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說我可以，說我媳婦不行】

　　拋開性格因素，段旭的確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當初拍《天子》時唐宋就知道，他演技純熟，情緒飽滿，台詞功底無可指摘，這些優點在舞台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唐宋在和他排練的過程中體會到了莫大的壓力，同時也是動力。

　　他選擇了信任，不再顧及節奏，不再考慮技巧，一心一意把自己交給了「人物」。

　　這種情感在正式演出的時候達到頂峰，燈光、佈景、旗鼓相當的對手，台詞、身法就那樣自然而然地表達了出來，一場戲下來，酣暢淋漓。

　　為了節目的保密性，觀眾退場後才會宣佈結果。得到燈的演員會拿到「角色卡」，反之則被淘汰。

　　對於唐宋來說結果已經不重要了，他享受到了這個舞台，也愛上了這個舞台。

　　尹晴和另一位「小花」分到了一起，對方顏值和演技都不輸她，結果可想而知。

　　——尹晴被淘汰了。

　　這個消息原本應該是保密的，直到下周節目播出。可是，不知怎麼的竟有幾家自媒體透露出「內部消息」，話裡話外說某小花受到了某影帝的打壓，慘遭淘汰。

　　對方選擇的時機很好，休息日，零點剛過，主流媒體來不及求證，網民極度活躍。

　　吃瓜群眾一個個化身福爾摩斯，很快挖出「某影帝」和「某小花」的真身，評論區一水的「感謝課代表」。

　　一個懸念剛剛揭開，一個錘子緊接著砸了下來。

　　網上出現了一段視頻，據說是現場工作人員的「偷拍」，搖搖晃晃的鏡頭正對著尹晴，一聲「大王」喊得肝腸寸斷，那張臉更是哭得梨花帶雨。

　　底下不知道是真粉還是水軍拼了命地刷。

　　——「心疼我晴！」

　　——「演技爆了爆了！」

　　——「這樣的都能被淘汰？後腿兒目測八千噸！」

　　——「不粉不黑，說句公道話，聽說是被打壓。」

　　——「指路公眾號【鏈接】」

　　……

　　唐宋這邊早有防備，第一時間通知後援會不要去撕——挑事的都是對方花錢買的水軍，不能被他們帶了節奏。

　　尹晴的目的很明顯，就是拉著唐宋炒熱度，不搭理、不回應才是最明智的。

　　唐宋不由地生出一個猜測——尹晴或許一開始就沒打算好好演。

　　畢竟，全國最好的主創團隊就是眼前，她卻為了幾個雞毛蒜皮的通告放棄排練，這根本解釋不通。

　　魏大江臉色不太好，「我剛打聽到，《第一現場》根本沒給尹晴發邀請函，她是靠關係進來的。至於靠的是誰，暫時不清楚。」

　　唐宋猛地想起在化妝間撞到的香艷場景，脫口而出：「有沒有可能是徐咚咚？」

　　魏大江一愣，「為什麼這麼說？」

　　唐宋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那件事告訴了魏大江，他相信魏大江的為人。

　　「很有可能。」魏大江道。

　　徐咚咚是《第一現場》的主持人，也是企鵝台的一哥，他要想安排一兩個人露露臉，節目八成會給他這個面子。

　　「回頭我找人查一下，如果真是他，咱們也算拿住了他的把柄，不怕他在背後搗亂。」

　　魏大江頓了頓，又道：「至於尹晴，就像你說的，她或許早就知道自己不會走到最後，所以才會不擇手段地拉著你炒熱度。」

　　唐宋皺眉，「現在的年輕人都怎麼了，把這些心思拿出來提升演技，早紅了。」

　　魏大江被他老氣橫秋的口氣逗笑，「你才多大？」

　　「我沒這麼無聊。」

　　「這個圈子裡大多數人都這麼無聊。」魏大江斂起笑意，溫熱的掌心扶上他的肩，「唐唐，如果你不喜歡，咱們隨時可以回頭。」

　　「我確實不喜歡。」唐宋靠到沙發上，「但是會適應，總不能一直待在舒適區。」

　　他把年糕抱到腿上，摸了摸毛，微微一笑，「一百個人一百個活法，我不相信所有人都會變成黑烏鴉。」

　　「你一定是最白的那隻。」

　　魏大江笑笑，話音一轉，「咱們這份視頻先壓著，左右節目還有兩天就播，讓她炒，回頭咱們加把火，讓她嘗嘗糊飯的滋味。」

　　唐宋笑：「你黑了。」

　　魏大江捏了捏年糕的小胖腿，呵呵笑：「我們白著呢！」

　　唐宋輕嘆一聲，暗暗地硬下心腸。

　　***

　　沈磊背景很深，手下的情報團隊都是專業的，就尹晴和徐咚咚那點破事，分分鐘讓他翻個底朝天。

　　還真像唐宋猜測的那樣，尹晴的後台就是徐咚咚。事實證明，徐咚咚的影響力比他以為的還要大。

　　明明是「尹晴演技浮誇，唐宋自降段位救場」，在後期「剪刀手」的運作下，詭異地變成了「尹晴努力表演，唐宋無比敷衍」。

　　更可笑的是，姜導和塗導關於「藝德」的誇獎明顯是衝著唐宋去的，然而結合著尹晴感激涕零的鞠躬致謝，讓觀眾看來就像是在說她。

　　可想而知，節目播出之後網上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唐宋演技受質疑#這個話題一夜之間被刷上熱搜第十。比它更靠前的是#心疼尹晴#、#尹晴搭檔唐宋#，分別排在了第三和第六。

