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室友其實是“身負重任”而歸，這時候靠在葉九月書桌旁的上床梯子上繼續和葉九月聊天，聊著聊著突然問：“你這段時間沒約會了？男朋友還談著吧？”

　　葉九月原本想回答“分手了”，但一想到室友和隋冬之間存在一定的邪惡交易關係，改口說：“他最近在忙工作，我在復習。”

　　室友有點兒惋惜他們還沒分手，但也不方便直說，只好繞著彎子繼續開玩笑：“對了，你男朋友會不會吃醋啊？”

　　葉九月：“嗯？”

　　室友指了指糊牆的沈謂行，說：“就你這追星啊。”

　　他一個直男也不懂同性戀的世界，反正異性戀的他追女明星就會被女朋友嘲，他嘲他女朋友追男明星就要被他女朋友打。

　　葉九月無比誠實地說：“不會，他比我更喜歡沈謂行。”

　　室友：“啊？”

　　葉九月無比誠實地點頭來肯定自己的回答：“真的。”

　　室友想當然的想岔了，突然一拍大腿，說：“臥槽，你追沈謂行是因為你男朋友也追他吧？我說你怎麼突然開始也追星了！”

　　不，嚴格來說更像是你們在追沈謂行，然後把沈謂行的周邊都放在我桌上面了。

　　而沈謂行被外星人入侵腦電波從而目前在追我。

　　葉九月默默地思忖。

　　室友又說：“我們還以為你男朋友得是很穩重的那種，結果他也追星？你們基佬的世界真難懂。”

　　葉九月沉默著吃餛飩。

　　室友看著他吃餛飩，一咬牙，說：“哎，對了，隋冬生日，星期天叫大家去吃飯唱歌，你去不？”

　　葉九月吞下餛飩，說：“不去。”

　　室友勸他：“就吃個飯，大家都去了。唉，我知道你跟隋冬——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倆都是學生會的，怎麼也算共事的。”

　　葉九月不解地看他：“我不是學生會的啊。”

　　室友理直氣壯地說：“你至少參加了棋社，棋社歸學生會管。”

　　葉九月：“……”

　　室友繼續勸他：“不開玩笑，說真的，給個面子啊。”

　　葉九月慢吞吞地問：“為什麼？”

　　室友反問：“什麼為什麼？”

　　葉九月猶豫了一下，沒把“你到底拿了隋冬什麼好處”這句話問出來，改口道：“我真的有事，去不了。”

　　室友批評他：“你這一聽就是假話，你都沒問具體時間你就有事？”

　　葉九月淡定地說：“我只要不上課的時候，就都有事。”

　　室友一怔：“啊？什麼事？”

　　葉九月睜眼說瞎話：“男朋友生病，我要照顧他。”

　　室友：“……”

　　葉九月真誠地點點頭肯定自己的說法。

　　室友乾笑：“你剛還說他忙工作沒空約會呢。”

　　葉九月認真地說：“他忙工作忙到累病了。”

　　室友：“……”

　　室友回去自己的書桌前忙活了，葉九月安靜吃餛飩面。

　　一刻鐘之後，室友抬頭，問：“九月，你什麼時候有空？”

　　葉九月默然地轉頭看著他。

　　室友歎了一聲氣：“我跟你說實話吧，九月，你什麼時候有空，隋冬就什麼時候過生日，你男朋友的病總有好的一天。真的，沒必要這樣，不管怎麼著吧，如果是散生也就算了，我也不討你這厭，但這回是他滿十八，給他這個面子吧，他也挺慘的。”

　　葉九月驚訝地問：“他才十八？”

　　室友也很驚訝：“你不知道？”

　　葉九月搖頭。

　　“你倆不是高中同學嗎？！”室友問。

　　葉九月無辜地說：“所以我以為他十九了啊。”

　　室友開始懷疑隋冬說他和葉九月在高中時候恩愛纏綿的記憶是不是哪里有錯誤。

　　“是啊是啊，”不管那麼多，先把任務完成要緊，室友繼續勸，“隋冬十八啊，所以才特意想把能請的人都請到，你想想，十八對大家來說都挺重要的一個生日，你就給他這個面子。”

　　葉九月讀書比較早，所以大學開學之後才滿十八。他沒有想到，隋冬比自己還要年紀小。

　　室友還在那裏遊說，葉九月卻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他的十八歲生日，是和沈謂行一起過的。

