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孫敏莉松了口氣， 趕緊站起來， 去拉餘紈紈。

　　入門處是大理石地面， 沒有鋪地毯， 餘紈紈摔了一下， 腿本來就沒勁兒，半天站不起來。

　　杜甄一個大步邁入，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噓，別說話。”孫敏莉壓低嗓子， 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 又把門關上， 只留了一條細縫。

　　“等會再跟你說。”餘紈紈小聲說。

　　“有人來了。”孫敏莉揮揮手，示意他們別說話。

　　余紈紈立即從杜甄身上下來，去了門那邊。

　　這次兩人沒有傻的蹲在那兒往外看， 可以看清男人的長相。順著細縫看去， 遠遠就看見一個肚子很大的中年男人， 正往這邊走來。長得很醜， 給人一種腦滿肥腸的感覺。

　　他在1908門前停下， 掏出房卡開門。

　　“小美女，等急了吧……怎麼沒開燈？”

　　餘紈紈感覺想吐， 事情到現在， 她已經差不多明白怎麼回事了。

　　尹珊給她下藥， 又把她帶到這個房間，為的就是讓她羊入虎口。她簡直不敢想像，要是孫敏莉沒叫醒她， 她現在會碰見什麼事。

　　對面又有了動靜，那中年男人打開房門，走出來看房間號。

　　看完後，掏出手機。

　　“小王，你搞什麼搞！不是說人在1908？我來了後，房間沒人！”

　　也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麼，中年男人把電話掛了，又進了房間。

　　餘紈紈突然想到一個人。

　　“袁小冬呢，孫敏莉？”

　　“她啊，她還在包廂裡玩呢。尹珊的目標沒放在她身上，應該沒事。”

　　“你們現在能說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杜甄突然問。

　　孫敏莉把門關上，三個人去了房間的椅子上坐下。

　　“其實剛開始我也不確定……”

　　那次孫敏莉發生了那種事，只當自己是太倒楣，可等做完流產回憶起來，卻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

　　那天她雖喝了酒，但喝得並不多。她老家人人擅酒，除了小孩兒，男女老少酒量都不差。

　　她以前喝過農村自家釀的高粱酒，可比什麼洋酒的度數高多了，也沒醉得像那天。

　　就不免留意上尹珊。

　　事實上，孫敏莉發現尹珊不是真正的白富美，已經有一陣子了。她心裡嘲笑對方無數次，卻沒打算捅破她。

　　之所以不捅破，是尹珊一直對她還算大方，她不想撕破臉皮。

　　只是她沒想到事情比尹珊被包養的，還要複雜很多。

　　尹珊突然轉變，開始結交學校裡的女生，她跟著蹭吃蹭玩，因為旁觀者清，也看出許多貓膩。

　　和尹珊玩的好的女生，總能交到富二代的男朋友，而這些女生都是過陣子就裡外一新，各種名牌果8都上身了。

　　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富二代！還都讓尹珊身邊的人碰上了！

　　她看到的更多，王雷似乎並不像是尹珊說的那樣，家裡是做房地產的，他對王朝會所很熟悉，裡面的人也對他很熟悉，熟悉到感覺曖昧。

　　有的叫他雷哥，有的叫他王總，而且總有一些看起來不像好人的年輕男人來找他，這些男人似乎常駐王朝會所，每次都能看見，但王雷卻說是他朋友。

　　孫敏莉心裡有很多猜疑，可一直沒找到證據，直到這次尹珊總是想把餘紈紈叫出來。

　　“不是這次親眼證實，我真不敢相信尹珊會是這樣的人。”孫敏莉恨得咬牙切齒。

　　實在是事情超過了她的認知，這些事為什麼會發生在學生身上，不應該是離學校生活很遠嗎？

　　很多時候，她總覺得這是一場夢，等夢醒了，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

　　餘紈紈臉色很複雜，想說什麼，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細微說話聲和腳步聲。

　　她和孫敏莉互視一眼，悄悄又去了門邊。

　　這次沒敢開門，通過貓眼，看見1908門前站著幾個男人。

　　有王雷，還有幾個不認識的，剃著板寸，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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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王，你這是在故意耍老子？”陳總皮笑肉不笑。

