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羅清清正納悶，忽然聽見有人吵吵嚷嚷往這邊走的聲音，她回頭一看，是高三九班的幾個男同學，正往後門這邊來。

　　那都是幾個成績差又愛惹事的混混，她還認得其中一個叫閆東的，總是遲到早退，今天肯定也是想提前從後門離校了。

　　羅清清有點怯他們，如果是她自己，早就遠遠地躲開了，可容茉……

　　容茉像是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搖搖頭說：「不用怕。」

　　她連窮凶極惡的綁匪都不怕，還怕幾個小混混？

　　閆東他們看見羅清清和容茉，果然起了興趣。

　　容茉早就在學校裡出門了，天天坐輪椅來，有專車司機接送，校長老師都特別照顧，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容貌太過惹眼。

　　「呦，那不是我們的輪椅校花嗎？」

　　羅青青聽見他們口中的『輪椅校花』四個字，頭皮一炸。

　　這個稱呼也不知道是誰嘴裡傳出來的，以往學校裡也不是沒有校花，但都是拿著幾個漂亮的女孩子爭論來爭論去，容茉一來，光是容貌就秒殺了她們，但因為她身體殘疾，所以流傳的稱呼就這麼不倫不類起來。

　　「這是要被推著去哪兒啊，校花同學？」遠遠地，為首的閆東就在哄笑中先開口了，他眯著眼，上上下下打量著容茉和她的輪椅，尤其是她的腿，那眼神讓羅清清都覺得羞恥。

　　「容茉……」

　　容茉聲音沉了下來：「不用理他們。」

　　以她的身份和以前的生活環境，別說理會這樣的混混，是連見到都是沒什麼機會的。

　　可如今，她不光要面對他們，身邊還只有一個性格怯弱，需要她保護的同桌。

　　她又抬頭看了一眼教學樓那邊。

　　有不少學生還在看熱鬧，其中就有不少眼熟的跟她同班的同學，不過他們看歸看，顯然並沒有過來的想法。

　　容茉捏著手機的手緊了緊，有些後悔提前出來了。

　　她討厭麻煩，因為她自己，就是最大的麻煩。

　　而眼前這種麻煩，剛好是她最討厭的其中一種，就因為不是什麼大麻煩，又偏偏不好解決，才更煩人。

　　「老大，你說她的腿到底是不是細的跟杆兒一樣？」

　　「聽說是，殘疾人的腿不都古古怪怪的嗎？」

　　「別那麼說，你看人家多漂亮。」

　　閆東的視線又轉回到容茉的臉上。

　　單純用漂亮來形容這張臉，他都覺得有些……那個詞叫什麼來著？

　　對，膚淺了。

　　陽光下看，容茉那張臉簡直像個藝術品，不管是白皙的皮膚還是精緻的五官，都找不出一點瑕疵出來。

　　不過要說瑕疵，還是她的腿了。

　　聽他們這麼嬉笑著一說，閆東還真有點好奇她裹在長裙下面的腿是什麼樣的了。

　　容茉微微皺起眉。

　　閆東這種眼神，她太熟悉了。

　　曾經她被綁架的時候，有綁匪看著她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眼神，不過那時候那些綁匪的目光要更加惡劣放肆的多，閆東到底是個高中生，壞也壞不到那份上。

　　她看上去太柔弱，也太安靜了，但凡是起了壞心思的人，都覺得想欺負她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校花同學，你有男朋友嗎？」

　　容茉：「……」

　　她低頭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機，

　　那個時候智能手機還沒有那麼普遍，容茉手中的手機很多人連見都沒見過。

　　那幾個人一看她手裡的手機，都覺得有點手癢，想搶過來玩兒玩兒。

　　「東哥，你這是打算告白啊？」

　　閆東一挑眉，「怎麼，不行？」

　　「她是個瘸子啊。」

　　容茉眯起眼睛，看向說話的人。

　　她能容忍別人說她是廢人，殘廢，因為她本來就是。

　　可是瘸子這個稱呼，太難聽了。

　　「你，你們別太過分啊。」羅青青忍不住開口了，但她的聲音很小，臉也漲得通紅，誰也沒把她當回事兒，壓根當做沒聽見，

　　直到容茉冷淡的聲音打斷了他們，「道歉。」

　　所有人的目光都詫異的看了過來。

　　容茉看著他們，雖然依然是跟剛才一樣的姿態，但她的臉色和眼神，看上去都不太好。

　　「你說什麼？」

　　「我讓你們跟我道歉。」

　　閆東愣了一下。

　　容茉的眼珠跟頭髮顏色一樣都偏淺淡，之前羅清清還好奇她是不是染了頭髮戴了美瞳，後來才知道不是，都是純天然的，所以才一直覺得她像個洋娃娃一樣，現在那雙淺淡的瞳孔盯著閆東的時候，幾乎給人一種無機質的冰冷感。

　　「現在道歉，還不算太晚。」

　　「行啊，你當我女朋友，我讓我小弟們給你道歉。」閆東笑著說：「以後我還背你上下學，怎麼樣？」

　　「你來真的啊東哥。」

　　羅清清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好了，她想找人去求助，但又不敢離開，她是真的很佩服容茉，被這樣羞辱還能保持鎮定。

　　不過看她挺直的背，想來也是氣的不輕，她記得她剛才還是懶洋洋的靠在輪椅上呢。

　　閆東三兩步走過來，不顧羅清清的驚叫，彎身就拉住了容茉的輪椅。

　　他湊到容茉耳邊笑著問：「你這腿是真的站不起來嗎？我可以摸摸不？」

　　閆東模樣還是挺正的，要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女生喜歡他那股壞壞的勁兒，可他這會兒，明顯壞過頭了。

