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這世上哪有什麼不勞而獲】

　　唐宋實實在在地出了一回風頭。

　　這下，不光是娛樂圈，全行業都知道有這麼個人了。

　　這件事之所以會引起全民熱議，不僅僅是因為六家公司很有錢，還因為其背景很深，牽涉到一些不可說的關係。

　　有媒體千方百計找到內部人士打聽，內部人士也很蒙，都說是上邊的大佬發的話。

　　哪個大佬？最上邊那個，除了開股東大會普通員工根本見不著的那個。

　　至於唐宋，誰還相信他人品差？

　　——人品差能讓六家龍頭企業上趕著求代言嗎？

　　——話說回來，人家也根本看不上一個小小的美妝品牌吧？指不定就是時光隧道強行碰瓷。

　　唐宋挺不好意的，軟叭叭地給沈磊打電話：「這樣不好吧？以我的商業價值哪裡有資格代言二爸他們的品牌呢？到時候合同簽了東西賣不出去說不好了吧……」

　　沈磊知道，媳婦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就是在暗示自己出頭。明明知道是個坑，還是經不住自家寶寶軟軟的小嗓音，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彼時，大佬們正湊在一處泡溫泉。

　　沈磊把電話打到了白一峰的手機上，「二爹，這事是婷婷攛掇的吧？」

　　「沒攛掇，就提了一嘴，我跟下邊的人說了，合適的話就用，不合適就算了。」

　　白一峰把視訊開成投影模式，雪白的牆壁上映出沈磊的影像。

　　沈磊呲了呲牙，裝巧賣乖，「唐唐讓我跟二爹三爹四爹五爹六爹道個謝，現在可沒人敢欺負他了。」

　　六個爹相互看看，不約而同地笑了。

　　「那還不好？」

　　「挺好的。」沈磊做足了心理準備，勇敢地扯出正題，「代言的事……就算了哈！」

　　白一峰轉動手機，把攝像頭對準江百年，「問問你三爹同意不？」

　　江百年端著冰塊臉，盯著他，不吭聲。

　　三爹從前是扛大狙的，被他盯上的人槍槍爆頭，無一例外。

　　沈磊縮了縮脖子，求助般看向許際天，「四爹……」

　　許際天一隻手夾著紅酒杯，一隻手扶上江百年的肩，笑得倒是挺溫和，「你知道的，我向來聽你三爹的。」——為了哄媳婦高興，就連排行都能硬生生地讓給他。

　　沈磊……懂。

　　「總不能讓唐唐代言戰艦吧？」

　　江百年依舊面無表情，聲音也沒什麼起伏，「他想代言戰艦？也行。」

　　行個頭呀行！

　　「五爹，不然您這邊……」

　　「沒門。」李江海果斷拒絕。

　　「六爹……」

　　吳軍笑瞇瞇：「他們都不撤，就我撤了，讓小唐怎麼看我？」

　　沈磊：……

　　遊說了一圈，一個都沒勸成，沈磊唉聲嘆氣，不知道該怎麼跟媳婦交待。

　　沈天成衝著老哥幾個舉了舉杯，「孩子大了，有自個兒的法子，不用太慣著。」

　　吳軍哼了哼：「再大也是孩子，還能讓外人欺負？」

　　當年那次任務涉及到某種違禁的輻射物，整個小隊的人除了白一峰其他人都沒要孩子--不是要不了，而是會有很高的風險。

　　他們真心把沈磊當成親生的來疼。

　　後來又有了唐宋。

　　在爹爹們心目中，唐宋絕對是一個完美的孩子——學習好、棋藝高、懂禮貌、性格乖……哪哪都好。

　　如果說沈磊還能撒出去經歷點風雨，換成唐宋他們絕對捨不得。

　　***

　　捨不得的不光是七個爹，還有宋家人。

　　宋家都是文化人，不愛用錢砸，人家搞的是學術。

　　排行最大的那位兄長做得是市場營銷，一個點子能盤活一家企業的那種，如今在B大做院長。

