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餘紈紈順著手看過去， 看到杜甄認真看著電影的側臉。
可那手卻不老實， 在她腰間摩挲著， 好像是無意識的動作。
她忍住。也許就是無意識， 再說了男朋友摟一摟女朋友的腰， 不是很正常麼。
她繼續去看手機，耳朵裡聽著歌，卻是留了心。
那大掌的動作也變了，變成用手指去揉捏， 一下一下的。神經末梢突然變得十分敏感， 她癢得有些受不了， 縮了縮肩膀。
又忍了會兒，忍不住了：“你別摸，我怕癢。”
他停下， 側頭看她， 剛好她在看他， 兩人的視線碰在一處。
昏暗的影廳， 只有靠近螢幕的前幾排光線還不錯， 越往後靠越黑。
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但也沒好到哪兒去， 就像現在兩人明明面對面， 餘紈紈卻看不清杜甄的臉。
卻能看見他閃爍著火花的瞳子。
又黑又亮， 亮得驚人。
不知怎麼，她想到上午，他的樣子。
有什麼東西壓了下來， 然後她就說不出話了。
……
明明四周有不少人，卻你看不見我我看不見你，格外有一種刺激感。
餘紈紈感覺心怦怦直跳，總覺得有人在偷看。
“杜甄……”
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去了他的腿上，完全無法抵抗，只能承受。
有冰涼，蜿蜒而上，掌心卻是滾燙的。
像岩漿，流淌到哪兒，哪兒就是一片焦土。
“杜甄……”
她直打哆嗦，是被燙的，也是克制不住的。耳機掉了出來，想推他，卻沒力氣。
這時，有腳步聲傳來，還有人壓著嗓門說話，餘紈紈用力掙扎起來，杜甄停下動作，將她緊緊箍在懷裡。
果然有人走過來了，是一對小情侶。
也不知怎麼選位置的，竟選了個最後一排的角落。而杜甄買的票卻是在最後排的中間，也就是說要越過他們才能過去。
餘紈紈感覺沒臉見人了，將臉死死地埋在杜甄懷裡，即使那兩人經過時，她也沒抬頭。
聽著他嘭嘭嘭的心跳聲，嗅到他身上一種淡淡的，說不出來的味道，電影的聲音全然被她摒棄在耳膜外。
不知過去了多久，她慢慢坐起來理著頭髮，沒敢去看杜甄，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看她。
這種沉默一直持續到電影結束，兩人跟著人流出了電影院。
有熱風吹來，反倒比影院裡更熱，悶得讓人出不過來氣兒。
“呃，我回家了。”
“我送你。”
餘紈紈本來想說不，卻又怕他誤會她是生氣了。
安靜地走了一會兒，她突然停下腳步，也沒抬頭：“要不，我們去買安全套吧。”
杜甄看著她。
她抓著小挎包，聲音很小，耳朵都紅透了。
“我本來打算結婚以後再，可你要是真想，得用才行。”
呃，杜甄不知道該說什麼，垂目看著小小的她，害羞的她：“那就結婚以後再。”
她詫異地抬頭看他，突然笑了，挽上他的手臂。
“好。”
*
接下來的一切，似乎都是水到渠成。
也是林芬最近總叫杜甄來家裡吃飯，餘紈紈總怕林芬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或者說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話，可林芬並沒有說。
反倒是杜甄主動問起，房子買在哪裡好。
等杜甄走後，林芬笑著說小杜這孩子真懂事，餘紈紈又是高興，又是終於松了一口氣。
那次從玉蘭飯店回來，她就怕她媽把杜甄在飯桌上說的話當真。雖然杜甄主動跟她說有付房子首付的錢，可這種事怎麼好女方主動提起，她怕她媽主動問，所以這事她一直沒有提過，沒想到是杜甄主動提的。
這邊林芬征得杜甄的同意，就每天拉著余建國四處看新樓盤，就是想找一個便宜地段又好的房子。
真出去看，才發現現在海市的房價漲到何等不可思議的地步。