　　王雷冷汗直流，賠笑說：“陳總，怎麼敢，我明明讓人把那女孩放在這個房間。我這就去問問，說不定是人跑了。”

　　“問問一樓守著的人，有沒有看到那個女孩出去，你們讓人四處去找，每個樓層搜一遍，角角落落都別放過，一定要找到。”關上房門，王雷才露出一臉鐵青。

　　陳總這邊沒辦法交代是一個，他還怕對方跑了，等會鬧出什麼事。如果對方報了警，這麼短的時間，很容易就能查出血液裡有藥物成分。

　　雖然他不怕這個，但事情會變得非常麻煩。

　　等手下的人都下去找了，王雷才掏出手機：“你他媽怎麼辦的事？人上哪兒去了！”

　　電話是打給尹珊的。

　　*

　　孫敏莉心有餘悸：“幸虧你聰明，我們另外開了間房，不然這次肯定會出事。”

　　這次可不是余紈紈聰明，當時孫敏莉說得不清不楚，又說走不出去，又說要儘快離開這個房間。

　　餘紈紈沒辦法，就先給杜甄發了短信，突然想起嬈嬈現實生活中在某家星級酒店工作，就在QQ上敲了她。

　　嬈嬈線上，聽她將事情大概說了下，就給她建議，讓她冒充同一夥的人開房，先躲在房間裡。

　　嬈嬈太熟悉一些酒店的內部事了，所以房間很容易就開到手。

　　這麼做除了有個可以臨時斡旋的地方，暫時躲避危險，還有個好處就是燈下黑。

　　嬈嬈想的比較多，因為不知道具體情況，她只能一切都往最嚴重的地方想。如果對方有黑的性質，發現人跑了肯定會找，所以最安全的就是藏在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不是專門去總台查，誰也想不到人就藏在他們名下的房間裡，哪怕他們把所有房間都查過，也不會查這種房。

　　這間隙，嬈嬈已經發過來幾十條資訊。

　　除了解釋自己為什麼讓餘紈紈這麼做，也是教她應對之法。例如不是家裡人來，誰敲門都別開，把門和窗都鎖死了。

　　【我老公來了。】

　　回資訊的同時，她把話向孫敏莉轉述了一下。

　　也是孫敏莉又開始著急該怎麼辦，她甚至根本來不及氣憤自己的遭遇，因為目前的情況實在太危機，也超出她所想的極限。

　　“這麼說我們現在很安全，那要不要報警？”

　　話說出口，孫敏莉也意識到這個想法有些莽撞。

　　報警了怎麼說？說自己被同學灌醉了，並找人想對她施行姦污？或者尹珊引誘同學從事性/交易，證據呢？

　　可能出於國人的保守觀念，尤其是女孩子，這種事怎麼好啟齒，而且根本沒證據。

　　沒被帶入行的估計現在還傻乎乎，入了行的怎麼可能承認，又沒抓到現行。

　　“那現在怎麼辦？我們還出去嗎？”

　　“先等等再說吧。”

　　杜甄看著餘紈紈，臉色有些不好看。

　　知道他生氣了，估計還氣得不輕，餘紈紈伸手在他掌心裡撓了撓，代表著歉意的意思。

　　杜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她雙手合十：“別生氣，我也沒想到她會幹出這樣的事，我以後晚上再也不出來玩了，有什麼事我們回家再說？”

　　一個手機鈴聲驀地響起，因為房間安靜，顯得格外刺耳。

　　是餘紈紈的手機。

　　她下意識想接，卻看清了手機上的名字。

　　就在她手忙腳亂不知道該怎麼辦時，杜甄把手機拿過來，把鈴聲靜音了。

　　“是尹珊，我到底接不接？”

　　餘紈紈心嗵嗵直跳，尹珊找她肯定和王雷有關。

　　孫敏莉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急得汗都出來了。

　　杜甄說：“接，儘量用比較平靜的語氣，告訴她你已經回家了，不要讓她知道你發現了什麼。”

　　餘紈紈深吸了一口氣，接通電話。

　　“餘紈紈，你在哪兒？我去房間怎麼沒看見你？”

　　“我醒來後看房間裡也沒人，以為你們都走了，就自己打車回家了，現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回家的路上？

