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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死而生 - 第29章 1字體大小: A+
     
    夏天的夜晚是燥熱的。

     這時小超市沒有什麽客人,鄭文英搬著小板凳坐到門口,挨著隔壁雜貨鋪的老板娘,她們拿著鄉下用的大扇子,側著頭去碎言碎語聊家長裡短。

     “真熱呀,安個空調吧。”

     雜貨鋪的老板娘姓趙,她摸了摸脖子上的汗,皺著臉說。

     “那多貴,”鄭文英笑著說,她不比年輕時那樣愛美了,即使底子好,平時也舍不得花錢保養,一笑起來臉上好多褶子,生活是艱辛的,她已習慣笑的這樣殷勤,“不過沈聽眠他們學校安了空調,聽說是好多家長一起鬧的。”

     “你也去了?”

     “我?不湊這熱鬧。”鄭文英擺擺手,“學校裡要是不樂意,不情不願安上了,給老師施壓,老師肯定記恨咱們,對孩子影響不好。”

     老板娘樂呵呵笑:“沈聽眠是好孩子,懂事。”

     “哪就懂事了,”鄭文英喜歡聽別人誇獎沈聽眠,雖然嘴上推辭著,卻忍不住露出笑意,說話也抬高了聲音,顯得很興奮,“他那是怕事兒,膽小!”

     老板娘跟著她笑,拿扇子拍拍脖子:“你家沈聽眠沒讓你操過一次心,你看看我家的,天天闖禍,小時候就整天和他爸四處賠禮道歉,也是皮實。”

     “樂樂多活潑,”鄭文英誇讚道,“我就喜歡樂樂,做事兒爽快,有自信,不像沈聽眠老是畏畏縮縮的,話也不多。”

     “哈哈哈,眠眠和樂樂不一樣,他是很懂事的孩子。”

     “懂什麽事呀!”鄭文英歎著氣說,“上次大晚上十一點多才回來,回來就和我吵,然後就跑出去了,我找他找到三點,人還在大馬路上跑呢,急得我喲,都想著報警了,最後給我發一短信,說在同學家睡了。你看看這叫懂事嗎?”

     “還有這種事兒……”老板娘不可思議地說,不過很快又圓潤道,“都說父母在等孩子的謝謝,但是孩子在等父母的對不起,你們啊,得好好溝通溝通。”

     鄭文英連連擺手:“不是沒溝通過,說不到兩句又吵起來,你死我活的,嘖嘖嘖。”

     “你呀,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老板娘樂呵呵的,拿著扇子指向她,“這幾天找著沒?看你問了不少人了。”

     “沒呢,”鄭文英耷拉著眼皮,靦腆地笑了下,“還得找,都不合適。”

     “哪裡不合適?”

     “介意帶小孩兒的,或者不喜歡小孩兒的,還想再要一個的,沈聽眠一個就夠我操心了,這把年紀還要什麽。要不就是收入太低,還得我養他的,這可不行。”

     “臉呢?俊的有不?你中意不?”

     “臉?”鄭文英擺擺手,“早好幾年才中意這個。”

     老板娘搖著頭說:“你這哪裡是給自己找老伴,你是給你家沈聽眠找爸爸。”

     鄭文英撇撇嘴笑了笑,若有所思地嘟囔:“你說這以前,我都聽大人們說,說村西頭有個瘋小孩,是鬼上身了,還是衝撞了狐仙了,才老是哭唧唧,睡不好覺。沈聽眠說的這個抑鬱症,不也是這個症狀嗎?他又沒受什麽大刺激,從小到大都挺順利。”

     她順著說下去:“所以我就覺得,問題還是出在父愛上了。”

     她說著尋求意見似的看向老板娘,老板娘對著她連連點頭:“我也覺得是這個原因,沈聽眠懂事兒起就沒爸爸。”

     “他還讓我再找一個哩!這混小子。”

     老板娘歎息:“孩子也是想要一個爸爸,你這麽做我完全可以理解。”

     “看他一天到晚就耷拉著個臉,還老想和我吵架。”

     “學習太緊張了吧?”