十幾萬一平起步，幾萬的當然也有，那都很偏遠，很鄉下了。現在有很多剛需一族，已經在海市買不起房子了，而是都去海市附近的幾個城市，因為交通方便，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現在林芬的心態就處於一種不甘心的心態，先在自己所在的區看，出去了幾趟，換附近的區，等附近的區也沒有合適的，就只能往更偏遠的地方。
餘紈紈忙著存稿，也沒空陪她一起，這幾天竟聽她媽說出海市去看樓盤了。
這天難得林芬沒出去，一問才知道她姐今天要回家吃飯。
餘豔豔最近很忙，已經很久沒回家了，也是她最近公司裡的事太多，又總是出差在外地。
晚上七點多，餘豔豔才到家。
餘豔豔長得漂亮，氣質偏冷，就是眉宇間帶著些許疲累，手裡提著行李箱，一看就是剛出差回來。
“多吃點，不是媽說你，工作那麼拼幹什麼，女人幹得好不如嫁得好。”
這是余媽媽一貫的論調，似乎老一輩上了年紀的人，都是這麼想的。
餘豔豔無奈地看了媽媽一眼，又對妹妹笑了笑。
餘家飯桌上向來很熱鬧的，因為余媽媽話多。
吃飯過程中，余媽媽就把家裡最近發生的事說了一遍，余豔豔自然知道妹妹相親的事。
她心裡有些愧疚，總覺得是自己連累了妹妹。
可有些話在飯桌上不好講，只能想著吃完飯單獨和妹妹說。
就在這時，樓下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同時還有爭吵聲。
余媽媽忙丟下筷子，以不符合年紀的矯捷速度沖去陽臺。
餘家的陽臺正對著劉家的客廳。
也是王美琴是個有心計的，當初市政管的不嚴，弄堂裡少不了會亂搭亂建，劉家就在那時候和一樓周家商量，把旁邊一處三米見方的地方給搭了起來。
先是一樓建，劉家順著一樓的屋頂往上搭。
這事王美琴沒跟餘家商量，等餘家也想搭間房子起來，她卻以周家沒弄地基，根本承受不了三樓拒絕了。
為了這事，余媽媽記恨了王美琴很久，總覺得她是故意單了餘家。
這搭起來的這間房，因為面積大，被樓下兩家都做了客廳，正好斜對著餘家陽臺，從這裡可以很清楚看見裡面發生的事。
因為天熱，劉家窗子也沒關，聲音順著窗子就傳了上來。
……
“原來都是騙我們的，我說你這個小姑娘怎麼這麼有心機。不怕跟你說，我家當初會讓佑承娶你，就是看中你家裡條件不錯，不然你憑什麼以為一個外地人能嫁進我們家來。”
王美琴背對著窗子，但光聽她尖銳的聲音，就知道她被氣得不輕。
沙發上坐著劉爸爸，劉佑承坐在側面，看不清他是什麼表情，只知道半低著頭坐在那裡。
陳娟坐在他身邊，板著一張臉。
“媽，什麼叫我騙你們，我爸生意出了問題，才會把房子賣了周轉。”
“你還想編，還想騙！你以為我沒去打聽？那房子根本不是你的名字，也不是你爸媽的名字。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劉家人都傻，被你們姓陳的騙得團團轉！”
可不是騙得團團轉？
劉佑承和餘豔豔是青梅竹馬，不過是大學時才開始談的。但王美琴和林芬不合，一直挺反對兒子和余家女兒談戀愛，但架不住劉佑承喜歡餘豔豔。
後來兩人畢業，各自有了工作，在一起的時間就少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陳娟就經常出現在劉家。
開始劉佑承是不同意的，為了這事和王美琴吵了很多次，那段時間王美琴看見余家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劉佑承也和餘豔豔鬧了很多次矛盾，兩人的感情再好，也架不住王美琴喜歡陳娟，總是叫她來家裡。
兩人吵了好，好了又吵，劉佑承和家裡鬧著要和餘豔豔結婚，王美琴不答應。
估計也是被鬧累了，餘豔豔和劉佑承分了手，無論他怎麼求都不回頭。余紈紈原想著姐姐和劉佑承說不定還會和好，但還沒有半年時間，劉家就傳出劉佑承要結婚的消息。
物件就是這陳娟。
其實余家人知道王美琴為什麼喜歡陳娟。
