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捉賊
「喲!這不是大侄子么?怎麼今天來看你叔爺爺了啊?」婦人是文德崇的媳婦文鮑氏。
文四十家的院子格局與一般農家一樣並不複雜,分正房東廂西廂,院子不算大,房間卻不少,因為文四十還在,孩子們並沒有分家,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
正房門前鋪有石板,下了雪后光滑無比,房前種了兩棵榆樹,因沒有分家,都是數十口子人一起居住。
按照原主記憶,文四十住在主屋東邊,他的大兒子文德崇跟大兒媳婦住在西屋,二兒子文德運住在西廂,帶著一家六口人;三兒子住在後院,暫時未成親;大孫子住在東廂,正準備成親,二孫子跟大孫子同住東廂,明年打算給東廂接上一段,再起三間屋子,給二孫子以後結婚用。
「請慎言,我已經與文四十老爺子這一支,不是一家。」文景輝早就請了衙門分了文書,他跟文四十一支連宗都分了。
要不然,文景輝也不會將父母的墳遷移走,至於他爺爺的,早就不知道在哪裡了,文老太太還沒死呢。
文鮑氏被文景輝噎了一下,臉上就不好看了,再一瞧文景輝身後跟來的人,立刻就驚訝了;「鎮長,馮老爺子,你們怎麼也來了?」
因著天光的關係,文鮑氏先看到了文景輝,一股子悶氣就涌了上來,對著文景輝就是一句嗆人的話。
文景輝發達了,大家都知道了。
文景輝過了院試,成了位秀才。
可同時,文景輝被親叔叔謀奪家財,被親嬸嬸賣身為奴進了深山裡,凡此種種,文家族人竟然一句言語都沒有,文景輝發達了豈會便宜了文家族人?他可是連親叔叔一家都弄去冶鐵了的狠人啊!
偏偏文景輝因此得了個「孝友」的名頭,還是聖上親封,連縣太爺都碰不得的人物。
讓文鮑氏怎能不酸溜溜?
更何況後來文景輝又是開醫館,又是賣青菜,日進斗金都不為過,更是大手筆的做東西,棉被,紗布,雖然不知道這些東西都做什麼用,可卻聽說也是用來賺大錢的,文鮑氏自家日子過得緊巴巴,兩房媳婦整天的鬥雞眼,眼紅文景輝眼紅的不得了。
正因為這種仇富心態,使得文鮑氏忽略了文景輝身後的人。
「自然是有要事,文老爺子起來了沒?」劉鎮長臉色不太好看,對文鮑氏更是沒好氣。
這女人一大早起來嘰嘰喳喳,開門也不知道先讓客人進去,自己在門口堵著算怎麼回事兒?
「公爹起來了,起來了!」沒起來也得說起來了啊!
「讓開,我們找文老爺子!」劉鎮長看文鮑氏沒讓路的意思,頓時更生氣了。
「是,是,進來說話,進來說話。」其實不是文鮑氏故意,而是她先前對著文景輝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又冷不丁的發現文景輝身後跟著鎮長和馮老爺子,有些發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沒反應過來,所以看著木愣愣的。
「我留下。」武大沒進去,而是拉住馮大力和紀綱,三個人留在了外頭,看起來跟守大門一樣。
「也好。」劉鎮長一愣,立刻就同意了。
「大力啊,看好嘍!別丟爺爺的臉。」馮老爺子不愧是七十多歲的老壽星,經歷的事情多了,腦子竟然不比年輕人轉悠的慢。
一行人施施然的進了主屋正堂,正好文四十也起來了,穿著新做的衣服,凈了面出來,看到來人還挺驚訝。
「馮老哥怎麼來了?鎮長也來啦!」文四十打完招呼,好像才看到文景輝,笑臉一下子就沒了:「文里長。」
按理來說,文景輝可比馮老爺子跟他親多了,畢竟有血緣關係,哪怕分了宗,他們也是連宗。
馮老爺子跟他就算是兒時玩伴一起長大變老的,也沒道理管馮老爺子叫「老哥」,管文景輝就見外的稱呼「文里長」啊?這是在顯示與文景輝的生疏么?
「文老爺子,今日前來是想問件事情。」文景輝最先開口,他要先堵死了文四十的退路,才好以受害者的身份說事兒。
「想問什麼事兒啊?」文四十對文景輝態度冷淡。
但是以前你態度冷淡也就罷了,現在態度還這麼冷淡,讓劉鎮長和馮老爺子就在心裏犯嘀咕了。
就算是記仇,你一個長輩,還是高了兩輩的老人家,跟一個沒爹沒娘的孩子這麼計較,掉不掉價啊?
文四十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啊!
莫不是心虛了?