　　前不久被央視請過去做訪談，講到現下市場中的亂象，「時光隧道」被當作反例前前後後提了三次。

　　唐宋的一個侄子是時事記者，年紀比他還大，在業界挺有名氣。他負責的欄目專門做了一期類似「315晚會」的活動，時光隧道早期的爛臉護膚品被單獨列了出來。

　　還有那些所謂的「單方精油」、「提純原液」、「無添加安瓶」、「活性酵母」……在某個小侄子的學術報告裡被扒得體無完膚。

　　以至於那些曾經用過他家產品的，恨不得把臉洗脫一層皮。

　　趕巧了，「玫瑰亮白」系列的質檢數據也出來了，就像唐宋猜測的那樣，對方根本沒來得及做防腐檢測，為求穩妥導致防腐劑含量嚴重超標，破壞了產品中某些成分。

　　唐宋原原本本地發給了蔣子涵的競爭對手。

　　對方也是個狠角色，不問來源，不計後果，順著這股東風爆了出去。

　　時光隧道的口碑一落千丈。

　　曾經標榜每0.01秒就會賣出一管特護霜的時光隧道，創下了連續24小時銷量為負的記錄——不僅沒賣，還有無數人爭先恐後地在退貨。

　　時光隧道這下徹底慫了。

　　不僅慫，還急紅了眼。

　　公司合夥人痛下決心，開除蔣小涵，並逼迫和她有牽連的那位原始合夥人撤股。

　　為了徹底和她撇清關係，公司花錢買了整整一天的熱搜，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蔣小涵被開除了。

　　蔣小涵的職業生涯算是徹底斷送了——沒有人再相信她，也沒有相關的公司敢聘用她，只能轉行，不然連飯都吃不上。

　　與此同時，官博連發三條道歉聲明，官網上也用大半篇幅解釋這件事。

　　其中最為情真意切的一段是關於唐宋的——

　　「由於公司監管不利，導致個別工作人員心生歹念，不僅違背了職業道德，還侵犯了他人的權益。在此，我謹代表時光隧道全體員工向唐先生致以最深重的歉意……」

　　所有人都在等著唐宋回應。

　　唐宋沒有理會——當初工作室想和時光隧道溝通的時候，對方並沒有給予同等的尊重。

　　這天本來應該去拍真人秀，結果夏焱那邊出了意外，又推遲了。

　　唐宋給夏焱打電話想關心一下，沒想到還沒接聽就被掛斷了。再打，還是同樣的情況。

　　他有點擔心，托魏大江一打聽才知道是夏焱和經紀人鬧掰了，人倒是沒事，就是所有的聯繫方式都被掐了，看樣子是想冷藏他。

　　唐宋從魏大江那裡要了夏焱的地址，叫上小林，打算去看看他。

　　保鏢們不聲不響地跟在後面。最近事兒多，沈磊多調了倆人護著他。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不是多餘的。

　　唐宋剛一走近保姆車，就有人從旁邊衝了出來，速度快得保鏢都趕不及。

　　二十多年的紅纓槍不是白練的，面對明晃晃的刀鋒，唐宋一個閃身，避開了攻擊。不等對方反應，他一個手刀下去，對方手腕一麻，刀子「光匡」一聲落到地上。

　　保鏢們飛奔過來，踢刀子、押人三秒鐘搞定。

　　唐宋喘了口氣，重新變回白白嫩嫩的小軟糖。

　　「你現在得意了，是吧？」段旭被保鏢押著半跪在地上，抬起一雙腥紅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他。

　　唐宋驚了一瞬，不是因為他模樣兇惡，而是他此時的狀態——蓬頭垢面、鬍子拉碴，兩頰深陷，眼袋青黑，走在大街上都不一定有人認出來。

　　他抿了抿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唐宋很納悶，段旭為什麼一副尋仇的模樣，從始至終自己都沒有任何對不起他的地方，反而是他一直在找茬。