她不止一次當著鄰居吹噓有個白富美喜歡她兒子，陳娟雖不是海市人，但她爸爸是開公司的，家裡資產幾千萬。
而且陳家也大方，小倆口結婚時，不但沒要劉家彩禮，反倒陪了套房子。雖是套期房，但那也是幾百萬。
那時海市房價還沒有現在高的這麼離譜，海市房價突然大漲也就是近兩年。房價大漲的時候，王美琴不止一次說兒媳婦家有眼光，房子還沒拿到手，就漲了幾百萬。
沒想到這房子竟然是假的。
劉安慧從房裡走出來：“我早就覺得不對勁了，白富美連個LV的包都沒有。上次在新世紀，我看中了個包，她都捨不得給我買。”
“你有手有腳，我憑什麼給你買。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沒說假話。”陳娟板著臉說。
“你還說謊，我請人幫忙查你爸公司名字了，根本沒有這個公司。”不是拿到確鑿的證據，王美琴根本不會這麼鬧，所以她格外憤怒。
“你小聲點，生怕別人聽不到？”劉爸爸說。
“怕什麼？她都不嫌丟人，難道我還怕？”
說是這麼說，王美琴還是走過來把窗子關了，窗簾也拉上了。
……
半彎著腰的余家人互相看了一眼，掩飾臉上的尷尬。
唯一不尷尬的就是林芬了。
“枉她王美琴算計這個算計那個，今天反倒被人算計了。”她笑得開了花。
“你也小聲點。”余爸爸說。
老房子的隔音可不好。
只有客廳裡的電視響著，余媽媽看了大女兒一眼，說：“好了好了吃飯吃飯，他劉家怎麼樣，跟我們也沒什麼關係。對了豔豔，媽最近在幫紈紈和她男朋友看房子，你有沒有什麼好的樓盤推薦？”
……
說是這麼說，餘家的氣氛多多少少也受到了影響。
吃完飯，余媽媽忙著收拾，余爸爸在看電視，餘紈紈和餘豔豔則各自都回了房間。
猶豫了一會兒，餘紈紈才推開姐姐的房門。
餘豔豔的房間比餘紈紈要大一些，擺了張雙人床，裝修風格也不同。
“姐，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正在看電腦的餘豔豔說。
“沒事就好，我就怕你……”怕她想不開。
十幾年的感情敗給一場騙局，劉家人怎麼樣就不說了，讓餘豔豔情何以堪。
“我沒事，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就王阿姨那樣的，我就算跟他結婚，可能也過得不好，媽也會夾在裡面受氣。”
餘豔豔一直目不轉睛看著電腦，好像真沒的好事。
既然姐姐說沒事，那就沒事吧。
餘紈紈也沒經歷過這種事，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正打算出去，突然被餘豔豔叫住。
“我有事跟你說。”
*
余豔豔和妹妹說的是相親的事。
余豔豔並不是余家親生的，這事她很小就知道。
而余紈紈是林芬三十多歲才懷上的，當時餘豔豔已經快上初中了。不過余建國夫妻兩個並沒有因為有了親生的，就待大女兒不好，疼她可一點都比小女兒少。
就是因為這樣，餘豔豔才覺得愧疚。
爸媽對她好，她也知道老兩口一直想抱外孫的心思，卻因為和劉佑承這一場事，徹底耗盡了感情和精力，做出不婚的打算。
事情坦白後，她以為父母肯定對她大失所望，沒想到平時嘮叨厲害的林芬，除了偶爾會嘮叨兩句，並沒有逼著餘豔豔怎樣。
只是沒想到，她會把心思放在了大學沒畢業的妹妹身上。
餘豔豔年輕過，瞭解年輕人的想法，她也知道妹妹連男朋友都沒有談過，就必須被家裡逼著相親有多麼殘酷。
“媽那邊，你要實在不願這麼早結婚，就敷衍著，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姐，我沒有給自己壓力，你也不要擔心，媽我知道怎麼應付。而且我跟杜甄現在很好，媽已經在幫忙看房子了。”
“姐想跟你說的就是這事，你想好了要結婚嗎？姐真不希望你是因為家裡，才做出結婚的打算，你還這麼年輕……”
“姐，你的意思我懂，我和杜甄真的很好。”
“你喜歡他？”
餘紈紈臉紅了，過了會兒，才點點頭：“姐，我喜歡他。”