這麼一想,倆人看文四十的眼神就不太對了。
而這個時候,因為知道鎮長和馮老爺子來了,家裡的人都聚到了堂屋,而文德崇也帶著文鮑氏和一乾子女們也都在堂屋裡站著了,他是最早到的,誰讓他一出門就是外間,出了外間就是堂屋呢。
「請問大伯父,早些時候,可是撿到過一個包裹?紅色臘梅花的棉布包裹著的稻草箱子?」文景輝不說扒車,也不說偷盜,就直愣愣的說「撿」。
他敢肯定,文德崇絕對不會承認!
從他將東西藏起來開始,他早就打算不歸還了,自己秘密留下來,他這麼一問,他絕對不會承認撿到!
「什麼東西啊?我今天還沒出過門,撿什麼啊?」果然,文德崇不承認!
而劉鎮長跟馮老爺子,則是認為文景輝這是人好心善,識大體。
雖然是分了宗,另立了門戶,畢竟是有著血緣關係在,文景輝跟他們這一支,也只是因為一些事情讓文景輝寒了心,可要是文景輝真的動不動就把親族都往牢裡頭塞,哪怕是文景輝有理,別人也會認為是文景輝涼清薄倖,不顧念手足之情。
文景輝可是有「孝友」之稱的秀才,這一點尤其重要,一個弄不好,丟了「孝友」的招牌,可是欺君之罪。
誰讓他的「孝友」是皇帝親自封的呢。
文景輝不說扒車也不說偷盜,而是說「撿到」,這是給文四十家一個台階下,若是文四十家的老大有心,肯定會趁機承認他撿了個包著棉被的大包袱,到時候還給文景輝,文景輝還得謝謝文德崇,兩方都能歡歡喜喜,事情也就過去了。
誰知道文德崇竟是個拎不清的,竟然沒順著搭好的台階下來,矢口否認了。
「沒撿到?你好好想想。」劉鎮長不動聲色的也搭了個台階,想讓文德崇能浪子回頭。
「我說鎮長這是什麼意思?我家老大沒見到也沒撿到,總不能胡亂承認啊!」文四十板著臉,以老人的身份訓誡鎮長。
「這還是正月里呢,大清早的過來,兩手空空不說,還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這是想我們家好欺負呢吧?」文鮑氏在一邊添油加醋。
「今早天未亮,我就搭了武大的馬車順路去縣城買筆墨紙硯,本來怕銀兩綴身太沉,就放到了一個包裹里,反正到了地方還要拆開,再拿出來便是,等我們走到此地附近,忽然聽道背後有聲音以為……」文景輝將跟劉鎮長和馮老爺子的話,原封不動的又學了一遍:「……是以,想問一下,是不是有撿到我們遺落的東西?」
就是最後面,改成了原版,就是不小心掉了下去,並非「有人扒車偷了東西」作為結尾。
這是實情,只是九分真一分假,假的是駕車的人,真的是過程,的確是掉了東西下去。
這一點,作為另一個當事人,文德崇也是知道的,就是因為他知道,他才覺得更不能還回去了!
「東西掉了指不定是誰撿去了,你們去別人家問問好了。」此時天已經大亮,農家人習慣了早起,也只有孩子們不想起來懶被窩,但是正月里,大家都隨孩子們的意思,他們懶他們的,勤快的人也不少,尤其是賣豆腐的豆腐倌兒,半夜起來拉磨做豆腐,一大早就開始出門販賣了。
那吆喝的聲音,越來越近。
「我們去了,但是沒人說撿到,唯有您這裏了。」文景輝挖了個坑。
「我們也沒那麼好運氣!」文德崇放心了。
這可是天降橫財!
裡頭不僅有青菜,還有文景輝的一百兩紋銀!
發達了!
真是發達了!
買筆墨紙硯幹什麼?一百兩夠起個三間大瓦房,賣上兩頭牛了,他家兒子成親了,這錢可來的真是時候!
因著文景輝的關係,文家的名聲不太好了,兒子原來看好的人家都不同意嫁女兒,只有一家有著拐著彎兒的親戚,他們家下了重聘,才談成了這門親事。
此時正是缺銀子的時候。
「文老,是否能借你家倉房一看?」那腳印明顯是文家的,青菜不同別的東西,不能乍冷還熱,所以一定是放在外面,放在屋子裡太惹眼,文家人又多,劉鎮長猜測是放在了倉房裡。
你別說,劉鎮長還真猜對了!
「憑什麼?」文德崇不幹了。
東西就放在倉房裡,他還沒來得及藏起來呢!
「鎮長!這不合適吧?」文四十也拉長了臉。
「我們一連去了兩家,人家都是打開了倉房給我們看的,也沒說什麼,怎麼到了你家就不行了?」馮老爺子關鍵時刻特別給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