     “我給他班主任打了好幾個電話了,問他是不是在學校被人欺負了,人家老師說幫我看著點,應該是沒有。上次我又打了個電話,說沈聽眠太敏感了,讓他在學習上照顧照顧他。”

     “噢喲,英子,不容易啊……”

     鄭文英並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完全是出自於一個絲毫不理解兒子的母親的努力,這些努力使足了力氣,卻依舊顯得蒼白脆弱。

     說著說著就來了通電話,鄭文英笑著掏出來手機,迷迷糊糊看了眼,驚道:“喲!沈聽眠他班主任,真是說什麽什麽就到。”

     “你等等啊,”她收住笑意,訕訕地說,“別是考太差要叫家長了。”

     老板娘樂了:“看把你嚇的,我都習慣了,我家那個天天被叫家長。”

     鄭文英不敢怠慢,趕緊接了:“喂,老師呀?”

     “誒,您好,”那邊短促地說著,“您是沈聽眠的媽媽吧?”

     鄭文英印象裡,沈聽眠的班主任是個很沉穩的中年男人,他此時卻好像有些焦急,這讓鄭文英開始不安,她稍稍背過身去,用手擋著電話,小心問道:“是,我是他媽媽,老師您有什麽事情嗎?”

     “您現在在哪裡呀,站著還是坐著?”

     鄭文英被問得稀裡糊塗,回過神後渾身都是冷汗:“我……我坐著呢,到底怎麽了,你直接說吧。”

     老板娘本是笑著扇風,此時也疑惑地看過去。

     “您快打車來趟二院吧!”對面的人局促地說著,“沈聽眠受了點傷,快點過來吧,可以的話,讓朋友跟您一起過來。”

     “他怎麽了?”鄭文英猛地站了起來,嘴巴像機關槍似的突突問道,“他和人打架了?還是摔倒了?是骨折了還是流血了?”

     “都不是,”班主任在那頭急迫地說道,“他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今天也沒有老師批評他,我甚至下午都沒有見過他,但他好像是從樓上跳下去了……”

     老板娘什麽也沒聽到,好奇地看著鄭文英,忽然看見她膝蓋一彎,直直跪到了地上!

     這聲音可夠疼的!老板娘趕忙上前扶住她:“英子,英子,你怎麽了,怎麽回事兒啊?”

     鄭文英牢牢攥著手機,臉上也沒什麽表情,嘴巴甚至都沒有動,發出哆哆嗦嗦的聲音:“幾樓啊?”

     班主任說:“不清楚,現在還什麽都不知道,警察也已經到了醫院了,總而言之,您快點過來一趟吧!”

     “我來,我來,我這就來了。”鄭文英扒著牆邊站起來,踉踉蹌蹌往馬路牙子上走,老板娘在後面叫道,“誒!英子,店還沒關呢!”

     此時此刻,高二三班是死一般的寂靜。

     陳老師坐在講台桌前,還有半個小時晚自習就結束了,但她什麽也做不進去,手腳冰涼地看著桌上的語文課本發呆。

     就在剛剛,警察把孫星鵬和李牧澤都帶走了。

     底下有個女生在哭,她後知後覺才發現,那是孟園園,她哭得雙眼紅腫,像是快要呼吸不過來那樣抽著氣,張甜在給她拍背,拿著紙巾擦她的臉,露出為難的樣子看著陳老師。而孟園園的另一個同桌劉超,平時也是個機靈鬼,卻好像對這一切都毫無察覺,一臉木訥地坐著。

     陳老師終於走下來,拍了拍孟園園的背,示意她和她一起出去。

     她們前腳剛離開教室,不出五秒,教室就開始“嗡嗡”亂響。

     在那個瞬間,劉超覺得自己隱隱約約好像可以聽到一些聲音,那些聲音在他的耳朵裡放大無數倍,蕩起似真似假的回聲,讓他分辨不出是可怕的想象還是殘酷的真相:

     “真的是沈聽眠啊!”

     “他兩個同桌都被叫走了,肯定是他。”

     “他為什麽要死啊?”

     “沈聽眠真的跳樓了嗎?”

     “我們是不是可以放假了!”

     “孟園園剛剛怎麽出去了,她是不是真的喜歡沈聽眠?”

     “沈聽眠跳樓和她有關系沒?”

     “那孟園園怎麽沒有被叫走啊?”

     “你們在說沈聽眠嗎?扭過來說,我也要聽。”

     “你們有問題嗎?!”