　　說著話一手就要摸到容茉的長裙。

　　下一秒，一聲驚叫。

　　這應該是一聲慘叫了，所有人就眼睜睜看著閆東捂著肚子直接栽倒在了地上，身體不停痙攣。

　　「他怎麼了？！」

　　他們一看容茉，才發現她手中拿著一個形狀奇特跟手電筒類似的小東西，還發著亮光。

　　他們哪裡能想到，這麼柔弱的一個殘疾女孩兒，身上竟然還帶著電擊的武器！

　　「東哥！」

　　幾個男生想扶閆東又不敢碰他，生怕他身上的電傳到自己身上，看的羅清清只想笑，這群白癡。

　　閆東都開始翻白眼了，那群人才怒氣衝衝的過來要找容茉算帳！

　　羅清清連忙道：「他都翻白眼了，你們還不送他去醫院啊。」

　　那群人裡的一個胖子惡狠狠的說：「操！老子先弄死你！」

　　那胖子也是這群混混裡最愛打架打架又狠的，一身橫肉，一過來就把羅清清嚇得尖叫出聲。

　　容茉厲聲道：「別過來！」

　　她這麼突然一出聲，別說那幾個男生，連羅清清都嚇了一跳。

　　容茉手裡拿著那個電擊器，在手指尖轉了個圈，冷冷道：「誰敢再過來一步，我保證他的下場比閆東還要慘。」

　　分明是那麼柔弱的女孩子，這一刻給人的感覺卻有種不容侵犯的凜冽感，幾個男生都楞了一下，一時間竟然誰也沒敢上前。

　　閆東被人扶了起來，但是還不能動，開口時嗓音都是變了調的，「這麼狠，媽的。」

　　那胖子說：「艸！把她手裡那個東西搶過來！」

　　就在他惡狠狠的要走過來的時候，有人遠遠的跑過來，「你們幾個幹什麼呢！」

　　是看後門的保安和體育老師，李老師一看容茉被人欺負臉色都變了，校長特意交代她要照顧好容茉，要不然她要出點事兒，誰都負責不起。

　　「老師，她身上帶武器！把閆東都打傷了！」

　　「對對，得趕緊打120！」

　　這話聽得保安都笑了，容茉那麼一個坐在輪椅上的柔弱小姑娘，把校霸給打傷了，還要打120？

　　「就算是我把他打傷，也是正當防衛。」容茉兩手放在輪椅上，乖乖巧巧的模樣，說：「我記得我來上課之前，貴校就應該把該安裝的監控安裝好了吧？」

　　她這麼一抬頭，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那裡赫然是校門口的監控。

　　就他們這個窮學校，別說是後門了，前門都沒什麼監控，怎麼連後門都有了？！

　　這時候，容家那輛惹眼的路虎SUV也加速開過來停在了門口，司機一看情況不對，迅速下車跑到了容茉身邊，「小姐，發生什麼事情了？」

　　「有人在告我的狀呢。」容茉說：「李老師，麻煩您把校長叫來吧，我怕一會兒這些同學們真想打電話報警告我，我不好澄清。」

　　胖子幾個臉都漲紅了，容茉身邊那個司機身高馬大，還穿著西裝戴著手套，跟電視上那些國外的保鏢似的，再加上意料不到的監控。他們這群欺軟怕硬的小年輕，哪裡還橫的起來？

　　沒過一會兒校長果然一路小跑過來，連同級部主任一起，劈頭蓋臉的呵斥了幾個『校霸』，把閆東送去了醫務室，校長轉頭想關心一下容茉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上車走了。

　　「校長，我們學校什麼時候安的監控？」

　　「這不是容家這姑娘來的前一天，她爸專門讓人來安的，監控室都給重新裝修了一遍，剛才還是有人看到後門監控出事，打電話讓我過來。」校長說：「容家這女孩兒嬌貴的很，不過也待不了多，就該準備去上大學了吧。」

　　「哦，那剛那新來的校工也是容家的保鏢？專門來保護她的？」

　　校長楞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麼，「哦對對，是有個校工來。」

　　「我說呢，他看著就不像幹雜活的。」

　　他們學校的校工，也就那麼幾個打掃衛生的，都是鎮上的，那個人一看氣勢就不一樣。

　　這時候他們還沒當回事兒，只當容家真的是讓保鏢過來，又不想影響其他學生，才讓一個保鏢以校工的身份待在學校裡，直到後來學校裡傳言，那幾個橫行霸道連校長都敢罵的校霸，被一個校工收拾的服服帖帖。

　　「容茉，你聽說了嗎？」羅清清興奮的問容茉，「咱學校來了個特別帥的英語老師哎。」

　　「是嗎？」

　　容茉一向對老師沒什麼興趣，反正她又不是真的來學習的。

　　「還有還有，我們學校還來了個新校工，我昨天看見他在四樓擦玻璃，四樓哎，那麼高，他就攀在牆上那麼擦，我專門找了找，都沒找到他身上栓個繩子啥的，嚇死人了，不過身材好棒啊，跟模特似的，就是一臉鬍子，都看不清長什麼模樣。」羅清清一開口說八卦就沒完，這可能也算是她在繁重的高三課業中降低壓力的方式：「聽說長得挺嚇人的，特別凶，閆東那幾個見了他都繞道走，之前有個女生不怕她，就是六班那個誰，班花，去讓他幫忙倒垃圾，結果他連理都沒理呢。」

　　容茉怔了一下，「一臉鬍子？」

　　她的腦海裡，幾乎是瞬間就出現了一張男人的面容。

　　那張輪廓分明，眉眼深邃，五官也極其英俊，卻佈滿了胡渣的臉。

　　——她知道，那是他的偽裝，真正的他是什麼模樣，她一直都想知道。