　　尹珊捂著話筒，臉色難看地對王雷說：“她說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是不是藥失效了？”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這藥是三無，市面上買不到，都是人托人從別人手裡拿的。

　　“喂，尹珊你怎麼不說話，謝謝你了，還專門為了我開間房，明天去學校，我就把房錢給你。”

　　“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我來房間沒看見你，嚇了我一跳，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那你路上小心點，我先掛了。”

　　餘紈紈按了電話。

　　也許之前她對自己被坑，心裡還隱隱有些不服氣，覺得尹珊仗得就是下藥，如果是別的，她肯定會有警惕，現在終於服氣了。

　　人性有你想像不到的惡，你以為瞭解的人，實際那不過只是你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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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珊掛了電話：“她應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真是倒楣！”王雷罵了一句，拿出手機通知下面的人不用找了。

　　“陳總那兒怎麼辦？”

　　“要不讓小麗去？”

　　王雷看了她一眼：“小麗可沒那本事讓陳總消氣。”

　　尹珊有種不好的感覺。

　　果然王雷說：“要不你去吧？陳總以前說過幾次，都是我替你擋過去了。你知道陳總和趙總的關係，我們有很多事要求著他。”

　　“王雷你——”尹珊唰的一下站起來，臉色鐵青。

　　“你可別演戲演過了！”王雷看著她冷笑。

　　尹珊這才反應過來，王雷其實並不是她男朋友。

　　*

　　“陳總，您在嗎？我是小珊。”

　　尹珊敲了好幾下門，裡面的門才打開，露出陳總滿是不耐煩的表情。

　　“陳哥，你就別生氣了，我是專門來賠禮道歉的。”

　　門從裡面被關上了。

　　尹珊並不知道這一切都被對面的人納入眼底。

　　餘紈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敢相信剛才那人竟然是尹珊。

　　賠禮道歉？怎麼賠？

　　杜甄一直拿著手機，在上面不停地輸入什麼，很淡定的樣子。

　　“餘紈紈，我想報警，我不想讓她再害人了！”孫敏莉說。

　　餘紈紈不是沒有想過這個，但她想起剛才嬈嬈發給她的那些消息。

　　這種撈偏門的人得罪不起，都是普通家庭普通人，對方又知道她們的真實資訊。真報警的話，這種事沒有證據，更夠不上強/奸這種重罪，對方根本不會受到什麼嚴重的懲罰，而她們卻會面臨報復。

　　人們總是強調大無畏精神，可真輪到自己，卻總是膽怯懦弱，因為顧慮得太多太多。

　　房間裡靜得嚇人，兩個女孩互相看著，內心都在進行艱難的抉擇。

　　反正悶虧已經吃了（僥倖逃過），別人怎麼樣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大不了以後在旁邊提醒下，說不定對方被這次嚇到，可能會收手？

　　“我請朋友幫了忙，等下就可以回家。”杜甄突然說。

　　兩個女孩頓時一愣。

　　“杜甄，你請人幫什麼忙了？”

　　“等下就知道了。”

　　*

　　電視裡正在播報地方新聞。

　　海市公安局臨時突擊檢查，掃蕩各大娛樂場所。

　　這次共打擊掉數個組織婦女賣/淫的團夥，同時抓獲組織賣/淫/犯罪嫌疑人三十多人，從事賣/淫服務的婦女三百余人，查處數家娛樂場所，王朝會所就在其列。

　　因為是專題節目，內容十分詳細，中間還播放了數段當時的現場實情。

　　就像以前餘紈紈看過的這類專題節目，畫面上有身穿警服的員警，更多的卻是蹲在牆角，連頭臉都不敢露出的女孩們。

　　她們披頭散髮，衣著暴露，一直伸手擋著自己的臉。

　　還有一段是員警破門而入，正在進行買賣活動的男女當場被抓了現行。

　　男的很胖，女的自始至終用被子將自己整個遮住，瑟瑟發抖。

　　“真是作孽，好生生的女孩子，怎麼就幹出這種事了？”

　　下面的餘紈紈和杜甄對視一眼，什麼都不敢說。

　　吃完飯從家裡出來，餘紈紈給孫敏莉打了電話。

　　“敏莉，你在哪兒？”

　　“紈紈，我正從學校裡往外走。”

　　“你別走快了，我和我老公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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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紈紈和孫敏莉還是打算去警局一趟。