     突然,陳老師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她手裡拿著課本,重重在敲大門,那聲音震動著每個人的耳膜。

     這個從來脾氣都很好,說話文文弱弱的女老師,此時眼睛血紅,氣到口齒不清,破口大罵:“什麽時候了還在這裡聊天?你們都有毛病嗎!”

     “就在剛剛,”她指著窗外,說出不合時宜的話來,大概因為她年輕,感情用事,不懂得避風頭,所以才會如此激動地大喊大叫,“剛剛你們的同學跳樓了!你們現在在這兒這麽亂,是在討論他嗎?”

     “你們,一個個的,每天都在這裡念書,學習知識,現在我問你們,到底知不知道尊重人,體量別人的心情?”她帶著哭腔在罵,甚至直接把書本重重丟在地上,“你們長這麽大,讀了這麽多年書,受了這麽多年的教育,最後就被培養成這樣的人嗎?!”

     教室裡每個人都低著頭,年輕的語文老師站在前方,胸膛起伏不定,她擦了下眼睛,彎下腰把課本撿起來:“我真是對你們太失望了。”

     她說完就走出了教室,好像不會再回來了。

     班裡沒有人再說話了。

     張甜握著筆在發呆,突然聽到劉超冷笑了一聲。

     他往後靠去,把手上的書“啪”扔到了桌上,爆了句粗口:“一群傻逼。”

     兩個小時前,救護車經過校門口,門口的保安在前一秒正和別人聊著別的事情:“我老婆讓我晚上回去稍個豬肉,兒子明天想吃紅燒肉。”

     救護車匆匆而過,他一邊放行,一邊聽旁邊的人問:“怎麽回事啊?”

     “有學生跳樓了,”保安見怪不怪地說,待救護車過去後,繼續用抱怨的口氣聊上一個話題,“這胖小子,那麽胖了還天天想肉吃。”

     那天夜裡放學後,學生們在夜色裡邊走邊熱情地討論著聽說的事情:

     “有人跳樓了!”

     “你看見了沒?警察在那裡,還有一灘血。”

     “哪個班的,男生女生,好看嗎?”

     “不知道,等會回去逛逛貼吧就知道了。”

     “我這兒有照片,看不看?”

     “看!”

     “天哪,好慘啊,這白色的是什麽?”

     “我的媽呀……”

     “這個衣服是摔沒了,還是卷上去了?也太嚇人了……”

     “可能高空墜落所以衣服揚上去了吧,但是怎麽還反光?是血嗎,好亮啊。”

     “這是鬼圖吧……”

     “這麽熱的天他還穿外套啊?”

     “你這個關注點好奇怪……”

     “他還活著嗎?”

     “難說了……我感覺……”

     “六樓跳下去,非死即殘,我覺得還是死的概率大一點,要是摔癱瘓了,我寧願去死呢!”

     “哇……”

     “嗯……算了!聊點開心的。”

     “你要是不把化學作業寫了,明天跳的就是你了!”

     “哈哈,對哦,然後變成一灘憋屈又慘痛的血,再被保潔阿姨拿墩布擦掉,哈哈哈!”

     “哈哈哈,我們明天吃什麽啊?”

     “我想想……”

     他們可以熱鬧地、關切地討論著,又在下一秒失去興趣。這之中,也會有人感到悲傷和惋惜,他們會說:“聽說是獨生子女,為什麽不為家人想想呢?”

     “這麽年輕,還是學弟啊,是因為學習不好嗎?太可惜了,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麽怕的?”

     “好可憐,真的心疼。”

     有人察覺到了事情的真相:“聽說是抑鬱症,抑鬱症都好可憐。”

     “對啊,我爸爸同事的孩子也是抑鬱症跳樓。”

     “唉!”

     “應該對他們好一點的。”

     他們的確這樣說,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大家都很忙,沒有誰有那麽多的時間和精力去幫助他人。這個世界的冷漠是有原因的,每個人都很辛苦,為自己負責已經足夠困難,他們沒有余力去救濟瀕死之人了。

     這一屆的看客和過往並沒有多大區別,他們審視著悲劇,以自己設置的標準定義這件事,但並不會有誰的記憶持續太久,只會在下一次同樣的悲劇發生時,恍然想起來,脫口而出:“啊,當年也有個高二的跳下去了呢!”

     隔岸觀火,俗世悲歡不過塵埃。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這依然是個美好的、平凡的夜晚,即使有個人可能會在今夜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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