　　葉九月生日的時候剛開學不久，和三個室友都是新認識的，尚且不太熟，也就自帶一個陸西南是熟人。

　　而陸西南當天晚上約了遊戲公會線上大戰，聽說是非常嚴重不可缺席的那種，所以他就為了遊戲拋棄基友，拉著葉九月吃完中午飯送完禮物就當慶祝完了生日，拔腿就往宿舍跑回去上遊戲集合。

　　葉九月也不是很在意，只是心想著十八歲生日得對自己好一點，當作慶祝人生新起點（bai tuo ye tian wen）都好。

　　於是他算了算生活費，撥出預算，心一橫，去學校附近的星級酒店吃飯。

　　去酒店之前，葉九月還去了途中的一家蛋糕店。

　　他在生日蛋糕和吃大餐之間糾結猶豫徘徊了好一會兒，險些就要禁受不住誘惑買生日蛋糕棄大餐了。

　　蛋糕店裏面正在給一個小朋友舉行小型生日聚會，家長帶著一群小朋友在嘻嘻哈哈地玩，還給發生日帽。

　　葉九月羡慕地看了好一會兒，看得人小朋友端著一個小碟子過來友好善良大方地請他吃蛋糕：“請你吃生日蛋糕！”

　　葉九月忙說：“謝謝，不用。”

　　小朋友童言無忌：“但是你看起來很想吃的樣子。”

　　啊，不，我是羡慕你開生日趴體，我沒開過。

　　被小學生同情了的葉九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蹲下去解釋：“不是羡慕吃蛋糕，只是今天我也生日，所以羡慕你和爸爸媽媽還有朋友們一起玩。”

　　聞言，小朋友更同情他了，欲言又止地關懷：“你沒有朋友的嗎？”

　　葉九月：“……”

　　不，我有朋友！我沒有這麼慘！我也有爸爸媽媽！

　　小朋友一定是把“你爸爸媽媽呢”這句話給友善地吞了回去！

　　葉九月試圖解釋，但小朋友已經認定他很慘了，繼續把蛋糕碟子往他手上塞。

　　恭敬不如從命。

　　葉九月就接過了碟子：“謝謝你啦。”

　　“你等一下！”小朋友轉身跑回去，拿了頂生日帽跑回來給葉九月戴上，笑嘻嘻地說，“生日快樂！”

　　葉九月怔了怔，隨即也笑了起來，心裏那一點點的失落漸漸消散，覺得這個世界到處灑滿陽光，人間遍地是真情。

　　“謝謝你，也祝你生日快樂。”葉九月開心地說。

　　吃完生日蛋糕，葉九月陪小朋友們玩了會兒，畢竟只是個路人，就沒待太久，出了蛋糕店，繼續朝酒店過去。

　　湊巧的是，剛拍完那個軍訓節目的沈謂行也正和攝製組在那裏吃飯。

　　葉九月特意挑了一個安靜的角落位置，正等著那對於他來說貴得肉疼的大餐送上來，就見到了沈謂行和節目組從旁邊走到了更裏面的包間。

　　葉九月也沒太在意，瞥一眼，心裏想著“哦又碰到沈謂行了啊長得真帥啊”這種沒什麼意義的日常感慨，繼續等待要花掉自己兩個星期飯錢的生日飯，並且艱難地選擇吃完飯是去酒吧還是去KTV。

　　他沒去過酒吧，有點好奇，但又有點兒擔心。畢竟沒去過，也不知道酒吧是個什麼生態環境。

　　那，要不然，還是去KTV吧？團購包夜才六十八還送礦泉水和爆米花。

　　畢竟吃這餐飯已經花掉了絕大部分預算，生日蛋糕都被劃掉了。其實已經有點兒後悔了，應該拿這錢去吃生日蛋糕的，更劃得來。雖然剛才已經吃過了，但那是別人的生日蛋糕，不是我的。

　　葉九月心痛地想。

　　然而令葉九月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還是吃到了自己的生日蛋糕。

　　他飯吃到一半，餐廳突然給他送來了一個生日蛋糕，不是很大，但很精緻。

　　葉九月問：“做活動嗎？”

　　這家酒店的餐廳有個活動是生日當天憑身份證打折，所以精打細算葉一開始就登記了身份證，這時候也只以為是酒店活動多了一項送生日蛋糕而已。

　　侍應生卻笑了笑，說：“不是。”

　　葉九月這就有點驚訝了：“那為什麼？”

　　侍應生剛要解釋，又沒說話了，笑著做了個請他看背後的手勢。

　　葉九月一回頭，就看見了偶像沈謂行從容淡定溫柔和氣英俊親近的笑臉：“生日快樂。”