餘豔豔這才放了心。
她也知道妹妹看著軟，其實挺有主意的。
“那我就放心了。”
餘紈紈點點頭，來到姐姐背後，趴在她肩上說：“那姐你呢？你還有沒有想著劉佑承？”
想？早就不想了，一段感情走得太累，最後只會耗盡所有心力。
“我想他幹什麼，姐現在挺好的。女人不一定要結婚，現在外面競爭那麼激烈，結婚生孩子浪費精力，也浪費時間，自己一個人過挺好的。”
“可……”
說到底，還是姐妹二人思想不同。
餘豔豔從小就有主見，而餘紈紈可能受到媽媽的影響大一些，她反倒覺得上大學、工作、結婚生孩子，是一個女人的必經之路。
她並不排斥這些，一切隨緣，也是不像姐姐那樣是個事業心強的人，隨遇而安，怎麼都能過。
姐妹兩人聊了很久。
她們以前經常這樣，無話不談。還是餘豔豔工作忙了後，這種機會才少了。
最後餘紈紈留下沒走，姐妹同睡一張床，像小時候那樣。
*
知道大女兒難得休息，林芬也沒叫兩個人起來吃早飯。
等余紈紈和餘豔豔相繼醒了後，就聽見客廳裡林芬正在和余建國說話。
說的是劉家的事。
原來昨天半夜的時候，劉家又出了事。
大半夜裡，劉家一家人出去了，等再回來已是清晨。
林芬早上下去買油條，聽了一樓周奶奶說，才知道是陳娟動了胎氣，大半夜被送去醫院。
幸虧孩子被保住了。
出了這種事，林芬知道劉家鬧不起來了，這個悶虧劉家人只能吃下，說不定還要把陳娟供起來。
因為王美琴一直想抱孫子。
果然一個上午，劉家都沒什麼動靜，劉文兵甚至出去買了只雞回來。
那雞一看就知道是笨雞。
笨雞是用來燉湯的，給誰喝還用說。
林芬扭頭對家裡人說：“枉她王美琴精明一世，還是不如個小姑娘啊。”
餘紈紈看了她姐一眼。
餘豔豔眼簾低垂，看不清什麼表情。
余建國忙打岔，這茬才算過了。
……
下午的時候，餘豔豔手機來了電話，公司找她有些事。
“這是什麼公司啊，週末還不讓休息！”
林芬一邊抱怨著，一邊給大女兒收拾東西。
包子、餃子，還有做熟的菜。老兩口知道余豔豔平時工作忙，忙起來回家還要做飯，所以平時會多包些餃子讓她拿回家凍著。
餘豔豔提著大包小包，下了樓梯。
剛出門洞，碰見劉佑承迎面走來。
劉佑承個子挺高，相貌堂堂，平時也是意氣風發，今天眉宇間卻籠罩著幾分疲憊。
“豔豔。”他看著餘豔豔，臉色怔忪。
已經走過去的餘紈紈，回頭看他一眼：“有事？”
“沒……”
餘豔豔點點頭，就離開了，根本沒有打算理他的意思。
留下劉佑承看著她的背影，面容苦澀。
*
晚上，杜甄來餘家吃飯。
林芬在飯桌上，將最近跑的樓盤資訊綜合了一下，講給他聽。
“這兩年海市的房價實在漲得太厲害，翻了一倍不止。阿姨到處去看過了，其實買在海市周邊最划算，但實在太遠了。紈紈要上學，以後要工作，你的工作肯定也在市區，如果買在周邊，以後你倆上班就得坐一兩個小時的地鐵，或者開車，這麼一來太辛苦了。
“如果買在市區，房價貴不說，附近環境也不怎麼好，交通還沒有買在外面方便。小房子倒是可以買，可以後你們添了寶寶怎麼辦，你們都得工作賺錢，孩子肯定是我跟你叔叔幫忙帶……”
總而言之，林芬糾結得很。
餘紈紈不敢插嘴，杜甄也沒有說話，他臉上有點不顯的窘。
無他，要是沒有當初他順口一說，也就沒這麼多事了。
他本打算自己準備房子的，可網上和陸耀都說，買房子還得丈母娘合意才行。所以林芬之前問他有多少預算，他就順口說了句兩百萬。
其實人家的原話是，海市買房，首付最少得兩百萬吧。
樓下有不少跟帖的，都說海市房價貴，首付就頂上別人一套大戶型的總房價了。他自己算了下，兩百萬折合美元，在美國也夠買一套房了，以為怎麼著都夠。
現在才發現，原來根本不夠，可現在再改口怎麼改。
“當初紈紈姐姐買房，家裡給她添了點，這次紈紈結婚，我們家也不可能一分錢不出，阿姨和你叔叔都是拿死工資的，攢了這麼多年錢也沒攢到多少，阿姨給你補二十萬，拿來裝修或者買車都可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