這會兒，所有人都在熱烈地討論著趙凌。

　　金牌屬於我們（8）

　　男同胞一號︰趙凌真他喵的好看！

　　男同胞二號︰附議！

　　男同胞三號︰……太有女人味了。

　　男同胞四號︰這雙腿滿分一百分我敢打兩百分！

　　男同胞五號︰我們這個群不帶席嘉樹玩是正確的，他都沒看趙凌一眼！

　　男同胞六號︰我猜他現在在和別人討論這幾天的訓練成果。

　　此時此刻的席嘉樹正在低頭看手機，手指飛速地在鍵盤上打字。

　　今天來這兒參加迎新宴的全都是和林泉關係好的，女運動員這邊也不例外。

　　趙凌在一群陌生人面前向來是不怎麼說話的，一般女孩子見著她，都覺得她的美艷長相具有距離感，鮮少會來跟她搭話。趙凌也不在意這一點，畢竟擁有臉盲症的她也不適合迅速和陌生人打成一片。

　　不過因為林薇薇的緣故，今個兒和她一張桌的女孩們都對她很是友善，還有不少人過來跟她搭話。

　　趙凌正努力回憶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孩是誰時，手機震動了下，來了條微信。

　　【席嘉樹小朋友︰周婕。】

　　第二個女孩過來搭話時，手機又震動了下。

　　【席嘉樹小朋友︰藍小蝶。】

　　第三個女孩過來搭話時，手機又準時地震動了下。

　　【席嘉樹小朋友︰藍小蝴，是藍小蝶的姐姐。】

　　……

　　過了會，也沒人過來和趙凌說話了。

　　席嘉樹發來一個表情包。

　　是一隻長得超可愛的白色小奶狗，配了文字「汪」。

　　以及一行字——

　　趙金魚，你記不住的臉，我幫你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