　　不知道今世傳媒砸了多少錢。

　　魏大江捏著手機，「我找人，讓他們撤熱搜。」

　　「不用。」唐宋刷著手機，表情還算平靜，「咱們沒錢。」

　　簡簡單單四個字說得魏大江心塞無比。

　　「就算有也不浪費在這種地方。」唐宋衝他笑笑，「你不是說了嗎，先讓她炒，回頭咱們再添柴。」

　　魏大江不忿：「擺明了踩著你往上爬，別的都好說，竟然質疑你的演技！」

　　這也是唐宋最在意的地方，「先跟節目組聯繫，看看他們怎麼說。」

　　魏大江平復了一下心情，也不管是不是三更半夜，直接播通了《第一現場》負責人的電話。

　　對方的態度還算不錯，好聲好氣地說明了原因，並明確表示會調查這件事。

　　魏大江態度強硬：「最多到週一，到時候如果孟導還不能給出明確解釋的話，我們將會採取法律手段維護自家藝人的名譽。大家都是為了工作，還望孟導理解。」

　　「是是是，也請魏總消消氣，唐老師那邊回頭我親自道歉。」孟權說了些漂亮話。

　　魏大江切斷通訊，罵了句髒話，「明顯就是在打哈哈！」

　　「打給徐咚咚。」唐宋說，「既然這件事是他挑起來的，理應從他手裡結束。」

　　魏大江哼笑：「也對，咱們手上有他的把柄，不怕他不老實。」

　　「暫時別說。」唐宋想得更深一些，那些東西是沈磊查出來的，而且動用的是背後的關係，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把他牽扯進來。

　　魏大江點點頭，給徐咚咚打電話。

　　徐咚咚顯然沒睡，只是態度不大好。不等魏大江說話，人家三言兩語就把他打發了。

　　再撥就沒人接了。

　　魏大江摔了手機，「媽的，一個個都不是好東西！」

　　節目組藉機炒話題唐宋能理解，但是炒到沒有下限他就不能忍了，「如果到週一他們還不站出來澄清，咱們手裡的東西也就不用壓著了。」

　　看著他眼底淡淡的青色，魏大江語氣放緩，「你先睡，明天還有通告。」

　　想到明天的工作，唐宋沒有逞強，吃了兩粒褪黑素就戴上眼罩老老實實躺到了床上。

　　魏大江嘆了口氣，這麼多年也沒見唐宋有失眠的毛病，自從和沈磊分開後……哎！

　　***

　　第二天，唐宋有一個訪談、兩個雜誌，工作量不算大，考慮到這兩天發生的事，魏大江一整天都很小心，拒絕了所有記者的採訪。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某些人的不要臉程度。

　　尹晴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唐宋的行程，竟然在停車場攔住他，後面還跟著一群記者。

　　尹晴上來就抓住唐宋的袖子，話還沒說，眼淚先流了下來。

　　唐宋一直沒配保鏢，身邊除了魏大江就是司機小林。兩人正要攔，唐宋不著痕跡地抽出胳膊，衝他們使了個眼色。

　　明裡暗裡這麼多記者，尹晴明顯就是來碰瓷的，不能給她這個機會。

　　尹晴一計不成，迅速轉變態度，可憐兮兮地抹眼淚，「唐哥，我今天來就是給您道個歉，戲沒演好不是您一個人的錯，網上不該那樣說……」

　　「網上那些是你說的嗎？」唐宋笑瞇瞇地看著她。

　　尹晴被他截了話，有點蒙，「啊？」

　　「既然不是你說的，你道什麼歉？」

　　「我……」

　　「戲沒演好確實不是我的錯。」唐宋的視線平靜地掃了一圈幾乎要懟到臉上的話筒，稍稍提高聲音，「至於事情的真相，節目組那邊自有交待。」

　　在鏡頭拍不到的地方，尹晴皺了皺眉，出口的聲音卻像受驚的小雞，「唐哥，您難道……做了什麼？」

　　唐宋微微一笑，壓低聲音：「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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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記者都是尹晴帶來的，唐宋不是沒考慮過後果。他這樣做就是為了添柴，幫尹晴把火燒得更旺。

　　事情也正像他預料得那樣，這段視頻迅速傳遍全網，關於他「沒禮貌」「打壓新人」「演技差脾氣爛」「有後台」的討論層出不窮。

　　起哄的除了今世傳媒雇的水軍就是尹晴的粉絲，吃瓜群眾相對清醒——畢竟唐宋的獎不是假的，就算他參演的電影沒在國內公映，在網友們心目中他的演技怎麼也不會比尹晴差。

　　即便這樣，#唐宋威脅節目組#這一話題還是借助水軍的「功勞」一舉刷上熱搜首頁。

　　節目組始終沒有做出解釋，唐宋徹底寒了心。

　　魏大江敲了敲桌子，「姓孟的不仁，就別怪咱們不義了。」

　　恰逢沈磊接受採訪，有人惦記著他和唐宋的「舊怨」，特意提起了這場風波，本意是想賣沈磊個好，沒想到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沈磊露出了一個「我現在不太高興」的笑，隨手抓了一支話筒，特意試了試音效夠不夠好，確認了沒有問題之後，一字一頓地說：

　　「剛剛有人問我唐宋的演技是不是有水分，這還真不好說。你覺得金熊獎的水分大，還是瞪眼睛的水分大？」

　　全場記者啞口無言。

　　沈磊丟下話筒，憤然離席。

　　回到車上，徐影笑他：「出道這麼多年，更難聽的話不是沒有，怎麼沒見你急？」

　　「能一樣嗎？」沈磊刷了兩下熱搜，氣得扔掉手機，「說我可以，說我媳婦不行。」

　　「所以？」

　　「你做好心理準備。」

　　徐影考慮著，是不是辭個職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