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暴走
似乎明白多說無益,這一戰避無可避,慕臨話音剛落,兩個身影同時動了!
許楓壓根看不清他們的步伐,眨眼間兩人便近身,慕臨狠狠劈下,霍嶺抬手去擋——
“刺啦——!”
兩劍相抵,爆發出一陣銀色的火花,劍氣帶起罡風,將草木瞬間粉碎!
霍嶺深知自己的弱點,不去硬接,選擇偏開劍鋒,用巧勁兒將劍劃下。可惜他的劍實在太爛,縱使四兩撥千斤,劍刃上也留下連續的豁口,劍身劍柄變得滾燙灼熱。
慕臨只感覺一劍砍在棉花上,心中氣急,又一劍刺去!
“去死!!!”
劍風呼嘯,白光閃閃。空氣仿佛被劈碎,發出尖銳的鳴音,兩人腳步騰挪,速度極快,劍招淩厲,令人眼花繚亂。
許楓看得出,慕臨是起了殺心的!
慕臨每招每式都直取霍嶺命門,劍尖對準的不是脖頸便是心臟,出手狠辣急躁,無一絲一毫的猶豫,只要霍嶺被他刺中,定然重傷致命。
而霍嶺則以防守為主,大開大合,腳步沉穩,出劍從容,仿佛他手上並不是一把爛劍,他也完全不受長劍品質的制約!
若不懂劍法的人來看,慕臨步步緊逼,霍嶺不斷避讓,定以為慕臨占盡上風。可許楓卻明白,一切恰恰相反!
慕臨灌入的靈力越大,劍招出的越急,反而放鬆了防守,露出自己的空門。
霍嶺看節節退讓,實則掌控了對戰的節奏,揚長避短,成竹在胸。他只守不攻,防禦極嚴,若劍更好一點,若他也不顧同門情誼痛下殺手,受制於人的必是慕臨!
看清局勢,許楓頓時驚駭不已——怎麼回事?難道劇情提前了?!
劍尖疾風驟雨般刺下,劍勢不減反增。慕臨一心想置霍嶺於死地,出手毫不手軟,但每每用力砍下,總有一股力道將他的大部分靈力卸去,傷不到實處。
這樣來回拆招幾十次,慕臨暴怒,心中大喝一聲,猛然斬下——
“砰——!”
銀光如流矢般劃過,霍嶺的長劍擋了這麼久,終於中間斷裂,劍尖飛了出去!
對於劍修,斷劍乃是奇恥大辱,慕臨暗紅的眸中閃過一絲愕然,手中一頓。
“——你!”
霍嶺飛出去的劍似乎提醒了他什麼,眼中混沌褪去,慕臨殺意稍減,找回一絲理智——他剛才在幹什麼?
方才,他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完完全全被殺意控制。
可實際上,他雖然恨死霍嶺了,恨到欺負他教訓他詛咒他,想把他趕出無極劍宗,卻從未想過……要真的殺死他。
一層冷汗打濕了裡衣,握住劍柄的指尖微微顫抖。慕臨深呼吸數次,才把心中那股失控的暴戾壓制住,道:“……你輸了!”
霍嶺緊緊盯著慕臨,面色凝重:“未必。”
話音剛落,霍嶺一個箭步上前,斷劍被他當做短劍刺出,慕臨下意識抬手去擋,未料這只是一個假動作,霍嶺注入十成靈力,斷劍一挑,避開長劍直擊慕臨空門!
慕臨腳步一錯,身形也被帶亂,正要調轉長劍,眼前忽然一晃,緊接著虎口一麻。
“哐當——”一聲,慕臨呆住。
他的長劍竟然被打落了。
那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甚至因無法承受過多靈力而產生裂痕的斷劍,此刻正架在慕臨脖子上。
霍嶺直視他,淡淡道:“你輸了。”
慕臨才不肯服輸。他不怕脖子上架的劍,眉毛一擰,正要說:“再來!”雙眼忽地一陣刺痛。
這感覺很熟悉,他聽見霍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慕臨。”
慕臨兇惡地瞪向他,目光卻有些茫然。
“我與你無冤無仇,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麼處處針對我,對我有這麼大的恨意。”
慕臨額頭青筋暴起,正要說什麼,霍嶺道:“是因為戚師姐?還是……因為它?”
“與你何干!”慕臨仿佛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抬手便去打劍,“讓開!”
霍嶺退開兩步,對上慕臨的眼睛,忽而察覺不對:“你……”
“滾開啊!”慕臨一邊罵,一邊裝作若無其事彎腰拾劍。老毛病說犯就犯,慕臨心中忿忿,全靠感覺去摸索,手心卻忽然一暖,握住了什麼毛茸茸的東西。
不知何時,那只小狐狸湊了過來,一聲不吭地臥在他腳下。
慕臨像是被火燙到,倏地收回手,對著一片黑暗喊:“你也滾啊!”
許楓不動,有氣無力哼了一聲。方才他受傷,一直在旁邊觀戰,加上能與慕臨心靈感應,第一時間便發現慕臨的眼睛出了問題,趁機挪到他腳下,希望像上次一樣幫他平復情緒。
可惜效果不太理想。慕臨眼睛更紅了,雙拳越握越緊:“好……你們不走,我走!”
他全然不顧自己看不見,說走就走,一邊提著劍跌跌撞撞朝前沖,一邊吼道:“你別跟上來,我不要你了!”