　　段旭似乎並不需要他的回應，自顧自說起來。

　　「我還沒說過吧，我討厭你，從第一次聽到『唐宋』這個名字的時候就開始討厭！」

　　「你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知道你的嗎？《孔雀藍》選角……如果不是你，那個角色就是我的！導演看中的是我！拿影帝的也應該是我！」

　　「你知道我為了那個角色付出了多少嗎？憑什麼你就能坐享其成！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人，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一切！」

　　「你和沈磊是一對吧？他家裡挺有錢吧？我早就知道！我戰戰兢兢十幾年，到頭來成了過街老鼠，你就可以輕輕鬆鬆出櫃，老天真TM不公平！」

　　……

　　段旭近乎嘶吼地說了一通，就像單純地在發洩，並不指望唐宋回答。

　　等他說完了，唐宋才說：「《孔雀藍》的角色，我沒有試鏡。」

　　段旭一愣。

　　「聽說是原本定的演員嫌棄片酬低，導演才臨時找到我。」唐宋一隻腳跨到車上，頓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那位演員的經紀人，姓宋。」

　　段旭表情一僵，徹底呆住。

　　那時候帶他的經紀人就姓宋。

　　經紀人跟他說，角色定給他了。後來又說被人頂了，他這才接了另一部電視劇，除了片酬高，沒有任何優點……

　　唐宋嘆了口氣，示意保鏢放開他，車門關上，保姆車緩緩地駛出車庫。

　　段旭癱坐在原地，心如死灰。

　　不遠處扔著那把「凶器」，是一把玩具刀，沒有開鋒。段旭從一開始就沒想傷害他，只是嚇唬嚇唬他。

　　唐宋靠在椅背上，耳邊迴盪著段旭的話——

　　「憑什麼你可以坐享其成？」

　　「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一切……」

　　「就連出櫃都輕輕鬆鬆……」

　　唐宋看著掌心的薄繭，微微出神。

　　這世間哪有什麼不勞而獲？

　　他只看到了自己拿獎，卻不知道為了演好那個角色，將近一米八的他瘦到了九十多斤，隔著戲服肋骨都能看出來。

　　也不知道，六歲的他拿著一把比自己還高的槍，從雞鳴練到天亮。

　　更不知道，三歲的時候他就已經背過了二十本棋譜。

　　十歲之後，他的睡眠時間就沒超過六個小時。

　　不只是他，家裡的兄弟們都是這樣的。

　　沈磊同樣如此。

　　在唐宋看來，段旭已經很好了，科班出身，背靠大公司，形象好，演技在線，粉絲緣也不錯，接的戲十部裡有八部是口碑之作……

　　說到底，就是不知足。

　　熱搜前排多了一個話題——#段旭退出娛樂圈#。

　　置頂的貼子是世紀先鋒發的聲明，某高層引退，段旭解約。

　　唐宋緩緩地舒了口氣，不打算再和他計較。

　　這樣的人單純地活著都是痛苦。

　　看他睜開眼，保鏢才低聲提醒：「老闆打了十幾通電話。」

　　唐宋一愣，這才想起來，之前開會的時候他把手機靜音了，忘了調回來。

　　電話撥過去的瞬間，沈磊就接了起來。

　　「寶寶，你怎麼樣？」

　　他的聲音並沒有想像中的慌亂，反而顯得異常冷靜，唐宋卻知道，他擔心狠了。

　　「我沒事，別擔心。」唐宋輕輕地說，就像在安撫他。

　　沈磊已經從保鏢那裡聽了事情的經過，雖然知道唐宋沒事，親耳聽到他的聲音這才徹底放下心。

　　「明天就要錄真人秀了，如果夏焱不去的話，就剩下我、亦清塵，還有姚心心，挺沒意思的。」

　　唐宋溫溫軟軟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去。

　　「你可以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