　　雖然壞人得到了伏法，可藏在水面下的東西依舊存在。校園應該是乾淨的陽光的，而不該被陰影籠罩。

　　就當是給大家提個醒吧，希望大家都能正確的認識自己，認識到這世界有很多很多東西，都是錢買不到的。

　　例如青春，例如那種陽光的、積極的、向上的心態。

　　余紈紈和孫敏莉是作為匿名舉報人出面的，表面上因為杜甄的‘關係’，還是以打擊賣/淫團夥挖出的線索，查出有賣/淫團夥組織竟把手伸進了校園。

　　犯罪嫌疑人通過和某女生談戀愛為名，引誘其踏上不歸之路。而此女索性破罐子破摔，為了獲得極大利益，竟出面引誘說服同學，從事不正當交易。

　　其中甚至涉險迷/奸/強/奸，不過這一切和餘紈紈她們沒什麼關係了，還待司法部門查證。

　　但可以預料，作為罪魁禍首的犯罪嫌疑人，一定沒有什麼好下場。

　　餘紈紈從警局裡出來時，還看到了尹珊的父母。

　　是一對滿身勞苦的中年人。

　　看得出家境不太好，兩人穿著圍裙帶著皮質的袖套，腳上蹬著雨鞋。上面血跡斑斑，污痕累累，還沾了很多雞毛。

　　聽警局裡的人說，這對夫妻是在菜市賣雞鴨各種禽類。在獲知女兒竟然犯了罪，他們不敢置信，每天都會來一趟，就想知道什麼時候能放了尹珊。

　　因為菜市那裡還需要照應，他們每次來去匆匆，所以警局這裡雖疲於應對，但也不是不能應付。

　　不過他們以為尹珊能很快放出來的想法，註定要落空了。

　　就不提王雷在這件事爆出後，一直把罪名往尹珊身上推，光她本身的罪行，就註定她要為此付出代價。

　　也許是三年，也許是五年，司法都會給她最公正的審判。

　　*

　　至於海大那邊，明明接近寒假，氣氛卻十分緊張。

　　此事並沒有公之於眾，但涉及在內的各系系主任、各分院院長及教務主任、輔導員紛紛出面，大力整頓校風校紀，同時也開展了一系列專題課程，用以警醒。

　　知道這事的人都忌諱莫深，包括當晚同時被抓的數多名無辜被牽連在內的學生，她們是被當做涉案人員帶走的。

　　其中包括袁小冬。

　　雖在事情查清楚後，她們都被放了回來，但這次經歷對她們來說也是一個很深刻的教訓，足夠銘記一生了。

　　袁小冬回來後哭得很厲害。

　　事實上這件事對她影響很大，雖然事情後來弄清楚了，但當時被帶走的學生都被打電話告知了父母。

　　她不敢跟父母說，就給了胡偉的電話，是胡偉來將她領走的。明明之前她和胡偉因為出去玩的事還吵了架，她還心裡想著要給他個教訓，多少天不理他。

　　不過她是個傻大姐的性子，哭完懺悔完，又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也許這就是她最可愛的地方。

　　餘紈紈也受到了懲罰，不過這個懲罰就不可言說了，只有杜甄和她兩個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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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一切事情塵埃落定，餘紈紈也想起杜甄‘關係’的事。

　　她雖對有些是似懂非懂，但也明白事情能辦成這樣，裡面蘊含的巨大能量。

　　對此，杜甄的解釋是借用了一位叔叔的關係。

　　“雖然聽你說的樣子，好像關係很不錯，但人家幫了這麼大的忙，我們要不要請吃飯或者買些禮物專門上門道謝？”

　　杜甄怔了下，本來說不用，又改口說這件事他會辦。扭頭給鄭威打了電話，說改天做東請他吃飯。

　　鄭威並不知道他的輩分已經上升到叔叔了，接到電話的他苦笑不已，他提過很多次做東請杜先生吃飯，對方都不願意搭理他，這次倒是主動請上門。

　　上次是找律師，這次舉報嫖/娼賣/淫犯罪活動，下次會是什麼呢？

　　莫名的，鄭威有點期待。

　　又到了考試時節，學校裡又開始熱鬧起來，就在這時餘紈紈查出了懷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