話音未落,只聽“砰——”一聲,慕臨整個人撞在一顆樹上,發出一聲悶響。
樹頂搖了三搖。許楓:“……”
他嗷嗚一聲,有心去追趕慕臨,卻使不出力氣。
料想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都被霍嶺看了去,慕臨整個人都有點崩潰。他拔劍便去砍那顆無辜的樹,劍刃即將削到樹皮的刹那,只聽“鐺”一聲,有什麼撞上他的長劍,劍鋒偏了一寸,砍了個空。
霍嶺以意念催動的斷劍插在地上,陷入泥土。他眉頭緊皺,神色冷冷,對慕臨道:“你瘋夠沒有。”
慕臨:“閉嘴!!”
約莫是已經丟臉丟了個夠,慕臨也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了,像個撒潑打滾瘋狂發洩的小獸,吼道:“我討厭死你了!!!”
霍嶺道:“我也討厭你。”
慕臨:“你去死!!!”
霍嶺道:“你打不過我。”
許楓:“……”
往常霍嶺對慕臨都是繞道走,今日卻一反常態,每一句都狠狠懟回去,直戳慕臨痛處。慕臨被他氣得臉都青了,偏偏還無法反駁,胸腔裡鬱結的那口氣不斷翻騰,恨不得嘔出一口血來。
許楓也感知到了,一邊腹誹不論什麼年代青春期的孩子就是暴躁,一邊長歎一口氣,眼神不由自主流露出老父親般的擔憂——再這樣生氣下去,慕臨要是瞎了怎麼辦。
他的目光一直追隨慕臨,霍嶺自然看在眼裡。他彎下腰,伸手摸摸小狐狸的腦袋,道:“你是不是還無法與他溝通。”
許楓這才轉過頭,輕輕地“嗷嗚”了一聲。
霍嶺道:“我來幫你告訴他。”說完,又低聲道:“剛才,他有點不對勁。”
許楓心中一動,尚未明白霍嶺的意思,肚皮便被一隻手心托起,後頸被另一隻手捏住,輕輕摩挲。
霍嶺提起狐狸,對慕臨喊道:“你不要正好。”
慕臨還在揮劍亂砍:“閉嘴閉嘴閉嘴!!……什麼?”
霍嶺道:“阿楓為了給你找草藥治眼睛才請我幫忙,你不僅不領情,還發瘋打傷它。既然你不要它了,那我就把它帶回去!”
“你敢?!”慕臨大喝。喝完,才慢慢從狂亂又自暴自棄的狀態清醒過來。
他說什麼,什麼來著?
慕臨呆了片刻,面色又青轉白,由白轉紅,薄薄一層面皮被血色填充。他突然暴走,朝森林深處沖去,邊沖邊道:“走啊!回家!!!”
許楓被他們這種直白粗暴的交流方式驚到了,實在是沒想到,這裡的劇情會發展成這樣。他正愣著,一股暖流從腹部傳到四肢,那是霍嶺在為他渡靈氣。
許楓:“嗷嗷。”謝謝你啊,主角。
“去吧。”霍嶺揉揉狐狸的肚皮,將一簇火靈芝遞到許楓嘴邊。一股清新的藥效立刻鑽進鼻子,許楓蹭了蹭他的手心,張嘴把火靈芝叼住。
有了霍嶺的幫忙,他恢復了一些力氣。見此,霍嶺將他一拋,狐狸穩穩落地,感激地看他一眼,立刻朝樹林奔去。
霍嶺站在原地,目送那抹紅色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處。他轉身走了幾步,拾起藏在草叢裡的剩餘的火靈芝。
火靈芝外罩著一層光暈,那是靈狐微弱的真火形成的保護罩。霍嶺頓了頓,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輕輕碰觸了一下——不燙,溫熱,如撫過被陽光熏暖的風。
霍嶺無聲地笑了一下。
這一場鬧劇完畢,已是子夜。霍嶺也沒有在哭壁久留,他簡單打掃了一下現場,便禦劍朝青龍峰飛去。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月色下,古木之巔,一柄長劍緩緩從樹冠中升起,三道陰影投在寬闊的劍背上,不知已俯視下方了多久。
一雙手終於從狗嘴上放開。
賀力把掌心的狗毛和天狼舔他的口水蹭在衣擺上,低斥道:“叫你別出聲!”
天狼對月長嚎:“汪嗚——”
那雙冰藍色的眼珠直勾勾地對准許楓離開的方向,配合黑色的眼線,竟然有種洞穿一切的錯覺。
旁邊還有一人。那人長身玉立,凝眉不語,手中摺扇搖了搖,搖碎一片月光。
賀力對他俯首:“師父。幸好沒事。”
賀無窮臉上時刻掛著的笑意不見了:“無極淵曾出現過半魔?”
賀力道:“無意中聽見霍元寶說的。”
“霍嶺曾遇見凶獸,被吊在了懸崖上?”
“是。”賀力道,“多虧天狼及時通報,我才去把霍師兄救了上來。”
“唰”一聲,賀無窮收起摺扇。賀力見他神情不對,道:“師父,怎麼了?”
賀無窮道:“最近若發現異常,需及時稟報。切記,不可宣揚。”
“哦……”
對上徒弟疑惑的眼神,賀無窮幾不可察地歎息一聲,心道:阿臨啊阿臨……
他什麼都沒說,手腕一動,無窮劍載著徒弟和靈犬,化作一道流星朝玄武鋒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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