　　葉九月：“……”

　　旁邊的沈謂行同夥——啊不，是同伴——解釋說：“剛湊巧聽到說你今天生日。沈哥說你是他粉，哈哈，所以給你個驚喜。”

　　葉九月驚訝地看了眼沈謂行，慢吞吞地問：“從哪里聽到的？”

　　沈謂行的助理小唐：“啊？”

　　這是什麼第一反應？這重要嗎？

　　但他還是給了回答：“從你學校過來這邊的路上，你是不是去過一家蛋糕店？我們也有事在那，可能你沒注意。”

　　葉九月一怔。

　　沈謂行見他不說話，指了指蛋糕：“芒果味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葉九月心想：別說芒果味的，香菜味的我都喜歡啊！哦，我本來就不忌諱吃香菜。不，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沈！謂！行！送！我！生！日！蛋！糕？！媽呀這是做夢吧。

　　“喜歡。”葉九月忙說，“謝謝。”

　　沈謂行已經自來熟地拿蠟燭了：“多少歲？”

　　葉九月回答：“十八。”

　　沈謂行一開始也不知道葉九月多大，但助理小唐會辦事，一早就讓蛋糕店送1、7、8、9、2、0的蠟燭配套，反正大一新生總不會太超脫出這個年紀。

　　沈謂行把18的兩根蠟燭插在蛋糕上，微笑著說：“許願吧。”

　　葉九月還在夢當中似的，聞言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嗯。”

　　他有點兒機械地閉著眼睛許願，但閉上眼睛之後，意識就逐漸地回來了，心裏覺得怪怪的，忍不住眯開一隻眼睛偷看。

　　——被沈謂行逮了個正著。

　　沈謂行正坐在他對面，並且還溫和地看著他，見他偷看自己，又笑了笑。

　　葉九月：“……”

　　這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頭皮都麻掉了，怔怔地盯著沈謂行看。

　　沈謂行問：“許好願了嗎？”

　　“……”葉九月回過神來，“嗯。”

　　“吹蠟燭。”沈謂行提醒他。

　　葉九月點點頭，一口吹滅蠟燭。

　　沈謂行微笑著朝他說：“生日快樂。”

　　葉九月的臉有點熱，說：“謝謝你。”

　　“不客氣。”沈謂行繼續提醒他，“我不能吃太多甜食，蛋糕給我切小一點就好。”

　　葉九月這才想起來切蛋糕，忙切了幾塊，小一點的遞給沈謂行，正常大小的遞給一旁的小唐，猶豫一下，看向身後正敞著門的包間，試探地看向沈謂行：“請其他人一起吃吧？”

　　沈謂行笑道：“沒事，你吃吧，他們都在喝酒。而且，是你生日。”

　　葉九月也沒堅持，給自己切了一塊蛋糕，猶豫一下，偷偷地瞥了一眼沈謂行和小唐。

　　有那麼一個瞬間，葉九月有點兒為自己的小人之心而羞愧。

　　因為他不太敢隨便吃這個蛋糕。

　　這個蛋糕“來路不明”。

　　蛋糕店裏面那個小孩兒遞過來的蛋糕，葉九月其實也這麼懷疑過。

　　他甚至有那麼一小會兒的時間裏懷疑那是個“整蠱蛋糕”，說不定自己一口咬下去會發現那是個惡作劇，然後小孩兒就露出像葉天文一樣的變臉表情，指著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笑。

　　當時，他很陰暗地這麼想了，並且做出了更陰暗的舉動——他假裝很自然地叉了一塊蛋糕先喂了那個小孩兒吃，看著小孩兒坦然地吃下去之後，自己才吃。

　　他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配不上對方的善意。

　　就像此刻配不上沈謂行的善意。

　　葉九月用放慢了一百倍的速度叉蛋糕，又去偷看沈謂行和小唐。

　　小唐一口吞掉大半塊蛋糕，吃得挺嗨的，兩三口就吃完了。

　　沈謂行也吃了一小口，見葉九月沒吃，關切地問：“如果是芒果過敏，千萬別勉強。”

　　葉九月緩慢地搖了搖頭，猶豫一下，換了個方位的蛋糕，又鏟了一塊遞給小唐。

　　小唐笑道：“你生日，你吃吧。”

　　葉九月低聲說：“我也吃不完。”

　　小唐想想這倒也是，就接過去繼續吃。

　　葉九月這才吃自己面前的蛋糕。

　　一邊吃，他一邊想：大家都好好啊。

　　只有我是個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